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阴谋媾合

  作为一名刺客,干雄头一次觉得脊背发凉,他刚刚收到飞鹰传书,在建康城里的暗子已经全军覆没。这封传书由最后一名死士临死前发出,萧黯还贴心地帮他把最后几个字写完。
  堂下,李淑庄的仆人已经开始清理血迹了,卫娥的尸体被盖上白布,送出门去——此战自然是张大雍胜了。
  张大雍得胜得很快,卫娥刚放出天魔力场,想对他戏耍一番,就被他聚气于胸,使出一式“龙虎断金啸”。
  卫娥当时就觉得心神一震,她原本就受伤不浅,真气一岔。张大雍便在她真气滞塞的当口挥刀斩了出去。
  卫娥双袖中飞出两道白绫阻挡,张大雍在斩碎几尺白绫后,便弃刀于地,缩地成寸地来到卫娥身前。
  灵犀剑指,摧心掌,左青龙探爪,大光明拳,靠山肘,搜山检海大擒拿,顶天膝,乾坤一掷。
  卫娥只不过露出了一处破绽,便被张大雍连招到死,颇有点当日燕飞小三合双杀屈星甫和哈远公的气势。
  不同于燕飞的干脆利落,卫娥落地之时已经是一块破布囊,浑身筋骨俱断,死状凄惨。
  仆人们把张大雍的宝刀奉还,张大雍接过白布擦拭了手上的血液。
  卫娥是必须要死的,圣门有求于张大雍,而张大雍有求于闻人言,而闻人言则希望卫娥去死,现实便是这么残酷。
  干雄知道自己必须要走,再迟一点,他只怕没有命离开建康城。
  谯奉先也要走,因为已经没有再讨论余地了,圣门整体倒向张大雍已成事实,甚至会为利益牺牲掉整个谯家。
  魔相宗走了一部分人,留下的便是打算下注了,真传道的张恺之也选择留下,阴癸派的人则由闻人言领着重新入场。
  一直没有露面的屠奉三按着五花大绑的谯奉先走了进来:“张丞相,这谯奉先我给您留下了。”
  谯奉先吐了一口血沫,挣扎着抬起头看他:“不是说日后战场相见吗?”
  “但今日是在江湖。”张大雍眯起眼“当初天下共讨桓玄,谯纵居然领着毛璩让他带去平叛的军队造反,还自立为王——”
  谯奉先呸了一口,打断他:“桓玄不是个东西,晋室就是好鸟吗?中原都丢了!你张大雍不也想着篡位吗?”
  张大雍戏谑地拿刀拍拍他的脸:“我要的是统一天下,皇位不过是附带的必须品而已。谯纵谋反也就罢了,还向姚兴摇尾乞怜。当年姚氏杀我岳父全家,我那大舅子现在就在荆州镇着呢。若是我让他带兵伐蜀,你觉得你谯家能剩几口人?”
  谯奉先挣扎着看向慕清流:“圣君!圣门难道就眼睁睁地看着谯家被人连根拔起吗?”
  慕清流一开折扇:“一个谯家可代表不了灭情道。况且本座与张丞相早有共识,圣门想要光大,必须要去芜存菁。灭情道洗不白了,便只能去了!”
  谯奉先最后看向张恺之:“张观主!你听到圣君说的话没?去芜存菁,去芜存菁啊!你们真传道那一套究竟是芜还是精?”
  张恺之却是笑了:“你死到临头还想挑拨一下,难道不知道一笔写不出两个张字吗?五斗米道闹事少了?正一道张家不也是好好的吗?大改小改,是芜还是精不是张丞相一句话的事吗?”
  张大雍和张恺之见礼:“能在这里见到道长实属意外。”
  张恺之打了个稽首::当初贫道渡江前,观那刘裕顶有九重华盖,端的是天子气相。渡江后却见当时的张丞相乃是白云苍狗之相,再看大人当时所行的提拔寒门开荒屯田之事,便知道刘裕不过是徒作嫁衣,为真龙开道而已。”
  张大雍打了个哈哈:“孙恩天师也说我是天机之外的变数,莫非真有神灵?”
  张恺之道:“变数也在天道之内,只是不为凡人所察觉而已。”
  张大雍点头:“道教乃我华夏本土之宗教也,胡教随五胡入侵而大盛,非是我华夏之福,我欲承天法祖,在鸿胪寺内设置道官,分割儒家的祭祀之权,观主可愿助我?”
  张恺之点头:“此乃为我华夏祈福,贫道自然愿意!”
  他义正言辞地说完这些话语,便旁若无人地取出一本绢书,递给张大雍:“久闻丞相和夫人想要求子,贫道的门派对房中术颇有几分研究。这便是真传道所传的一卷《天魔策》上有关男女房事的部分,特此抄录给丞相。闻掌教必然也会将她那里的相关部分给大人,大人两相结合必然能得偿所愿!”
  谯奉先吐出一口鲜血,面如死灰:“你们这群趋炎附势的小人!”
