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章·身临绝境 中

  芈安还道何人手执长剑直往自己扑来,定睛一看竟是慕辛王后,当下也没放在心上,忖道:“一个深居王宫里的妇人,又能有什么了不得的本事?”将手中直刀一挥,正撞在慕辛王后长剑之上。
  刀剑相击之时,芈安方才大感后悔,他本以为自己一刀便能轻松挡住慕辛王后的长剑,却未料兵刃相撞时,自己手臂一麻,直刀应声弹开,而慕辛王后长剑竟只是微微一颤,还沿原路而来。
  芈安大惊失色,急忙侧身躲避,只可惜这一剑已来得极近,势必难以全身而退,长剑紧紧贴着芈安面前划过,他的鼻梁本不高挺,却仍没能逃脱恶运,一侧鼻孔瞬间被慕辛王后剑锋划穿,而且那剑上本就沾着许多血污,当即糊了他满脸。
  芈安登时暴怒如雷,手上卷起千万刀光,拼命向慕辛王后攻去。慕辛王后没能一剑手刃芈安,岂能甘心,叱咤一声,不等芈安抢来,长剑已再向芈安刺去。这荆越公子拼命急攻,那慕辛王后更是不作防守,两人仇深似海,刀往剑回,瞬间只见血迹崩飞,各有负伤,但一时间却是谁也不能胜谁。
  金儿、玉儿等四人顶着无数荆越蛮兵冲击,鏖战许久,慕辛大殿前满是积聚成片的血渍和横歪竖倒的尸体。但是荆越蛮兵如潮水般不断涌来,真是刺也刺不尽,杀也杀不光,久战之后,四人气力逐渐衰竭,玉儿和珠儿当先负伤倒地,四人阵法缺损其二,金儿、银儿两人立时不能相顾,陷入各自为战的境地,两人咬紧牙关又拼命杀伤了十多人,终于体力不支,在一片冰冷的刀光剑影中香消玉殒。
  慕辛王后苦战芈安许久,本已逐渐占了上风,但无数荆越蛮兵杀死了金儿几人之后,立即往慕辛王后围了上来。慕辛王后浑然不理,一双眼睛只是死死盯住芈安,手中狂风般的剑影震开了芈安直刀,蓦地一剑刺出,直指芈安咽喉而去。
  “扑”地一声,一股鲜血溅了芈安满脸,他闭着眼暗叫一声:“命休矣。”
  慕辛王后的长剑,“咣”地落在地上,她的胸口为一支长矛从背后刺穿,鲜血汩汩流出。芈安大睁双眼,手抚脖颈,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一幕景象。
  慕辛王后仍将手臂保持前伸,只是手中已没了长剑,随着身上的长矛被抽走,她嘴里一股血沫溢出,声色俱厉地道:“芈安,我汤凌霂就是做了鬼,也决不会放过你的。”言毕,倒在了慕辛大殿前。
  芈安看见慕辛王后临死前怨恨的眼神,吓了一跳,失魂落魄地喊道:“给我抬出去,快把这妇人尸体,给我抬出去,扔了臭水河里去!”
  此时解赤溟突然带领众人赶到,他看到两位兵士正拖着慕辛王后尸首向外走,立即道:“公子,慕辛王后的尸首怎能草率处理呢,收裹起来,交给侯爷吧。”
  芈安见是解赤溟来到,惊魂稍定,向那几位兵士道:“你们都听见了吗,就按解老的意思办。你们把她拉出城去,送到雁津关,交给父亲处置。”随即又向解赤溟道:“解老,您怎么这时才来?”
  解赤溟本意是将慕辛王后尸身收裹,暂存城中,等荆越侯芈盖来到,入殓厚葬也好,枭首示众也罢,由他决定如何处置。但此时看芈安鼻翼破损,神情异样,似乎对那慕辛王后甚是介怀,竟要将之送往雁津关,当下他也不再计较,只是道:“适才遇上许多慕辛兵士,因此耽搁了些。怎么,这边进展得不顺利吗?”
  芈安道:“喔,倒也不是不顺。外面情形怎么样了,有没有发现慕青南?”
  解赤溟微笑道:“慕辛兵为我们里外夹击,未能作出多少抵抗,此时多已溃败逃散,我们只需占住慕辛城池,封守城门,静待侯爷亲率大军赶来即可。至于慕青南,我倒也没有发现她,不过我已经派出人手追踪他们了。哼,谅她也逃不了哪去。”
  芈安皱眉道:“这却奇怪了,她既不在竹南小院,又不在慕辛宫中,真是不知躲到哪里去了。”随即下令道:“来人,给我仔细搜查慕辛宫殿,一屋一院也不要放过,凡是找到慕青南献给我者,一律赏千百金。”
  荆越兵士攻入慕辛王城,随即开始大肆抢掠,整个慕辛王城已然乱成一片。那些王侯相府、官员大户最先遭殃,即便倾尽家财拱手相送,也少能换个活命,至于寻常百姓更是拖家带口纷纷逃难,倘若一个缓慢便被荆越兵士刀剑砍中,痛呼死去。一时慕辛王城中哭喊哀嚎不断,咒骂之声不绝,望眼所见,尸横遍地,惨象连连,堪如人间地狱一般。
  风一羽和慕青南在一处民院之中躲了片刻,突然几名手持长刀的荆越兵士闯入,他们见主人已经不在,立即还刀腰间,开始翻箱倒柜地进行盗掠。慕青南趁其不备,突施飞刺,这几位荆越兵士虽是头戴盔帽,服饰统一,但武艺却较为粗浅,瞬间为飞刺击中要害,挣扎几下伏地气绝。
  于是慕青南和风一羽便将那些人甲衫解下,两人换了荆越兵士装扮,佩上长刀,走出了民院,躲在一处靠近慕辛王宫的墙垛之下。
  两人往宫墙上一看,只见城墙之上站着全是荆越兵士,显然王宫已经陷落荆越之手。风一羽呼吸略显混浊,不由轻咳一声,他察看慕辛王宫局面,已知事情难以回转了,于是道:“青南,待天黑之后,我们再想办法潜入宫中,将王后解救出来吧。”
  慕青南摇了摇头道:“不行,此时延搁一刻,母后便多了数倍的危险,我们必须现在就进入王宫。”
  风一羽知道慕青南心意,更知道自己劝她不过,言道:“那好,我们走吧。”当即先行一步,直往王宫大门而去。
  左手边一位守门兵士面色蜡黄,他看了风一羽和慕青南一眼,问道:“你们是谁手下的,进入王宫有什么事?”
