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布库

  伊兰望着皇帝难堪的脸色,喃喃的笑道:“呵,四胡盅舞,不过是助兴小技,好戏还在后头呢!”
  待场上一曲完毕后,皇帝肃声说道:“不愧是草原上舞妓,含蓄的外表下倒也不失豪放,僧格林沁,你们蒙古的女人不逊于我满洲钗裙,不知你们的男子,是不是也同我八旗子弟一般骁勇呢?”
  僧格林沁不卑不亢地回道:“皇上,若论文采,我蒙古诸郎绝对不及八旗贵胄,但是这武略么,两族的实力应该是在伯仲之间吧。”
  皇帝笑道:“哈哈,孰强孰弱,一较便知,请郡王派出你手下的力士吧。”
  僧格林沁谓身旁的布日库德道:“皇上一定会派善扑营的力士进行擂竞,这些人都经过专业的训练,非我族普通士兵可以比肩,所以这第一场,就劳烦世叔打头阵吧。”
  布日库德道:“明白,微臣一定不辱王爷所托。”
  成谔向皇帝递上了一薄花名册:“皇上,这是善扑营的名录,里面记载了所有力士的武勋,请您挑选一位出阵。”
  皇帝仅仅是扫了一眼花名册,连薄页都没有翻开,仿佛对这些力士并没有什么兴趣,他居高临下的望向绵忻,眼神里满是蓄谋的深寒:“论武德,我爱新觉罗氏的子孙个个都是举世枭雄!绵忻老弟,朕说的可都符实啊?”
  绵忻道:“皇上所言甚是,遥想太祖仅用十三副遗甲起兵,便开创我大清万年基业!吾等后辈虽不及太祖神勇,但也绝非等闲之辈。”
  皇帝道:“说的好,天家武德岂是善扑营可以代表的,朕决定了,就由四弟你上场应战,以彰显我满家之威!”
  绵忻很是惊讶,他身为满洲王公,原以为只需作壁上观,却不料竟得纡尊降贵,擂台竞比。
  绵忻推脱道:“皇上,臣弟在诸位兄弟当中,武功最为拙劣,恐怕不太适合较量。”
  皇帝颔首道:“四弟谦虚了,你自小便在武学上颇有建树,深受先帝的赏识,今日只是让你小试身手,怎还怯场了?莫要推脱,速速上场比试。”
  皇帝这一安排,显然是想让绵忻骑虎难下,若是他执意拒绝,便是违抗皇命;若是比试失败,便会有辱皇家颜面,此番算计,不输魏文帝作践陈思王。
  绵忻吁了口气,缓声道:“臣弟遵旨——”
  春雷般的鼓声席地而来,后廷里的一众娇娘被震的心惊胆颤,阿木尔密切的注视着擂台,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二人皆赤膊上身,绵忻浓密的剑眉稍稍扬起,朝露般眼睛漾起坚毅的光华。再望其身,玉雪般的肌肉,轮廓分明,脉脉的青筋略微隆起。绵忻的唇角泛出一抹纯粹的微笑,虽然他的笑容很是清爽,但是在阿木尔的眸中却极具魅惑,正所谓情郎一笑,艳艳众生皆失色;夫君一袒,芸芸诸公雄风尽。
  布日库德抱拳行礼道:“臣布日库德讨教王爷高招,还请王爷手下留情。”
  绵忻道:“扎兰章京谦虚了,你常年领兵带马,本事定然不输本王,出招吧。”
  只见布日库德挥拳直冲绵忻胸口而来,绵忻双掌一封,抓住对方的拳头推了出去,布日库德向后踉跄数步,脚跟还未站稳,绵忻便探掌而来,那掌力足有排山倒海之势,布日库德虽然侥幸躲过,却也觉得耳畔掠过一阵掌风。
  布日库德不禁暗暗称奇,好力道!没想到养尊处优的亲王,竟会有如此身手!
  绵忻呼道:“章京分神了!”
