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章·身世之谜 下

  慕青南哼道:“谅你们也不敢。”言毕便携风一羽一起进了王宫之内。
  只是风一羽边走边寻思道:“我本是应慕青南的请求才来慕辛的,什么时候便成了慕王姬的人?”他一贯独自来往,显然未曾想到,自己如今竟成了别人的人。
  慕辛汤王后此时已在大殿中,等着慕青南和风一羽的到来。几名侍女在旁侍候着她,慕辛王后端坐殿上,虽其气质依稀可见当年风韵,但许多年来的国事操劳还是深深地刻入了她历经半世沧桑的面容之中。
  慕青南甫进殿门就道:“母后,我已把他带来了。”然后对风一羽道:“风大哥,快进来。”
  风一羽进入殿内,先自俯身施礼道:“民风一羽,有幸禀见王后。”
  慕辛王后目不转睛地盯着风一羽,她站起身,接着便径直向风一羽走了过来,途中她一句话都未说,只摆了摆手,殿中虎贲卫士领会,全部退了下去,关上了大殿之门。
  此时风一羽还持鞠身之姿,慕辛王后既未开口,他便一直没有抬头,及慕辛王后来到风一羽面前,她道:“风公子,快请免礼。”伸出手来,似是要挽起风一羽。
  风一羽正要顺势起来,突然之间,一道掌风袭来,径直取向自己肩头,风一羽陡然大惊,这道掌风显然是来自慕辛王后,而且察其掌势,便可知慕辛王后功力高卓,绝非泛泛之辈,不及细思,连忙起手挥挡,正撞在慕辛王后手掌之上。此时慕青南和那几位侍女显然也是齐露紧张之情,似乎随时准备着介入。
  只是那一触之下,慕辛王后竟然连退几步,似乎已不能站稳。风一羽也大感奇怪,因为慕辛王后掌上只有其势,却并无一分力道,但自己同样并未大力格挡,按理说不至逼得慕辛王后连退几步。
  然而对慕辛王后而言,他那一掌的劲力没有丝毫差错,慕辛王后已然确信他是伏还传人无疑,一时心潮汹涌如翻江倒海一般,故此脚步不稳。
  慕青南见王后跌退急喊道:“母后。”连忙上前扶她,几名侍女此时也一起围到慕辛王后身边。慕辛王后却道:“我没事。”然后她又道:“玉儿,你快把严太史请进。”
  那名唤作玉儿的侍女便依命把殿堂侧门打开,这时一位老者手握一个木匣走了进来,他进来先向慕辛王后和慕青南施礼,又看了呆在殿中的风一羽一眼,然后道“汤王后,我这就把它打开。”
  说着他已开启木匣,映入眼前的是两册竹简,严太史把它们取出放置一旁案上,从竹简首列的几个字来看应是一些关于武学、战阵的经籍,但是严太史和慕辛王后要找的显然不是它们。当两册竹简被取出后,才发现最下面竟是一卷经过精心装裱的帛画。
  这位严太史一点一点将那帛画展开,双手却越来越颤抖,最后他把那副帛画敞在手中举起,给殿中诸人观看,那竟是一幅人像画,画中正有一人,只见他神采卓俊,丰姿飘逸,面容五官犹若美玉,当然画中几个古字更不容忽略,题的是:“慕辛国师伏还像”。
  此时殿中慕辛王后,慕青南,还有那几位侍女都面现震惊之色,及严太史将那卷帛画也像风一羽展示时,风一羽也不禁大吃一惊,因为那画上虽是三百年前的古人——伏还,可他与自己的容貌竟极为相似,风一羽本已是失措殿中,此时再看着那卷帛布,更加呆在当场。
  慕青南心中也感到极大的震撼:“原来风大哥真的是伏还国师的后人。”
  慕辛王后突起身紧紧握住风一羽的双手,满含热泪道:“想不到我慕辛终于找到了伏还后人,真是天不亡我慕辛。”
  风一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慕辛王后又道:“伏公子,能见到你,实是我慕辛之大幸,对了,你父母叔伯可还安好,他们都在哪里?”
  风一羽终于思路清晰了一些,不过他一开口便道:“王后,只怕这其中或有误会,我并非什么伏公子。我飘洒伶仃惯了,没有父母兄妹,而且我是以风为姓,并不以伏为姓,再说天下人容貌相似者何止百千,又过了那么多年,怎能凭一副画像便断定我与伏还有关系呢?”
  慕辛王后凝眉道:“喔,你姓风?”当下暗忖道:“他不姓伏,可那一身的内力,运转之间,只可能是伏还所传,又怎么解释呢?”
  慕辛王后沉吟片刻方才豁然,她便命严太史收了木匣,放回书房去,然后又将身旁几位侍女一并屏退,如此大殿之中只剩了慕辛王后、风一羽、慕青南三人。
  只见慕辛王后笑道:“没错,你若姓风就对了!”
  慕青南和风一羽都惊道:“姓风如何就对了?”
