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动手

  “出来了。”
  邹珩在和身边人谈笑时,余光一直盯着门口,一见邹珩出门,连忙让身边的人收了那放肆的笑声。
  “找个地方住吧,今晚咱们也凑个热闹,去看看渎沈市节庆。”邹珩道。
  长年在渎沈市的那几个人,听着邹珩的话,眼睛一亮,喜上眉梢。
  邹珩注意到了这一点,也被感染到一些,嘴角笑意渐暖。
  上车之后,在一旁看傻了的邹弩被身边人猛地一推。
  “不上去开车,像个傻子似的看什么呢?”
  那人怎知,邹弩已经很久没在邹珩的脸上看到过这样的暖意了。他与邹珩,和这些人与邹珩之间,是完全不同的情感。
  追随邹珩时间越久,他越能察觉到邹珩的凉薄。邹珩不与外人亲近,那些人只以为他天性如此,可他们从未见过邹珩也曾有过真正温柔的时候。
  或许,这辈子也可能无人再能见。
  一声轻唤,将邹弩从沉思中唤醒。
  “怎么,你在这儿还有事?”邹珩放下车窗看着邹弩。
  邹弩摇了摇头,一笑而过。
  心思略深,邹珩只看一眼就看出了些许。
  “有段时间没回去了,也不知道那些个小崽子想没想我。”邹弩解释道。
  他没将心里话说出,只随口应付一句,打消邹珩的疑惑。
  邹珩听着,也只以为邹弩是想回去了,再无多思。
  “快了,等这边事情结束,就能回去了。”
  话语中的哀愁,除去邹珩自己再无人能听出……
  入夜
  街上的人越来越多,路边的小摊也都支起来了。
  这是邹珩很久没见过的热闹场面。
  他们所在的屋子,是在渎沈市的第一大街上,这一整条街在黄昏之时就已经封了路,禁止车辆通行。
  便是在国都的年节上,邹珩也没见过如此大张旗鼓的时候。
  高层上,邹珩站在落地窗前,屋内空无一人,孤独感将他紧紧包围。
  “确实见着了那其中一个人,但在这种公共场合下动手……”邹弩的声音突然在邹珩身后响起。
  “等,等今晚的人都散去,他带着自己人离去的时候。”
  目光飘向远处,邹珩仿佛能看穿挡着他视线的高楼一般,望着那长桌所在的中心位置,就这样,站了许久。直到眼睛微微有些酸意,邹珩方才转身坐下合上眼睛。
  这一夜,他不会安稳,带着沈天震妻子在此处的人,更不会。
  刚坐下没多久,大门再次被打开,邹弩的手下推着一个人进到屋里。
  邹珩一看,那不就是白天在放店里遇见的那个老板吗?
  “我在楼下盯他半天了,也不见他出去,就在一楼大厅徘徊,鬼鬼祟祟的。”邹弩手下道。
  “你们先出去吧。”
  吩咐过后,邹珩让年轻人与他一同坐在地上。
  “好巧啊。”邹珩道。
  “巧……吗?”
  “如果不巧,怎么会这么有缘呢?”
  那年轻人对此不屑一顾,转头去看外面。
  上见天边,下看人潮,好不自在。
  “我是来提醒你,不要坏了这里的规矩。”年轻人道。
  “这些话,白天的时候就可以说。”
  “不不不,有些话白天能说,有些不能说。”
  这年轻人神神叨叨,想把自己隐于神秘之中让人看不穿,却稚嫩了些。
  邹珩也不戳穿,由着他胡诌下去。明明两人相差无几,邹珩却仿若长辈一般看着他。
  “你别不信啊。”年轻人急道。
  “你总要给我个理由,不然和路边的骗子有什么两样?”
  因着白天的事,邹珩对这年轻人也说不上反感,但也不会相信他说的每一句话。
  年轻人两腿向前一蹬,踩在玻璃边上。
  “你爱信不信。你今晚上如果对那男的出手了,人没回来你也进去了。进去了正好,帮我试试里面的菜咸不咸,伙食好不好,我以后也好给别人消息。”
  破罐破摔算不上,也没必要。年轻人所不喜的,是这种不被人信任的感觉。
  不过他自己想想也觉着邹珩没什么问题,换作是他,想必只会比邹珩疑心更重吧。
  “谁让你来的?”邹珩在年轻人心神放松之际,冷不丁问了这么一句。
  “我……”年轻人正要说,却突觉不对。
  转眼一看,却看不出邹珩情绪如何。
  无喜无怒,无悲无乐,就那样淡淡地笑着,这世间上的所有事都好像不能让他的情绪有半分改变。
  屋内开着地热,窗户也没开,可年轻人却觉着一阵凉风从他背脊上拂过。不存在的寒气,那样真实。
  年轻人忙撇开眼睛,不敢再与邹珩对视。
  “总之你今晚别动手就对了,我走了。”
  “看看再说吧。”
  “你这人……你这人怎么这么不听劝?!”
  不经意间,年轻人又看向邹珩,想要发火说的话一句都没再讲出。
  “今儿晚上有大事,你要是敢坏事,别说你想找人,能不能活过明天都难讲。”
  邹珩双手放置于身后撑着地面,上半身向后仰去,盯着年轻人,他脸上表情的任何微小变化都逃不出邹珩的凝视。
  被这么盯着看,论谁都忍不得。
  年轻人也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眼看着邹珩不听劝阻,犹豫了半天,也不知该不该继续说下去。
  “你……唉……”
  大手一拍,拍在了自己的身上,年轻人嘶哈一声,心想着自己这一下用的力气过了些。
  “除了你们,还有别人在找那些人,他们也同样在我这儿得了消息,准备今晚动手。”年轻人终还是讲出余下的话。
  “那是不是代表,你和我说的话也同样会讲给他们?”
  “那群傻蛋?傻的冒泡,鬼才愿意和他们多说话。”
  邹珩眉尾一挑,知道这人并非是在说自己,但后槽牙还是紧了紧。
  “你和他们不一样。”年轻人又道。
  “都是找人,有什么不一样?”
  年轻人的话语,终于让邹珩在心底起了猜疑。年轻人所说的话句句都在为他好,更是在没有报酬的前提下说出他可以不说的话。
  白天里哪怕是一杯水都要钱的他,却在这种消息上分文不取,这种情况真的会发生?邹珩不用想都知道绝无可能。
  这年轻人到底是为了谁?又得了什么好处?而让他来的那个人,又会是为了什么?……几个问题同时生出,邹珩不得解,眼前这人看样子也没有想和他说的打算。
  “既如此,先问清楚今晚的事再说吧。”邹珩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