第十二章 讨论官制

  张继兴本拟如润玉这般大的女孩都是个贪睡的,却没想到自己便宜妹妹醒得比自己还早,润玉一身嫩黄的衣衫,正端坐在堂上,见张继兴过来,便问道:“继兴哥哥,如今已日上三竿,伯父和我娘是否不在府中?我还想着和他们问安呢。”张继兴皱了下眉头:“你倒真是个死脑筋,见不到他们你就什么事都不做吗?”润玉狠狠地瞪他:“你!”刚想说出更多指责的话,张继兴懒洋洋地坐下:“用过早膳没?”润玉一愣:“未曾,早膳不是要等伯父和我娘一起过来用吗?”
  张继兴哼了一声:“要是和你一样,小爷我只怕早是饿死了,我在家时间有限,他们却多半总是起得很晚。”润玉不解:“那是为何呢?”张继兴刚想说话,却发现无法和眼前的人解释:“我爹和你娘乃是夫妻,夫妻间晚起那一时三刻不是很正常!至于为什么晚起,必然是晚上了做了坏事呗。”润玉好奇:“什么坏事?”张继兴道:“夫妻之事呗。”润玉当即啐了一口:“流氓。”张继兴不满:“这也流氓,我要叫早膳了,你吃不吃?”这倒也不怪润玉,她和王献之司马道福又不甚亲近,怎么会想到这茬呢?
  少顷,有仆妇走上前来,明显有话想对张继兴说,却看了润玉半天。张继兴挥了一下衣袖:“但讲无妨!”仆妇如蒙大赦:“世子,公爷说夫人昨夜不甚染了些许风寒,想今早在房内用膳,让我来取些吃的。”张继兴自然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但看了一眼润玉,脸还是不免一黑:“知道了,你自取呗。”润玉自然要问:“伯父和娘都受了风寒,我们要不要去看看?”张继兴把人按在身边:“去,当然要去,不过不是现在。”他尽力拖住王润玉,只求老爹那边能早点完事,避免没有必要的尴尬。
  张大雍还是冥冥中感应到了儿子的呼唤的,在他们还在用早膳的时候就出现在了堂上,经过一夜的放松,他只觉得神清气爽。润玉看见他连忙停下手中的筷子起来道个万福:“伯父早安。”张继兴平时在家绝对是没有这般繁文缛节的,却也不得不起来作揖:“父亲大人早。”张大雍扶起两个孩子:“以后在家中不必行此大礼。”润玉自然是要问郗道茂的情况:“伯父,娘的风寒严重不严重?可曾吃药?”张大雍愣了一下,随后拍拍脑袋:“不严重,不严重,兴许是昨夜洗澡受了凉。”他回忆了一下妻子现在的状态:“放心吧,不算是风寒,就是有点体虚出汗而已,也不必请大夫。”随后吩咐儿子说:“快些吃呗,吃完陪我去看看你向伯父。”
  卧房里,郗道茂蜷缩在被子里,气得把张大雍骂了一边又一遍,昨夜她心怀愧疚,未免对他有些纵容,他却毫无廉耻地反复索取,还软磨硬泡要她做了许多平时根本不可能做的事,寄期望于能生个一儿半女。结果儿女暂时还没影,今早醒来一看,郗道茂的脖子手臂上却是留了许多遮掩不住的红痕,叫她没法见人,好在张大雍叫仆妇紧急拿了膏药来涂,还让人送了早膳来房里。突然,仆妇来报,说是润玉小姐来探望,郗道茂的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脚一沾地就发现自己双腿乏力得紧,又把张大雍狠狠地骂了一边,赶紧让侍女给她找来一件高领子的衣服穿上。
  润玉进来后发现母亲的气色要比自己想想的要很多,只是嗓音有些沙哑,脸颊也有些发烫,确实是得了风寒的样子。润玉不由得担忧道:“娘还是要多多保重身体,让医师开点汤药吧。”郗道茂天生怕苦,连忙拒绝:“润玉,是药三分毒,我不过是有些着凉,在床上捂一捂就好。孩子,你从前身子不好,娘总是喂你很多汤药,如今想来却是不如食补和多多锻炼来的好。”她转移起话题来。润玉笑道:“娘说笑了,我那时候不过四岁,哪里能食补和锻炼呢。”
  郗道茂见来了话题,当即使出唱念做打十二分本事:“我可怜的女儿啊,当年我离开时你才四岁,哭唧唧——”待她表演完了,润玉面露难色地看着她:“娘,张伯父是不是对你不太好?”郗道茂抖了个机灵,不自在地摸了一下领子:“润玉何出此言?”润玉担忧地看着母亲的脖子:“娘,张伯父可是打你了,你的脖子上刚刚露出了很多红印子。”郗道茂的脸色顿时十分精彩:“你这孩子,他哪敢打我哦,都是我平时打他。你且过来,有些事还得娘来教你,首先,你来那个没有?”润玉从房里出来,只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郗道茂拉着她给她强制解释了什么叫葵水,以及半遮半掩地讲了男女之间的事。她今年才十一,身子也算不得强健,自然是没有来葵水。而郗道茂云里雾里的讲述,却是让她想起了昨日在车厢里张继兴的轻薄举动,心中五味杂陈。