  慕辛王后道:“数百年前伏还国师力助慕辛王平定天下后,两人却产生了分歧,伏还力争开施仁政,使百姓耕种生息,安居乐业,但慕辛王喜好征战,他不听伏还国师的意见,依旧连年用兵,四处征伐,甚至还将大军开进蛮荒之地。因此伏还国师负气出走,不辞而别,自此便下落不明,及后来慕辛王也撒手逝去,那时还是慕辛国最鼎盛的时期,唉。”
  说到此处,慕辛王后看了风一羽一眼,又道:“昔年我曾听闻,伏还国师离开慕辛后,便隐居在南方紫霞山上,并且他的化名正是风正云。看来这件事情是真的,若是伏还国师离开慕辛后,传下你这一脉,自然不足为奇。”
  听慕辛王后如此一说,慕青南是惊得睁大了眼睛,这件事有头有尾,各条线索又颇是清晰,风一羽对自己与伏还的关系也开始半信半疑起来,当然信已占了多半。
  当然还有一些事,是只有风一羽自己知道的,那就是“风”是他在遥山初遇慕青南时,用自己的名字给自己创出的姓,但是他不明白的也正是这个名字,当初自己在无名山上,为什么第一印象里就晓得自己叫“风”,却不是“雨”,也不是“雷”,也不是“电”,偏偏是这个能与风正云扯上那一丝关系的“风”字?这究竟是巧合还是……他此时拼命思索回忆,却仍是茫无头绪。
  风一羽显然不记得自己的父母究竟是谁,更遑论自己究竟是伏还国师或是风正云的几世子孙。正苦苦思索时,突然间他只觉得头痛欲裂,一下跌坐在地上。
  慕青南看他像是旧病复发,忙一边去挽扶他,一边向慕辛王后道:“母后,风大哥患有隐疾,他显然遭遇过重大的打击,失去了几乎全部记忆……我们现在不要再追问他的身世了。”
  慕辛王后看风一羽面色苍白,表情痛苦,也慌了神,她急忙大喊道:“来人,快扶风公子去南药房休息。”
  候在门外的卫士一起冲了进来,和慕青南扶起风一羽,不过那么多人显然已不是扶了,几乎是一群人簇拥着他了。
  风一羽却努力挣开众人,他道:“你们放开我,我没事,我的旧疾还没有复发。”那许多人看他颤颤巍巍的,岂能由他,便又一拥而上,强带他去休息了。
  慕辛王后看到慕青南带着众人把风一羽扶走了,心道:“看来只有医好了他的病,才能恢复他的记忆。但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他才失去记忆的呢?”
  此时大殿中只剩下慕辛王后和几名侍女,慕辛王后向她们道:“你们快传我的命令下去,限明日之内,将慕辛城内的名医全部都给我请到王宫中来。”
  几名侍女忙依命传令下去了。
  南药房前,一列甲士执戈而立。药房中,慕青南正在向两名医官询问风一羽的病症,此时两名差役进了药房,原来是为传达慕辛王后召集全城医师的命令而来。
  风一羽身处药房内室,他虽是思虑过度,身体不适,神志却还是很清楚的,也能自己走动。但慕辛王后已吩咐下来,让他在药房休息,并派遣一干甲士护守。其实风一羽此时并非不愿配合,只是枯坐在药房内室心情着实烦闷,但王命难违,也是无可奈何。
  方才他便请求慕青南帮他离开此地,没想到慕青南竟果断拒绝。这时风一羽看到慕青南正在和药房中的另外几人说话,又看到药房内室的一扇窗户,计上心来,虽然窗户是一扇死窗,但这并难不倒他,风一羽将手掌印在那扇窗户上,轻轻吐力,窗棱应力裂开,他便从中跃身而出。
  方才他心情焦躁,却没察觉到药房后面也有一队持剑甲士,刚落在地上,便被他们截个正着。
  那队甲士看到风一羽从窗户上跳了出来,也是一齐大惊,肯定是不能让他跑了,但也万万不敢伤了他。甲士长便将长剑归鞘,一队兵士也纷纷照做,然后大伙便一起围了上来,看样子是要将风一羽生生捉住。
  风一羽岂能束手就擒,丹田沉气,发力臂腕之上,奋力一挥便是一记凌厉的掌风,也幸亏他手上未持有兵刃,不然这一着“横扫千军”真是要了那一干甲士的半条性命,饶是如此,那些围上来的甲士也是被震得惊呼惨号,一起仰倒跌翻。
  风一羽便要离去,那名士长此时还伏在地上,他待风一羽走到跟前,一把抱住风一羽的腿脚,大哭道:“公子,您万万不能走啊,您这一走,我们几人便是疏忽职守之罪,王后怪罪下来我们都是必死无疑啊……”
  倒在地上另外几名甲士闻言都吃了一惊,疏忽职守最多不过革职流放,怎要判死罪?一想之下瞬间都明白了过来,一齐向风一羽哭道:“公子,你千万行行恩情,我们都是上有老下有小,若是治了死罪,一家人可都怎么活啊……”
  若是只为了自己一时自由,便害了这么多人失去性命,又致使他们一家老幼凄凉无依,如何能够行得?风一羽果然没了主意,再也挪不动半步。
  此时慕青南和药房前门一队甲士听到后面有动静,也一起绕过药房门墙,围了过来。
  风一羽本已无心再走,此时看见慕青南也过来了,他却很是识相,“哧溜”一下,便又经那一扇窗户,回到药房内室了,看得一众甲士目瞪口呆,无论如何不信他会是一个患病之人。慕青南方才听到名士长哭诉声音,欣赏他机敏,便笑道:“今晚我便去找母后为你们请功,你们只要在这儿好好守着,每人都有重赏。”一干甲士喜笑颜开,连忙谢恩不迭。
  风一羽正郁闷地呆在药房内室中,这时慕青南手中拿着几个板子,笑着地走了进来,她道:“风大哥,母后已经发动了全城的名医,来为你诊治,好让你身体康复,恢复记忆,你一定要留在这里。”说完,她便亲自将那几块木板嵌进已经破裂的窗户上。
  风一羽面无表情道:“又阻我不着,钉来何用?”
  慕青南笑吟吟地道:“不是怕你着了凉么。”
  风一羽道:“你这般把它堵上,我闷都闷死了,看到都头痛,还着什么凉。”
  慕青南“噗嗤”一声笑了,不仅不去再封堵,还把那窗户全部打开,收拾了一个干净敞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