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夜袭山寨
吴宁县境内马家和山贼对立的表象之下，实际上是马家的一家独大——马家既不大规模修建坞壁，又不公开蓄养私兵，居然也能和山贼相安无事。
吴宁县境内最大的山贼势力是羊角山上的青羊寨匪徒。但是根据张继兴这几日的明察暗访，那些被匪徒打劫过的百姓往往不得不找马家借贷，最后的结果则是土地为马家所兼并，人口也卖身为奴。
这世上哪里有这么巧的事！山贼作恶，马家得利。山贼凶名日盛，而马家势力也一步步膨胀。
张继兴在魔念的加持下，将这些信息在脑海中不停地消化分析。最后，他看到了一枚五铢钱——正面是马家，反面是山贼。他睁开了眼，似乎已经找到了真相。不光是吴宁县水面下的真相，甚至可以说是今夏三郡山越死灰复燃的真相。
只需要做一件事便可以证实张继兴的猜想，那就是找到真正的“山贼”，那些被双重迫害躲入山林中的百姓。
张继兴的运气相当的不错，他专往人迹罕至的山林里走，果然让他找到了山民们。山民的首领黄龙是个身高八尺，生撕虎豹的凶恶汉子，张继兴蹲在树上，津津有味地看他和一只老虎搏斗。
张继兴见斗得差不多了便毫不客气地纵身跃下，击杀了老虎，顺便也不忘了嘲讽一句：“你们这些人和天斗和地斗和旱涝斗，辛苦劳作，方才得以果腹。马家和山贼不过动动手指头，就轻而易举地割了你们的韭菜。连赖以为生的田地都被夺去，甚至还要卖身为奴，任人宰割。”
黄龙自是被激怒，冲上来与他搏斗。张继兴足下轻点，以《道心种魔大法》把他耍得团团转，待他筋疲力竭了又一顿好揍。随后几个军士冲出来，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踩着他的小腿让他跪下。
黄龙大呼：“你的功夫好生诡异，我今日算是栽了！”张继兴也不搭理他，由着他在一旁呼天抢地，自己反倒在一旁琢磨起虎皮的质量来。
黄龙发泄完了之后，终于冷静了下来：“你们不是马家的人，你们是谁？你们的目的是什么？”
张继兴下手很利索，虎皮的质量很好，送给润玉的话应该是一份很有牌面的礼物——他拔出长刀，把刀上的虎血抹在黄龙的衣服上：“实力这么差，就不要问这么多问题。”
黄龙愤怒地想起身，就被几个好汉架住了脖子，踩住了腿弯，动弹不得。
张继兴坐在死老虎背上：“你只需要告诉我马家和山贼的关系就行了。”
黄龙的表情好像要吃人一般：“吴宁县从来没有山贼，有的只是马家、马家豢养的狗，还有活不下去的穷苦人！”
张继兴笑了：“你们也是狗，逆来顺受的都是狗。我现在给你们一个机会，一个翻身做人的机会。我允许你们借我的势，条件是你们帮我把马家从吴宁县连根拔起。”
黄龙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张继兴，张继兴倒是无所谓，沈默用刀背拍了一下黄隆：“看什么！这位是张丞相的独子！算你们狗运，张丞相点名要马家满门，连世子都派来了！”
黄龙挣扎着从泥土里抬起脸：“你真是张丞相的世子？”张继兴笑道：“眼下这情形，你也只能选择相信了。”
青羊寨的匪徒有两百多人，山寨的位置易守难攻。黄龙一早就知道一条断崖可以直通山寨后背，但苦于人手缺乏，贸然行动不仅收效不大，更会暴露这条捷径的存在。今日张继兴带着精悍的军士前来，黄龙就果断地献出了这条捷径。
张继兴挑了一个越黑风高的夜晚，带着向导和部□□手矫健的军士通过攀岩进入山寨。沈默和黄龙则带着剩下的军士和满腔怒火的山民堵住了下山的道路——今晚，原本易守难攻的山寨将成为无人能逃的修罗地狱。
视世间万物为波动的《道心种魔大法》是最适合这种诡战，张继兴化身暗夜中的厉鬼，悄无声息地锁定一个目标，杀死，然后下一个。
张继兴天生一颗九窍玲珑心，又久经人世变故，其道心之坚毅，就是向雨田也不免惊叹，称他是专为这门功法所生的修道种子。
他修炼《入道篇》的进度远超常人，不过半年时间就将《入道篇》修炼到了巅峰，像张大雍这种修炼了二十年还未功成的人知道了怕是要吐血。
在这场屠杀中，张继兴的精气神高度凝聚，流水线般的精准杀戮点燃了本属于阴属性的道功，好似水里火发一样，张继兴点燃了道功的阴中之阳，结成了魔种！
张继兴停下脚步，跟在他身后的人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大人，已经可以了，您一人就杀了二十多人了，外围的岗哨几乎都让您一人干掉了。”
