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章·决战长桥 上

  夜半之时,院中的火炭终于燃尽,熄灭。
  寒风袭来,正在屋中熟睡的几人不禁掖了掖覆在身上的帐篷,或者往里面温暖处再钻一钻。
  子宇却忽然听到风声有异,他睁开眼睛,顺手捡起长剑,起身来到院中。此时四周的声响夹裹在风中,清晰地传到耳畔,单是纷纷的脚步之声,他就可推断出,有大批的人闯入了紫霞山庄。
  而事实上,紫霞山庄的夜幕之中,墨黎武士出动的人数绝不少于百人。
  “这些人来的不善。”子宇屏住呼吸,伏在屋角一侧,他暂未决定去叫醒炎平几人,只是不住思索着应对之策。
  片刻之后,子宇已透过屋角一侧,看到数道人影已跃落院内,他们身着黑衣,手中的大刀寒光扑朔,正要往炎平几人睡觉的那一间屋中抢进。
  子宇当即长剑一闪,直接向那几人扑去。
  那几名黑衣人察觉到有异,连忙挥刀格挡,他们同属墨黎武士一个小组,久经训练,一招一式都能相互配合,杀人害命自是无往而不利。但此时他们几人被子宇的剑花团团罩住,竟给子宇一人压得连气也喘不过来。
  墨黎武士们知道遇到了高人,当即合力一击,将子宇剑网震开一个间隙,几人就趁着这一个瞬间,丝毫不加犹豫,一齐跃身遁走。
  子宇也并不追击,他不怕他们逃走,怕的反而是对方大批人马一齐压进院里来,那时可就不好对付了。
  这时炎平几人也已惊醒,纷纷跑到院中来,炎平忙问:“好像有人来了,发生了什么事?”
  紫霞山庄中兵刃交击声和呼号之声隐隐传入耳畔,炳乙琅道:“不好了,该不会是荆越兵士杀进了慕辛边境吧?”
  自那几名黑衣人逃走后,便再未有人进来,看来对方并不是专门针对自己的,子宇不禁觉得心中稍安,他道:“现在情况不明,但外面乱的紧,为了安全,我们最好守在这里,不要出去。我守在门口,你们各自守在院中一角,要小心他们从院墙上方而入,只要有人闯进来,我们就合力将他们赶出去。”
  几人忙道:“好!”炎平忙伏身一处院墙边,炳乙琅、炳乙烁和彭志一三人也各自站好位置,严阵以待。
  夜里漆黑一片,杂乱的声音在寒风中逐渐稀疏,直至不闻,五人埋伏好后,便不再言语,紧张地等待着敌人闯入。
  随着朝霞逐渐染红东方的夜幕,终于天亮了,而这日正是十月十四日。
  子宇几人不禁长吁了一口气,这个漆黑可怖的夜晚终于过去了。
  这一夜,紫霞山庄里的各家各院都是紧闭门户,大气也不敢出一声,生怕一个不慎,便招来了杀身之祸,当然这些紧闭的门户中还是有许多被打开了。
  子宇几人仍然不知道昨夜紫霞山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俞老伯算是紫霞山庄的一庄之主了,于是他们便决定先前往俞老伯家中看看。
  紫霞山庄住户不多,及到了俞老伯家门前,才发现紫此时已有十几位庄民议论纷纷地聚集在了这里。
  子宇刚向一位庄民询问究竟发生了什么时,那人却见子宇一行人是陌生面孔,吓了一跳,连忙躲开。
  子宇几人颇感尴尬,这时身边一位上了年纪的庄民凑上来对几人说道:“哎呀,你们还不知道吧,昨晚山庄闯入了一批山匪,客居在紫霞山庄的外地人,竟然在一夜之间全部被杀,他们居住的房屋只剩下斑斑血迹,连尸首都被拖走了。可是奇怪的是,山匪也并未进行掳掠,看你们模样也是外地来的吧,既然你们有幸逃过一劫,那是福大命大,我劝你们赶快走吧。”
  子宇几人听了这话,也是大惊失色,一夜间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真是既恐怖又怪异。
  彭志一道:“各位师兄,这件事真是奇怪啊,山匪怎么会只捡外地人来施加杀手呢?”
