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帝王无情

  宗人府的地牢长年不见天日,四周的空气除了尘土便只有发霉的腐败气息,这里似乎跟外界隔绝了一般,昏暗阴冷,死气沉沉,不时有几只老鼠从身边经过,百里长歌虚弱的靠着冰冷坚硬的墙壁,微微一动四肢百骸都会传来难以遏制的疼痛,她额前的几缕头发被汗湿的贴在脸上,平日里娇艳的红唇也十分苍白,这宗人府的生活真不是人受的,她艰难的揭起右侧的袖子,深可见骨的疤痕溃烂流脓,还散发出几丝难闻的气味,她面无表情,心中却想,再这样下去,这只手说不定又要废了,想起很久之前双手双脚不能用的日子,不知不觉陷入了回忆,抬起头看着折射进来的月光,每日待在这牢房之中,昏昏沉沉的时睡时醒,唯有头顶上的一方栅栏小窗,才能让她分辨出是白天还是黑夜。
  “叮当!”一声清脆的声响传来,百里长歌回过神,牢房的门不知何时开了,百里长歌看到进来的两个人,心里一紧,已经预知到接下来的事了。进来的两个人是宗人府的管事温致予温大人和他的心腹秦嬷嬷,两人看着半靠在墙边的百里长歌,嘴角挂着奸恶又得意的笑容,
  “战王妃,该行刑了。”温致予语调尖锐的对百里长歌说,秦嬷嬷不容分说的将百里长歌拽起,她动作粗鲁,百里长歌疼的满头大汗,可眼神里的气魄却依旧不减,
  “温大人,我就算不是王妃也是北渊的公主,你们私自对我用刑,就不怕我父皇兄长他们知道吗?”谁知温致予听了不但没有害怕反而放声大笑,
  “王妃真爱说笑,谁能看出您现在有伤?”他狡猾的眸中闪过一抹光亮,百里长歌暗自咬牙,他说的对,自己确实除了手臂上的那个伤口外再没有其它伤,因为他们用刑都是用的不会在外面显露,只会内部痛苦不堪的刑罚。
  见她不说话,温致予接着得意道:
  “况且您现在是在西昌,而不是在北渊,用刑皇上也是允许的,谁叫您手臂上有皇上刺的伤口,说不准您就是那个刺客,既然你想谋害我们西昌的皇帝,我们宗人府又岂能让你好过,秦嬷嬷带下去,好好伺候。”
  “是,老奴一定照办。”秦嬷嬷阴森森的低笑,百里长歌心里顿时升起一阵不好的预感。
  诗媛听说百里长歌被打入宗人府后,急得几宿都没睡好,本想趁皇上夜里来披香殿时求情,可也不知道为什么,连着几日皇上都以政务繁忙,没有来披香殿,她终于坐不住了,急忙奔到宗人府想看看百里长歌的情况,宗人府的守卫见皇帝宠妃来了,也不敢多加阻拦,诗媛顺利找到百里长歌的牢房,里面却空空无人,着急的问一旁的狱吏,
  “战王妃呢?”那狱吏支支吾吾的不肯说,诗媛见他这样,知道肯定发生不好的事了,一下子眼睛都急红了,
  “大胆奴才!还不快给本宫如实说!”那狱吏见她盛怒,吓得跪在地上,犹豫再三还是如实道:
  “回璃贵妃娘娘,战王妃战王妃她被带到密室行刑去了。”
  “什么?!”诗媛一听转身就向密室方向奔去,全然不顾仪态,一进密室,她当即就被眼前的场景给震住了,只见百里长歌被绑在一个长凳上,脚比头高,脸上贴着一张油纸,秦嬷嬷不断在油纸上浇水,油纸下传来尖锐的呜咽声,百里长歌疯狂的挣扎,像是一只因为痛苦而浑身痉挛的蚕虫,诗媛的后背惊起了密密麻麻的冷汗,脚下仿佛被冰凝结住,她知道这种刑罚,名曰水刑,将受刑者的脸上置于油纸,浇水后便会封住受刑者的口鼻,无法呼吸的恐惧与濒死感会不断折磨受刑者,直至其死亡,是一种极其残忍的酷刑。