张继兴长刀拄地：“山民好似一盘散沙，三五人才能敌过一人，我给你们点几个方位，你们再干掉一些，再放沈默黄隆他们上山吧。”
手下人的功夫到底不如张继兴，没过多久，山寨就亮起火光，杀声四起。
其实张继兴本可以继续杀下去，但没必要了，目的还是以练兵为主，务必要人人见过血。
张继兴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就长啸一声，如同夜枭飞掠而过，收到信号的沈默、黄龙领着军士和山民越过被破坏的岗哨，杀上山来。
一刻钟之内，绝大部分山贼衣衫不整地死于暴怒的山民和军士之手。
张继兴觉得，如果这山贼真是马家的私兵，那马家无疑太失败了！
欺压鱼肉一下抱不成团的百姓还行，一旦出现了黄龙这样的悍徒就搞不定了。
这岗哨也布置得相当敷衍，有很多死角。守卫警惕性还差，岗哨一被端掉就等于是又瞎又聋。
平地开战的话，这二百多山贼只怕还不是他麾下五十军士的对手啊。
剩余二十多名身怀武艺的大小头目被围困起来，张继兴见差不多了，就排开人群走出来。
山寨大当家道：“你们是什么人？敢来我们青羊寨闹事，没听过我马悦大人的名号吗？你们知道我们上头是谁吗？”
张继兴骂道：“连名字都没听说过的夯货，别给自己加戏了，朝廷禁军，奉旨讨伐！”说罢持刀上前，不过三五个回合就将这马姓寨主枭首。
军士们持着□□，杀红了眼的山民们拿着简易的木枪，结阵怼上去，不断压缩他们的活动空间，最终将其击毙或俘虏。
张继兴坐在寨主大椅上，身下骚包地垫着前日里猎到的虎皮。
他的面前放着马家蓄养山贼的铁证，二百四十一名山贼的花名册，寨主叫马悦，是马家的私生子。
青羊寨的山贼每月拿着马家的粮饷，定期接受马家指派的业务，去重点“照顾”那些借了马家高利贷的农民，但是并没有发现马家和谯氏的联系。
此事不急，这边的战场还没有打扫完，张继兴就已经开始酝酿一个更为疯狂大胆的计划了。
他提起笔，在空白的纸张上模仿起马寨主的笔迹。
这厢沈默来报：“大人，本次作战共斩获山贼二百二十五人，俘虏十三人，我方军士轻伤七人，无人阵亡，山民——”张继兴一抬手：“还有三名山贼去哪儿了？”
沈默一脸喜色：“这正是标下要恭喜大人的，据山贼头目招供，这三个小头目去马家那里接收本月的粮饷了。标下有个大胆而不成熟的想法，我们可以顺势劫了这部分粮饷——”
张继兴二抬手：“不用劫收，要接收。十三个山贼看好了，要收拾得服服帖帖的。我们索性占了这座山寨，以山贼的名义潜伏下来。”
沈默心中有很多顾虑，但是还是选择信服这位带领他们取得奇迹般胜利的世子爷。“还有一事，就是山寨里还有十几名妇女，乃是失陷于贼人之手的——”
这回轮不到张继兴三抬手，黄龙就兴冲冲得进来打断道：“世子，大家伙都想您出去给他们说句话。”
张继兴迈出大堂的时候，山间初升的太阳恰好照在他的身上。看似疯狂的计划，一夜修罗的屠杀，最后奇迹般的胜利，在这一刻点燃了山民们压抑许久的情绪。
“世子爷！世子爷！世子爷！”他们欢呼道。
张继兴等他们欢呼完了，才一脸沉痛地从沈默手里接过一份名单：“高兴归高兴，但有一些人永远地离开了我们。”
一个个淳朴得以至于可笑的名字在他唇齿间被念出。一箱铜钱被搬出来，作为战死者的抚恤。
最后，张继兴问：“你们手上已经见过血了，你们觉得你们还能回到从前的生活吗？”
今晚这场地狱般的杀戮，将成为许多人生命中挥之不去的梦魇，若是张继兴是地方官，也不能对这些杀过人的山民放任不管。
“一伙山贼消灭了，但他们的背后还有马家，很多个马家。你们已经雄起过一次了，还甘心低头做狗吗？”
“我们不甘心！”有人在下面喊道，“我们要做人！不做狗！”
张继兴提高了音量：“那就加入我吧。”他扫视着下面的青壮：“你们将成为我的伙伴，是的，你们会受伤，甚至会死！但是，我会带你们看看那些一辈子低着头的人看不到的风景！我们会出现在淮河，我们会出现在荆襄！今天我们翻越羊角山，以后我们会翻越青城山！你们当中有的人会跨上战马，和我一次去北方杀那些贼寇！如果你们死了，如果你们死了，你们的家人会有丰厚的抚恤，会有土地，你们今天一个人选择不做狗，以后全家人都不用做狗！”
话音落下，所有人都疯了：“追随世子爷！”“做人不做狗！”“骑大马，杀胡人！”“我陈二狗也要当大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