  张大雍笑道:“我知道谯奉先是个铁骨铮铮的硬汉子。屠会主,麻烦你把他交给萧黯吧,他可知道不少军情呢!别轻易地就给弄死了!”把人带下去后,李淑庄的仆人又把地上的血迹给清理了。
  闻人言是个国色天香的大美人,见了张大雍,便盈盈下拜:“见过丞相大人,多谢大人助我清除了卫娥这个毒瘤。”
  张大雍叹息道:“你们有何矛盾我不知晓,但她临死前也是明了死志,给了我方便,还请闻掌教不要辱及她的遗体了!”他自忖有信心击败卫娥,但自身绝不会是毫发无伤。
  他久闻屈、哈、卫三人虽然不是同出一门,但是向来是一荣俱荣,屈哈二人一去,卫娥只怕也是萌生了死志,颇为可叹。
  闻人言也跟着叹息道:“她虽然贪恋权柄,但到底也是我的长辈,自然是要厚葬的。”
  魔相宗的人来拜见,张大雍自然是清楚他们的来意,把他们推给向雨田,却道:“诸位先生可抵千军万马,你们不知我手下那些腐儒已经让我忍无可忍了!还请各位先生不要吝啬才学!”
  张大雍最后转向慕清流:“圣君!今日一会,大家都有所得,不知道圣君有什么想法没有?”
  慕清流道:“南国江山已经在丞相大人的股掌中,丞相大人既然有圣门背景,自然是再好不过了!今日的圣门大会,便是为了敲打那些还看不清形势的人,既然谯家放不下权柄,那就随丞相大人处置!今后的圣门应当集中力量应对北方的胡教才是。”
  张大雍抚须沉吟道:“邪极宗,阴癸派,花间派乃是圣门上三派,雨田。圣君和闻掌教都是一派尊长,而我也算是圣门中人,我有个提议大伙儿不妨听一听——多年来圣门一盘散沙,没什么规矩。
  “我提议推举几个元老来总理圣门事物,与朝廷合作。这八大派的派主自然是要列席元老,剩下的我张家占一个名额!依我看,不如设立十三元老,剩下的四个位置给退位的派主、德高望重的长老或是圣门除八大派之外的高手备着。
  “这十二个元老朝廷都以国宾之礼待之,见皇帝而不跪,来去逍遥,可好?”
  慕清流赞叹道:“丞相大人真是搔到了痒处!我方才还想着若是丞相大人登基,便不能如今日般自在了呢!”
  轰轰烈烈的圣门大会以各位识时务的大佬和张大雍的媾合而结束,实际上不过是对既成事实的局面做正式的承认而已。
  圣门承诺不支持西蜀政权和谯家,还帮助张大雍对东晋朝廷进行全方位的渗透,双方投桃报李,牺牲的只是卫娥、谯奉先和补天阁一干死士罢了。
  士校过来给张大雍汇报了结果,张大雍沉痛地说:“给那些不幸牺牲的军士厚葬和给家人抚恤吧,这事你亲自过问,谁敢克扣,你杀了便是。”
  说完就骑上马,和向雨田领着军队走了,闻人言乘车跟在后面。慕清流和张恺之几个起落便消失的无影无踪,随后天空下起雨开始冲刷建康城的血迹。
  屠奉三送走了一干惹不起的客人之后,对着婆娘感慨道:“复出一天就又归隐了,唉!”李淑庄道:“我吓都吓死了!还不快关门!”庄园的门合上,一切好像没有发生过一样。
  天空下起雨,张大雍还没回来,郗道茂愁都要愁死了。谢道粲拉着儿子还有张继兴和润玉坐在一起,她说:“葳葳,你能不能别晃了?看得人头晕!”郗道茂说:“我这不正烦着大雍吗?”
  突然姬管事进来:“夫人,夫人!门外的军士撤队了!警戒解除了!公爷和向先生回来了,还——”
  郗道茂问:“还有什么?”姬管事低下头:“公爷还领了一个美艳的妇人回来。”
  郗道茂瞪了眼睛:“什么?他活腻歪了吗!”紧张兮兮地出去半天,让她担心受怕,自己带回来一个女人!
  姬管事连连擦汗:“夫人!公爷不是这样的的人,这妇人必然和向先生有关。”谢道粲跟着哦了一声。张大雍已经领着人迈入正堂:“葳葳,葳葳!”
  郗道茂本是怒气冲冲地冲过去给他好看的,跑到一半看见他张开的双臂和如释重负的神情,鼻子没有由来的一酸,乳燕投怀一般地扑进他怀里:“臭男人!还有脸回来!一句话都不说就走,接着军士就围了府邸,我还以为——”
  张大雍任她发泄了一会儿,安慰道:“葳葳,你放心,有我在,没有人能伤害你们的。”
  郗道茂放开他,用敌意的眼神看着闻人言——这女人长得祸水,实在是女人中的女人。
  闻人言坦然地自我介绍道:“夫人,妾身不才,添为圣门阴癸派的掌教,是应张丞相之托来给夫人看看——”
  郗道茂脸羞得通红:“行行行,闻掌教不用再解释了!”张继兴和润玉交头接耳起来。
  谢道粲牵着循儿,笑眯眯地说:“好啦,既然大雍回来了,我和循儿就先回去了!”
  向雨田拦住她:“这是你的儿子?”谢道粲把儿子往身前一护:“当然。”向雨田点头,不置可否:“既然如此,便一起回去吧——大雍,告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