  他手臂迅速收缩,猛地斜推一拳,正中布日库德的腰股之间,布日库德立足不定,俯身便要摔于地上,幸而其双手撑地,躲过一劫。
  二人缠斗十几个回合,布日库德体力渐衰,逐渐落于下风,他自知再拖下去,毕定会被绵忻击败,便决定一招定胜负。
  布日库德脸上一红,怒气灌顶,呼的一掌便向绵忻胸口拍去,心口直进,径攻要害。绵忻脚步错动,旋即跃至他身后,用手肘击其背窝,布日库德只觉大推穴疼痛无比,只得认输,败下阵来。
  布日库德躬着身子说道:“微臣的武功远不及亲王,若是您方才全力击打,我的脊梁估计就折了。”
  绵忻虽然赢了布日库德,但是毕竟久疏阵地,体力已远不及从前,他缓缓地喘息道:“擂竞比试,点到为止,本王是绝不会重伤章京的。”
  成谔报幕道:“此轮乃瑞亲王胜!”
  “且慢,微臣不服!”众人循声望去,原是郭尔罗斯旗的苏赫巴鲁贝勒。
  惇亲王道:“贝勒有何不服?”
  苏赫巴鲁道:“回王爷,方才布日库德有承让的痕迹,可见他并没有全力对战,造成这样的原因,乃是他有着尊卑的顾虑,不敢对瑞亲王出手,皇上,微臣愿请战瑞亲王,来场公正的较量!”
  苏赫巴鲁的提议正中皇帝的下怀,他瞥了眼通身是汗的绵忻,冷冷地应道:“朕也觉得布日库德的思想包袱太重,这样吧,就由你上场再与瑞亲王比试,擂台之上不论尊卑,只看输赢!朕准你们放开了打,一切后果概不追究!”
  苏赫巴鲁笑道:“皇上不愧是天可汗,胸襟之宽阔让微臣折服!瑞亲王,拳脚无眼,若有得罪之处,还请海涵!”说罢,便飞跃登台。
  湉嫔嗔笑道:“无耻,布日库德自己都未提出不服,他有什么资格代人再战?况且布日库德的把式,全都直逼要害,何来未尽全力之说。”
  阿木尔面露愠色,她紧张地搅绕着丝帕回道:“即便真的未尽全力,也是他心态不佳而导致的失利,与对手何干?这根本不能成为苏赫巴鲁再战的理由!皇上也真是,竟然会首肯这般无理的请求,这等车轮战,绵忻能不能吃得消啊?”
  阿木尔此话一出,便意识到自己言语有失,她屏心静气的思忖起方才的对话,似乎觉得湉嫔的言语亦有蹊跷之处:一个深宫妇人,如何会懂得武学招式?我等只是看个乐子,她竟瞧出了本质。”
  湉嫔眼眸微沉,脑袋反复的回想着“绵忻”二字:嫔妃竟然直呼亲王名讳!倘若是别人倒也罢了,她静妃一向小心唯谨,不可能会犯下如此口误,除非是她心有所想,口随心张。
  宾席里绵里藏针,台上却是惊涛骇浪,那苏赫巴鲁身高八尺,体型壮硕,十足的一个彪形大汉,只见绵忻后仰躲过一拳,反脚便向苏赫巴鲁踢去,岂知苏赫巴鲁早有预料,抓住他的右腿便将其扔了出去。
  还未等绵忻起身,苏赫巴鲁便一脚踏在他的后背上,绵忻不忍剧痛,“啊”的一声吼了出来。
  苏赫巴鲁抓住绵忻的肩膀,高高托起,准备把他抛至台下,阿木尔见绵忻情势危险,顿时花容失色。
  绵忻自知不挣脱的话,后果便会不堪设想,他腰盘猛然发力,双腿蹬向苏赫巴鲁的肚子,这一方法果然奏效,且见绵忻坠于地上,苏赫巴鲁则被这股力道踹退数步。
  阿木尔看着面目痛楚的绵忻,心里直觉的难受不已,她焦急地说道:“不行,不能再打下去了!我去求皇上休擂!”
  佩儿慌忙劝道:“娘娘三思,苏赫巴鲁的身后乃是蒙古诸部,他的输赢直接关系到蒙古的颜面!您若是谏言终止比试,苏赫巴鲁必然会迁怒于小郡王,如此一来,便会引起上下离心,致使郡王失去臂膀。”
  阿木尔听了佩儿的意见后,纠结地揣摩着:佩儿说的不错,苏赫巴鲁胜券在握,此时休战,他如何能忍?本宫不能为了一己之私而导致弟弟无法服众呀!唉,我到底该怎么办?
  台上二人愈打愈急,绵忻步履急走,欺身到苏赫巴鲁身后,挥掌拍出;苏赫巴鲁转身接下招式后,一拳抡向绵忻的胸口,霎时,绵忻的唇角流出了殷红的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