  风一羽一怔,刚要说自己是传信的信使,但此时一个头戴皮盔的兵士迎了上来,他盯着那黄面兵士道:“这两位兄弟一看就是我们侯爷骑先锋队列的,能轮到你来查问吗?”
  看样子那黄面兵士与这戴盔兵士似有些过节,但又怕他,因此虽然面现不满之色,却仍退了一旁去。
  戴盔兵士即向风一羽道:“兄弟,我们在马背上连夜颠簸,刚到慕辛城就干了一大仗,累的骨头都散了架了,平白还受这些狗娘养的气,真是岂有此理,你说是不是?”
  风一羽一边赔笑道:“是,是,真是岂有此理。”一边和慕青南踏进了王宫大门。
  那戴盔兵士哼了一声,便要走去,但他走出几步,突然又转身说道:“看你们有些面生啊,你们是什么时候入募的?”
  风一羽忙道:“我们是侯爷新招来的,因此和大哥不太熟悉。”风一羽虽是信口胡说,但事实上倒却有此事,荆越侯芈盖是否一直在招兵买马,戴盔兵士再清楚不过,他本不是守门兵士,却在慕辛王宫门口横插一足,似是专门为针对那些守城兵士而来,因此即便风一羽和慕青南面生,亦懒得作什么深究,既已在守门兵士那里摆了一道脾气,随即大摇大摆地走开了。
  荆越初占慕辛王城,秩序仍然有些混乱,风一羽和慕青南在王宫内走了一阵,与许多荆越兵士对面而过,却也没有被识破身份。
  两人推想慕辛王后最有可能是在慕辛大殿和景宁殿,就在要前往慕辛大殿的时候,突然数位荆越兵士骑马而来,其中一匹马背上缚着一人,那人手脚垂下血迹斑斑,似乎已无生息,但从衣衫形容而看,却正是慕辛王后。
  慕青南见到,心中剧震,挺起手中长刀,就要往那些荆越兵士处扑去。风一羽大惊失色,连忙将慕青南拉住,劝道:“青南,万万不可。”
  慕青南泪盈眼眶,愤而言道:“我已不孝之至,又怎能容忍母后留在贼人手中受辱?”言毕用劲一挣,风一羽手中无力,当即被她挣开。慕青南一跃冲起,拦在为首那名骑士身前,长刀砍出,贯颈而入,瞬间只听得那骑士喉咙里呜噜一声,已丢了性命,他座下马儿受力不过,仰蹄长嘶,将骑士尸身甩落地上,随即狂奔逃开。
  其余几名骑士见有敌人袭击,立即大喝:“快来人,有敌兵出现。”挥刀砍来,慕青南面对几人毫无惧色,手中长刀攻得甚急。风一羽眼见慕青南挥刀猛攻全无守势,当即不容多想,赶赴战圈,与慕青南联手将数名骑士击倒。
  此时荆越兵士们已听到异声,纷纷涌来,慕青南迅速跨上驮着慕辛王后的那匹马,风一羽则跨上另一匹马,一前一后,夺路而走。
  风一羽和慕青南本是往王宫大门而去,但可惜守门兵士甚多,风一羽本已受了重伤,饶是将生死置于度外,但也挡不住气脉愈战愈是散乱,两人冲杀一阵,已各自受了些创伤,但却始终不能突破重围。眼见守门兵士越积越密,全部堵在城门之处,慕青南大喊道:“风大哥,我们快向右走。”
  风一羽不知慕青南为何有此提议,但眼下形势甚危,此地殊是不宜再留,当下和慕青南一起,双马并行,往右猛突,霎时冲撞出一条血路来,疾驰而去。
  将奔到王宫西门,又有数百兵士截来,两人调转马头,发现身后也是密集的追兵,再向里走至谷神庙处时,已为荆越兵士追上,双方短兵相接,两人马匹负伤倒地。此般情形之下,如若慕青南仍想要救出慕辛王后遗体,没了马儿便无从谈起,情急之下,慕青南仍是将慕辛王后遗体抱起,向风一羽道:“风大哥,我们快走。”但她身已负伤,又携着慕辛王后,轻身之法难以迅捷,便在此时,荆越兵士中突然一杆长戟刺出,径直袭向慕青南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