  子宇听到此处,已然略略明白了几分,他对炎平几人道:“山匪抢掠,哪有只杀害外地人的道理,如果这些外地人都是为寻紫霞宝物而来,那就好解释了,这件事很可能和争抢紫霞宝物有关,你我几人也是身在其中,一定要小心谨慎。”
  几人听了,都是恍然大悟,觉得这样一想,整件事的奇怪之处果然都迎刃而解了。
  此时俞老伯开了院门,子宇将眼光向南俞老伯瞧去,只见那俞老伯向众位庄民道:“昨夜山庄遭到盗匪袭闯,这件事来的诡异,我也会追查下去。虽然我们紫霞山庄数百年来历经多次山匪袭扰,但我们都挺了过来,这次也一样,现在山匪也已退去,希望大家能照常耕猎作息。”
  紫霞山的庄民们听完俞老伯一番宽慰之言,也都心安地散去了,虽然这次山匪袭闯确实来得奇怪了些,但在那么多次的山匪袭庄中,这次也不过就是奇怪了点而已,而自己还要照常耕樵渔猎,照常吃饭生活,这世间奇怪的事何止万千,即便再多一件,也不过多了一些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
  庄民悉数散去之后,俞老伯看到了子宇几人,连忙向几人道:“我紫霞山庄经此劫难,几位尚能平安无事,实在是我紫霞山庄不幸中的大幸事,我心中实是无比宽慰。”然后他顿了一下又道:“喔,对了,明天就是十二月十五日,今晚子时我便亲自为你们领路,去寻找风正云故地。几位快随我进来,先喝杯茶吧。”
  子宇几人正自随俞老伯走着,炳乙琅奇怪道:“十二月十五之夜,不是明晚么,怎么是今晚?”
  俞老伯笑道:“这位小兄弟,你可知子时乃是一日一始,如若等到明晚,那时已是一日之末,其中区别,就不需我多做解释了吧。”
  炳乙琅嘴上连道:“不需,不需……”只是心中仍是嘀咕,什么日始……什么日末……里面似乎颇有玄机,只是仍不太明白。
  及入得正堂,却发现墨樊陵在那里似已等待多时了,他身后正有不多不少四名武士,凛然而列。
  子宇不禁暗暗思忖道:“看来此时紫霞山庄内,所有的外地人就只有‘他们’和‘我们’了,不多不少恰好十人,仿佛是早已算计好的一般。至于昨夜出手袭击紫霞山庄的人,既然与自己无关,那么与这位墨樊陵是不是能扯上一些干系呢?”
  墨樊陵见子宇几人来到,笑道:“看到外面的太阳了么,天气还不错吧?今夜子时,月光圆满之时,紫霞山巅的岩峡缝隙中就会印一条浅清的小路来,这条小路的另一端正是通往风正云故地,轩辕的年轻人,你们可都准备好了么?”
  炎平看墨樊陵年纪并不为大,反却怪声怪气地称呼自己为年轻人,当即大为不悦,前番初来此地,大家同为俞老伯的客人,他才忍着没有教训那墨樊陵,此时他终于克制不住,攒紧拳头,正要发作时,却被子宇一把拉住。
  子宇对这墨樊陵同样没有好感,何况他生性本有几分疏狂,若是单枪匹马对上他,即便知道墨樊陵不是等闲之辈,倒也不会怕了他,但眼下还有炎平、炳乙琅、炳乙烁和彭志一在,一旦对上这等不测高手,他确实难保几位师弟周全,所以子宇最终选择了刻意忍让,他拉住炎平,仅仅只道了两个字:“当然”作为对墨樊陵的回答。
  然后子宇便对炎平几人说:“这堂内空气污浊得很,但此时阳光却是正好,我们不如采些青草,去喂喂马儿吧。”说完引着一行人离了那俞老伯的屋院。
  见子宇几人走了,墨樊陵只是轻轻地干哼了一声。此时他所作所为已大大违反了墨黎断澜的本意,显然他已另有筹划。
  子宇几人既从俞老伯屋院出来,炎平已忍不住道:“子师兄,你方才为何拦阻我?那墨樊陵既是黎宗之人,他就是我们轩辕的仇人,难道你忘了前番轩辕山象兽逞凶,死了那么多人,就是他们作祟,今天我杀了他,就能为泽长老报仇了。”
  子宇道:“炎平,你要清醒些,此次我们前来紫霞并不是为了杀人报仇而来,二者象兽之劫,我们也并无凭据能确定是这墨樊陵所为,所以不宜以此来挑起与墨黎宫的争端。其实我何尝不想为泽长老报仇,若墨樊陵真的是害死泽长老的幕后黑手,我也决不会饶了他,只是现在时机还不成熟。”
  炎平道:“时机不成熟?怎么就不成熟了?”