  张继兴出去跑了一圈,自然是有不少收获,张大雍出去找向雨田议事,在建康的重要部属也都被召集而来,张继兴这个少主也算是露了个脸。张大雍向众人展示了草拟的升迁表,还特别诚恳地问了每个人的意见,众人自然是无不感激零涕。然后又就尚书台并曹之事和众人公开讨论,张大雍本拟设吏民农工商刑六曹,却是受到了手下儒生的反对:“工商乃是贱业,如何能设部?”张大雍正欲发作,安客隆出来舌绽莲花:“我且问你,管子可是读书人?管子可是圣贤?范蠡可是读书人?可是圣贤?管子煮海盐,大炼铁,兴商贾,齐桓公才有九合诸侯,匡扶天下的钱粮。低买高卖的叫贩,经世济民的才叫商!要我说丞相的商业曹是该改成经济曹才对!”一席话顿时让反对者哑口无言。
  张大雍摆摆手:“古齐国,古越国都因为管仲,范蠡的经济之举而兴起,今人的重农抑商都是从商鞅开始的,殊不知商鞅自身也落得个身死族灭的下场,所以商鞅的话可以信,但不能全信。吕不韦不也是商人出身吗?他治理秦国,秦国可曾衰败?若是商业果真为贱业,汉武帝又何必盐铁官营,移天下富户于诸陵邑!肉食者鄙而已。”儒生们被刺激得很了,面红耳赤起来。向雨田却是出来圆场:“农是本业,自然是重中之重,没有农业,怎么能填饱肚子?但除了填饱肚子就不能有更高的追求了吗?诸位不想光复中原吗?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但除了粮草,士兵的武器盔甲,难道不需要花钱吗?车马难道不需要花钱吗?粮草能直接变这些东西吗?农业是根本,商业却是互通有无!农商并重才是正理,不过朝廷设立商部确实会给人以利用权势与民争利的误解——”
  儒生们听他的意思,觉得事情有所转机,纷纷来了兴致。向雨田自怀中取了笺纸:“我对尚书台并曹之事有自己的看法,第一,当设吏部曹,掌管官员考功并且对升迁调动之事给出建议;第二,当设兵部曹,掌管军队的粮饷和军械供应,必要时可以负责新兵的训练,甚至退役老兵的抚恤事宜;第三,当设司法曹,负责调查作奸犯科不法之事,交于廷尉审理;第四,当设农业曹,因地制宜,劝人农桑,在京师,州城,郡城各处设仓储粮以备荒年;第五,当设赋税曹,主管农税,商税的征收,农税当收实物,部分用作军粮,部分发还各仓以备荒年;第六,当设度支曹,对每年朝廷的收支进行核算,对税收进行核算,防止偷税漏税,并定下来年各项税收额度进行审议;第七,当设神工曹,召天下能工巧匠开发农具军械等一切有利于军国民生的工具,并且鼓励民间智士,若是能发明改进实用工具,当赐予命名专利,不吝官身银钱之赏;第八,当设都水曹,和农业曹、神工曹展开合作兴修水利,治理河患;第九,当设交通曹,掌管全国州郡道路建设和驿馆传邮之事!”
  向雨田此言一出,当时让在场众人无不钦佩的五体投地:“先生大才,我们不能及也!”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向雨田的方案去掉了明面上的商曹,却把经济和商业精神分散到了农业曹、赋税曹和度支曹上,他只用了九个曹就几乎涵盖了国家治理的大部分职能,并且九个曹之间分权制衡,又不妨碍合作,若非经天纬地之才不能想出。儒生们见农业曹排名甚为靠前且没了敏感的商业曹,自然也乐得接受,其他的诸曹,除了神工曹和交通曹稍显新奇,其他都是古来有之。倒是安客隆无法接受了:“老向,你们墨家倒是舒服了,白得一个神工曹,却把丞相大人说好了商业曹搞没了。”向雨田笑道:“老安啊老安,你应当转变头脑才是,你如今也是出仕了,难道不知道朝廷乃是天下最大的商铺吗?”安客隆眼睛一亮:“是了是了,赋税就是分红,度支就是账房,其他的都是朝廷的生意!”众人起先听得有些闷闷的,后来纷纷大笑起来,治国可不就是天下最大的生意吗?
  张大雍却是不乐意了:“有些东西是朝廷必须掌握在自己手上的,盐铁涉及国计民生,朝廷至少掌握一半,民间商贾只能那拿铁去做农具厨具等,至于军械生产,更不能假他人之手!我再设一个第十曹,就叫做官营曹,涉及要害的产业都应归为国营!还有,安客隆,我命你即日起在建康择地行办算学学堂,年后就要开始招生讲学,为赋税度支等曹输送专业人才!”安客隆激动不已:“谢丞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