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到死丝方尽
“但愿你不会后悔。”陌念别过头冷冷道：“其实我也并非是不接受小七。”
“念儿，以后莫要再提。”沈阔说完便出了门。
小人儿却是彻夜无眠，从前与沈阔相处的时光一帧帧闪入脑海，那般美好的时光，不知不觉消散，再无迹可寻。
而顾公馆内亦有人无心安睡，茵陈在前一天已醒来，只是醒来后却变了个人似的，一句话也不与顾慕说，但却十分安顺，顾慕请了好些郎中，皆诊不出其中缘由。
“茵儿。”此刻顾慕正端着虾子粥，唤一声喂一口，茵陈亦没有半分抗拒之意，小口小口地吃着，一碗喂完，顾慕伸手探了探茵陈的肚子，语气轻柔地道：“小家伙，你可要在姆妈肚子里好生待着，不准调皮。”顾慕抬头，见茵陈脸上神色并无大的波动，又道：“爹爹向你保证，只要你乖乖的，爹爹绝对不会打你骂你。”
茵陈却在这时低低笑了，这两日无波无澜的眸子里也重新闪现希望的光芒。
“茵儿，方才你是笑了么？”顾慕几乎抑制不住内心的欢喜，颤声问道。
“谁家的孩子能乖乖听话哦。”茵陈自小生在苏州，十七岁时才随伯父一家迁到南京，此刻正说着一口苏州软语，在顾慕听来好听极了。
“茵儿放心，若是你我的孩子，即使再闹腾，我也会宠他疼他的。”顾慕将茵陈拥入怀中，笑着道。
“若是男儿……”茵陈还未说完便被顾慕打断。
“若是男儿，我便教他本领，让他做一个有担当的大丈夫。”顾慕缓缓道，“不过，我更希望是一个女娃，如你一般的小女娃。”
“真是傻。”茵陈推了顾慕一把，柔声道：“顾慕，在那些人向我冲来时，我第一想到的便是你，那时我还想，若是腹中的孩子保不住，我便随他一同去了，这些天我亦想了很多。”
“所以这就是你不同我说话的缘故？”顾慕将头抵在茵陈额头上，一字一句道：“傻茵儿，你害我好生担心。”
“当时你朝那些郎中发火时，我便想同你说的，只是……”茵陈的神色黯淡下去，“原谅我想了这么久。”
“无妨的，无妨的。”顾慕一连说了两遍。
“睡吧，夜深了。”茵陈低声道。
“你还没洗漱。”
“你嫌弃我？滚下去。”
接着便是重物落地的东西，隐约还有什么人哀怨的痛呼声……
月头已西斜，不到一半的月亮悬在空中，几颗星子作陪，在安静的夜晚，竟无端生出几分悲凉。
第二日清晨，小人儿推开门便看见天边晕红一片，便知今日定有极好的天气，一时心中也多了几分旷达之感，昨夜的种种不悦也消散大半。
“小姐，小七。”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小人儿抬头便看见拎着大包小包的袭人和吴妈。
“吴妈，袭人。”小人儿迎了上去，接过吴妈手中的东西，道：“怎生也不找个人一道送来？你们二人倒是会替别人省力气。”
“哼。”袭人别扭地冷哼一声，“少爷不稀罕小姐，我们又何必还自讨没趣。”
小人儿听了袭人的话噗嗤一声笑出，“傻袭人，哥哥有自己的苦衷，并非你看到的那样。”
“嗯，我相信小姐说的。”吴妈这时开口了，笑得一脸慈祥。
小人儿这才领了两人进屋，吴妈因年事已高，所以房中物品只得由小人儿和袭人一齐收拾。
两人整整收拾了一个上午，才将屋子收拾得井井有条，吴妈已经在一旁睡着了，小人儿让袭人找出一条毯子替吴妈盖好，这才随袭人出了出了房间。
“小七，我们这是要去哪？”袭人话语刚说完，小人儿已经朝她扔去了一个荷包，袭人接过掂了掂，笑得一脸阴险，“小七这是想通了，要大手花钱来让少爷后悔了么？”
“嗯。”小人儿点头，换上一副和袭人一样阴险的表情，道：“既然哥哥把我撵了出来，我又何必委屈自己，今天我们就上街去好好乐一把。”
袭人听完小人儿的话，已经抑制不住跳了起来，一边又计划着需要买的东西。
两人到了街上，街上人来人往，小人儿与袭人拉着手逛着……
“小七，我要个糖人。”袭人指着不远处的糖人摊子道。
“好。”小人儿放开袭人，道：“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袭人于是兴高采烈过去买糖人了，因糖人师傅是个老人，所以有些手脚不便，一个糖人便要做很长时间，待袭人拿到糖人，回过头却不见了小人儿。
“小七，小七。”袭人一边护着手中的糖人，一边焦急地寻找小人儿。
“袭人，我在这。”即使小人儿的声音不大，袭人还是准确辨认声音的方向。
“小七。”袭人朝声音方向看去，这才发现小人儿身边多了个穿戏服的人，因脸上妆容太过夸张，袭人一时分辨不出是男是女，待走过去，才听见小人儿身边那人说话的声音，低沉雄厚，像陈年老酒一般，听起来便让人觉得心醉。
“袭人。”小人儿笑着朝袭人介绍，“这是玉临风，我早先同你提到过。”
“嗯？”袭人仔细打量着眼前的人，身高比小人儿高出许多，但举手投足间颇有女子之姿。
“原来是当红角儿玉公子。”袭人微微欠身，“袭人这厢有礼了。”
“见过袭人姑娘。”玉临风翩翩回礼道。
“临风，你就这样同我们出来，会不会有什么不妥？”小人儿见玉临风一副悠闲自在的模样，忍不住开口问道。
“无妨，他们都想要我为他们唱戏，有道是花无百日好，我哪里管得了以后的事，眼前美人在旁，我自当是要替美人分忧解难。”玉临风说完还用手中的折扇挑了一下小人儿的下巴，轻佻极了。
“你从哪里看出我有忧难？”小人儿被玉临风这一番话逗笑。
“有些东西是藏不住的，比如……”玉临风顿了顿，才道：“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