  子宇皱起眉峰道:“这个墨樊陵,你们一定要小心提防他。这个人武功深不可测,我认为就算我们几人加在一起,也未必能稳稳胜他一人,何况他身后还有数位好手跟随。”
  炳乙琅、炳乙烁和彭志一三人听子宇此言,齐感震惊,若是连子宇师兄也这么认为,那这个墨樊陵可就真的不好对付了。
  炎平当然不信,他道:“这个怪声怪气的东西,有那么厉害吗?我就不信。”
  午时的阳光洒落下来,照在紫霞山上。因为紫霞地处东南,子宇几人所待的地方又在山脚,所以这儿不仅没有冰雪,反而是绿树婆娑,青草丛生,争吐碧翠,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
  子宇看着这美丽紫霞,又长望云天,心中却越发觉得不安起来。今晚月圆之时,也许就能揭破伏还故地的面纱了,而那位墨樊陵显然也是为此目的而来,自己却对他的底细全无把握,实是一个很大的隐患。
  面对眼前的局面,子宇此时只觉得自己已难有掌控之力,却又无路可退,而天上一轮明月又能否告诉迷茫之人,今晚究竟会发生什么呢?
  随着日头渐渐西落,已约莫到了申时。
  子宇几人从山脚下采集了许多青草,正在院中喂着马儿,彭志一道:“看它们吃得多欢快啊。”炳乙烁也道:“改日我们若是把它们带上山坡,将它们放在山上自由吃草,它们一定会更欢快呢”。
  此时这座小院里忽然进来了一位庄民,他看到子宇几人已经回来,即道:“俞叔特差我前来,请几位到他正堂一聚,说是准备上紫霞山的事宜。”
  炳乙琅吃惊道:“喔,这么快,我还以为要等到天黑才能去呢。”
  这个时辰就准备上山似乎是早了些,但是这也不是坏事,几人攀山越岭一路南来,不就是为了今时今日么。
  子宇应道:“喔,多谢这位兄台辛苦相告。”
  那庄民道:“不客气,几位请跟我来。”
  一行人很快来到了俞老伯门前,俞老伯竟已在前门等待多时。
  俞老伯对子宇一行人道:“几位已经到来紫霞山庄多日,却一直没能招待各位一粥一饭,今日既要登攀紫霞,定然需要体力,各位就请在我这儿先吃一顿晚饭吧。”
  子宇几人自然是喜出望外,连忙道谢,便随俞老伯进了正堂。
  一眼望去,案几之上的菜肴倒也极其丰富,有兔肉,鸡肉,羊肉等许多野味,对子宇几人来说,怕是这许多日来最丰盛的一顿晚饭了。
  俞老伯道:“紫霞山庄素来偏僻贫瘠,你们远道而来,招待不周还望见谅。今日说来也巧,庄民们上山打猎半日时间,已多有收获,这才摆了这道宴席,还请各位随意落座,不要客气。”说完便先端起酒杯,敬给子宇几人,子宇几人连忙同时举杯,再次表达谢意。
  炳乙烁早已馋的口水流下来,他道:“谢谢俞老伯如此厚待,我们自然不须见外,嘿嘿。”然后他已抢先抄起一只兔腿来,还不忘给他的志一师弟夹来一块羊肉,倒颇像是个作师兄的模样儿。
  子宇和炎平几人则和俞老伯把酒相谈,正在此时,墨樊陵也走了进来,他与俞老伯相互客气一句,便坐了下来。
  炎平见他到来,手中一杯酒已无心再喝,重重地放在了案上。
  待墨樊陵刚一落座时,子宇却已先端起一杯酒,向墨樊陵敬道:“阁下既与我们同来紫霞,共聚于此,实是缘分所致,既是缘分,便是朋友,今晚我们一起寻上紫霞山,若遇有危难,愿互施援手,但若是到了正云大师故地,寻找紫霞宝物之时,便互不相涉,如此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