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又绿江南岸
小人儿说完便敛了神色，“可惜我看不见。”
沈阔看着小人儿眼中的哀伤问：“小妹的眼睛是天生看不见还是……”
“是为了一个人，我在雪地里找他，雪色大约是可怜我，便把我的眼睛拿走了。”小人儿说这话的时候一脸云淡风轻，沈阔听了心里却说不出什么滋味。
“不过哥哥，没关系的，即使看不见世界又如何，你就是我的全世界。”小人儿说这话时空洞的眼睛终于有了一丝神采。
“小妹，我还想再睡会，你快些起床，免得叫下人看了说些闲言碎语。”沈阔打了个哈欠道。
小人儿委屈巴巴地说：“哥哥你忘了，我看不见，又要如何出去？”
“如此……”沈阔一时为难起来，“不若，我悄悄将你送回房间。”
“嗯。”小人儿点点头，她也不想让沈阔为难，沈阔于是快速地穿好衣服，又去隔壁借了下人的一件衣服给小人儿床上，这才牵着她的手往外走去。
“待会路上你千万不要说话。”沈阔关好门，轻声嘱咐小人儿道。
“知道了。”小人儿乖巧点点头。
谁知刚走到半路，小人儿便大声叫了起来，“哥哥！”小人儿的声音在安静的早上尤为突兀，很快便有下人赶了过来。
“小姐，发生什么事了？”匆忙赶过来的下人看着沈阔牵着小人儿，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无事的。”小人儿笑着说：“不过是昨晚睡得不够，刚刚枝头有雪滑落，受了些惊吓。”
“这……”下人很快听出了小人儿话中之意，不知该怎么接下去。
这时候陆二爷却走了过来，“沈先生早。”陆二爷直接走过去把小人儿一把捞进自己怀中，“小妹还小，还望先生懂得分寸才是。”陆二爷颇有深意地看了一眼沈阔。
若不是自己着了道？他家两兄妹自导自演了这么一出好戏，无非是在众人面前想打压自己一头。
沈阔正这样想着时，小人儿突然出声，“二爷说的哪里话，我倒是有个让沈陆两家亲上加亲的办法。”
“不许！”沈阔和陆二爷几乎同时出声。
“我都还没说是什么办法，二爷和沈先生的反应未免太大了些。”小人儿说完挣开陆二爷的手，摸索着往前走了几步，而后哀戚戚地道：“莫不是沈先生嫌弃我是个瞎子，不肯娶我？”
“小七，不许胡说！”陆二爷大声吼道，情绪突然有些不受控制。
“我视你为亲妹妹，从来不曾对你有任何逾越的想法。”沈阔顿了顿，又道：“且我们才见过不到三次面。”
“这世上婚姻，大多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是我没有父母，只好自己替自己做媒。”小人儿当着陆二爷和一众下人的面说。
“承蒙陆家小妹厚爱，只是阔已与苏家四小姐苏槿定了亲，不日便要迎娶她过门。”沈阔听了却不疾不徐道。
“什么？”小人儿一下子惊出声，“什么苏槿？”
“小七你冷静些，苏槿是南京城苏家千金，自小身子不好，被父母送去寺院，前些日子才接回苏家。”陆二爷抱住激动的小人儿，柔声解释道。
“你怎么可以爱别个？怎么可以？”小儿儿的声音越发小了下去，人直直倒在了陆二爷怀中。
“小七！”
“小妹！”
沈阔与陆二爷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陆二爷一把抱起小人儿，对沈阔说了声失陪便抱着小人儿走了。
而沈阔望着陆二爷抱着人远去的身影呆愣了片刻，他的脑海里有一刹那的疼痛，但很快恢复原样。
而另一半，陆二爷将小人儿抱着朝洛老头的房间走去，彼时洛老头正在酣睡，被陆二爷吵醒后，也顾不得发火便急忙替小人儿把起脉来。
“丫头这是气急攻心。”洛老头把过脉后道。
“那当如何？”陆二爷皱着眉问。
“吃些清淡的，少生气，我一会开张清火的单子，你找人去洛家药铺买回来煎给她吃便好。”洛老头说完又一副没睡醒的样子，打着哈欠便回房去了。
小丫头。
你可要快些好起来，江南的春天快来了呢。
陆二爷看着小人儿苍白的脸柔声道。
小人儿醒来已是黄昏，此时外面吹着冷风，不知怎地又来了一场大雪，雪色迷人，同时也封住了回南京的路，沈阔一行人还得在陆家继续住下去。
“哥哥……”小人儿醒来什么也看不见，脑中一片混沌，迷糊中一直唤沈阔的名字。
“小七。”推门声响起，穿黑色长袍的男子身长玉立，模样俊朗，款步走进房间。
“哥……哥哥？”听见沈阔的声音小人儿有些难以置信，只是屏住了呼吸，怕一呼吸便将这好不容易得到的温存吹走。
“我听二爷说你叫小七，名字真好听。”来人正是沈阔，只见沈阔直直走向小人儿的床，替她掖好被子，又道：“天冷，你莫要着了凉。”
“哥哥……”小人儿捂着脸哭了起来，哽咽着道：“你为什么不要我？我那么听话。”
“陆家妹妹，你何出此言，我比你大了许多，且我素来只拿你当妹妹看。”沈阔循循道。
“哥哥，我不想一个人待在这，你带我走好不好？”小人儿哭得好不伤心，半天才说出这么一句完整的话。
“好。”沈阔许是不忍小人儿继续伤心下去，便道：“陆家妹妹，等江南的雪化了，等春风吹绿了堤岸，等野花招来蝴蝶，我便来带你走如何？”
沈阔说的这些意象都是小人儿欢喜的，一时间小人儿竟沉溺在这样的温暖中。
“好。”半响，小人儿才擦干眼泪说。
沈阔此趟来找小人儿，无非是心中有不得解的事，他早些时候也问过陆二爷他和小人儿之间的过往，奈何陆二爷只是笑了笑，道：“你们之间的事，我又如何知晓？我虽怜惜小七，到底还是不过问这些。”
陆二爷存了私心，以为如此，那段过往便会被时间打磨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