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江上清风游

  【他突然有些害怕,怕江上吹来的风,吹倦她眉间上的欢喜。】
  此刻阳光正暖,从镂花的窗户照进来,斑斑点点的照在两人的身上,沈阔看着小人儿低垂着的眉,鬼事神差般,竟伸出手替她拭去鼻尖渗出的汗珠。
  “哥哥”小人儿被他的举动惊到了,慌忙后退一步,却不小心踩到裙摆,向后一倒,亏的沈阔手快,将她往怀里一捞。
  “哥哥”小人儿稳住身子,才轻声道:“哥哥今日不是要写字么?”
  沈阔听完却低低地笑了,那笑声,仿若六月山谷里的泉声,淌过石子,也淌过人的心间。
  小人儿低头不语,脸红了大半,“那哥哥叫我磨墨是为何事?”
  “不为何事,只是想看小七磨墨的样子罢了。”沈阔道。
  小人儿的脸红得更厉害了,心间有中异样的情愫在抓挠着。
  “傻丫头”沈阔见她发怔的模样,忍不住弹了下她的额头。
  小人儿吃痛,有些哀怨地看着他,也不敢有别的什么动作。
  沈阔道:“我的小七几时这般安静了,倒真的是出人意料。”小人儿听完,有些气他,但看着他眼中的笑,片刻也就释然了。
  “好呀,哥哥取笑小七。”小人儿说完便跳起去打他,沈阔轻易躲过,小人儿不依,硬是要捉他,沈阔在房内跑着,小人儿在后面追着……
  追了半天,小人儿弯着腰粗粗地喘着气道:“哥哥,跑不动了。”
  沈阔这才停下来,走过去弯下腰,与她对视,道:“给小七打。”小人儿在他肩上轻轻打了几下,脸上绽开无比明媚的笑。
  有风吹来,吹散小人儿的发,沈阔伸手细细替她拢好,看着小人儿的笑,他突然有些害怕,害怕从江上吹来的风,会吹倦他的人儿眉间的欢喜。
  “小七,记得要一直开心。”沈阔轻声道,小人儿却没听见,仰起头问他,“哥哥方才说了什么?”
  “没什么。”沈阔别开脸,尽不去看她的眼睛。
  “好吧,哥哥真不乖。”小人儿捏着他的脸道。
  小人儿直起身子,突然想起一件事,便央求沈阔道:“哥哥,我想酿一坛酒。”
  “怎么,又想喝酒了?”沈阔挑着眉道。
  “不是的……”小人儿的声音弱弱的,“我只是想酿一坛酒,作为哥哥日后成婚的礼物。”
  “谁告诉你我要成婚的?”沈阔好笑地看着小人儿道。
  “哥哥不是迟早都要和念姐姐完婚的么?”小人儿反问,话语中多了几丝无奈。
  沈阔却迟迟说不出话来,是啊,他是迟早要成婚的,总不能违背了辞世的父母之命,总不能耽误了人家姑娘的大好年华。
  “哥哥”
  小人儿道:“我们出去买酒吧,趁这几日桃花开得盛,正好可以酿一坛桃花酒呢。”
  “好”沈阔终是遂了她的意,左右这年华不过数十载,能看着她开心地长大,懂事,他已别无所求。
  两人没有坐车,也不让任何人跟着,并肩走出了小苑。
  走了一段时间,才到热闹繁华的街上,小人儿大病初愈,看什么都觉得比往日新鲜,一会买一串糖葫芦,一会又买一串糖人……
  沈阔跟在她身后付钱,有好事的大婶悄悄跟旁边的人说道:“这位先生对夫人真好,虽说这夫人看起来小了些,但两人看起来还是十分般配呀。”听见的人都点头附和。
  沈阔听见了,也没解释,因他们刚来南京没多久,平日里也不常出门,也难免其他人会误会。
  倒是小人儿,听见了就着急地解释道:“婶子误会了,他是我哥哥。”
  那大婶听见了,不免觉得有些尴尬,只好讪讪道:“不好意思啊,小姑娘。”说完又从挎着的篮子里拿出一把碧绿的菜递给小人儿。
  小人儿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只好向沈阔投去求助的眼神,沈阔看见了,接过她手中的糖人,道:“既然是婶子的好意,小七就收下吧。”
  那大婶趁机便把那把菜塞到小人儿手里。
  “谢……谢谢婶子。”小人儿道,那大婶摆摆手讪笑着便走开了。
  假如你也在这条热闹的长街上,走到人最多的地方,便能看见一位俊美矜贵的公子和一位清雅脱俗的、穿着粉色藕裙的少女,那少女怀中抱着一把碧绿的菜,那公子手中拿着一串糖人,不时给身旁的女子舔一口,好似一对恩爱的夫妻。
  等小人儿将一整个糖人舔完,才走到一家酒肆,买了一坛上好的白酒,小人儿将酒抱在怀里不撒手,一个劲地闻着酒香。
  “傻姑娘,别闻着闻着就醉了。”沈阔道,小人儿道:“这浮生若梦,真真假假,醒醒醉醉的,哪能那么快就醉。”
  待走回小苑,已是下午,阳光不燥,微风正好。
  小人儿此时顾不得一路回来的疲倦,叫了几个下人便去摘桃花,袭人身体尚未好,便在树下捡抖落下来的桃花瓣。
  待摘满一篮子的桃花,小人儿用清水细细洗净,挑出不新鲜的,再用盐水泡过晾干,这才装入坛中。
  坛上是沈阔亲手题的“桃花酒”三个字,待一切弄好,小人儿十分开心,拉了沈阔便要去埋酒。
  埋酒的地方是苑中最大的一棵桃花树下,小人儿说,这样落下的桃花才能随着泥土浸入坛中,使得酒更香醇。
  沈阔看着一旁认真挖坑的人儿,接过她手中的小锄头,将她推到一边坐着休息。
  待埋好酒,太阳已经西沉,此刻余晕洒在满树的桃花上,平添了几分柔情温暖。
  沈阔轻轻抱起倚着树睡熟了的人儿,踏着一路昏黄走回去。
  将小人儿抱回房间,又命人打了水,沈阔亲自替她拭去脸上手上的泥土,替她盖好被子,这才去了堂屋。
  堂屋内,几个友人已等候多时,沈阔一去便先道歉,几人皆不依不饶,偏要他自罚三杯。
  “酒可解忧,亦不醉人。”他恍然便想起曾经小人儿说过的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