  “娘娘”诗媛身后的宫女鸢雯声音颤抖的叫了她一声,显然也被眼前的场景给吓到了,诗媛冲过去,一把推开秦嬷嬷,两下便扒开百里长歌脸上的油纸,秦嬷嬷见有人阻拦,有些不悦,看清是皇帝宠爱的璃贵妃,当下就慌了,但随即又一想,反正是皇上同意的,也没什么好怕的了。
  诗媛解开绑着百里长歌的麻绳,紧紧抱住脸色煞白,抖如筛糠的她,眼里尽是疼惜,百里长歌也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紧紧抱着诗媛,一向自信飞扬的眼中不断涌出泪水,她从未像今天这样害怕过,不管是在绝耋谷和狼群搏斗,还是追月宫前的背叛与生恨,都没有这种恐惧的感觉,刚刚的某一刻,她觉得自己真的要死了,虽然穿越前死过一次,可却也没有这一次这么深切的和死亡近距离接触。
  温致予听闻风声急忙赶过来,看到璃贵妃老脸立马挂起了笑容,哈腰谄媚道:
  “璃贵妃娘娘怎么来了?微臣这宗人府污浊晦气,怎得娘娘屈驾来此?”诗媛冷冷的瞪他一眼,小心的将情绪缓和一些的百里长歌交给鸢雯,站起身走到温致予面前,冰冷道:
  “本宫没时间跟温大人说这些有的没的,本宫只是告诉你,若是再私自对战王妃用刑,小心本宫让你一家老小都在这京陵城消失!”她一点也没开玩笑,谁叫他对公主用刑,那可是她们北渊最引以为傲的公主,如今皇上最疼爱的妹妹,在北渊谁都不舍得伤她一分,却在这西昌皇城内受了这么多的苦
  “是!是!是!微臣明白,请娘娘放心!”温致予赶忙跪下,他虽然心里不把这没有殷实背景的璃贵妃放在眼里,可她的后台却让他十分胆寒。
  “赶快去找一个大夫,本宫先去王妃的牢房等着,若是办不好,你自己掂量着后果。”诗媛恨恨的说完甩袖带着百里长歌离开。
  回到牢房内,诗媛紧张的查看百里长歌身上的伤势,看到好好的什么伤也没有有些意外,可手一碰,就见百里长歌倒抽一口冷气,随即明白过来,不由心底把宗人府那群家伙又恨了一遍。此时百里长歌已经恢复了平静,她的面容毫无血色,望着难掩担心的诗媛,轻启有些发紫的嘴唇,低语道:
  “诗媛,谢谢你。”她不止要感谢她今日的相救与维护,更要感谢她为北渊所牺牲的一切。诗媛笑着摇摇头,眼眶微红道:
  “我今晚就去找皇上,一定要向他求情放你出来。”百里长歌一听立马不赞同的抓住她的手,
  “不行,你这样会引起他的怀疑,到时他绝不会放过你。”诗媛恬然的勾唇浅笑,容颜绝美,跟逝去的沈淑妃十分相像,
  “你放心,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不会拖累你和北渊。”她坚定的说,百里长歌看着她,心里却隐隐升起几分不安。
  战王府内,君流殇坐在书案后,几日的时间,他整个人便消瘦了一圈,俊美的面容十分憔悴,下巴也长出了青色的胡渣,眼中的红血丝可以看出这几日他的状态,他脸色阴沉,整个人处于焦躁且暴怒的状态,无香他们都小心翼翼的观望着他,谁也不敢出声惹那位主子,从王妃被锦衣卫抓去宫里的那日开始,王爷便一直都是这个样子,尤其是被皇帝下令免他这几日上朝,也不准他进宫之后,变得更加阴沉,府里的下人也开始变得战战兢兢的,稍有差池便会被他杖责,连一向喜欢跟着王爷的侧王妃这几日也不敢出现在王爷面前了,说到底,这一切还是因为那个让王爷牵肠挂肚的王妃。
  “无寒,我让你准备的事准备的如何了?”君流殇放下手中的军柬,问一旁的无寒,实际上他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回王爷,已经差不多了,最迟后天便可施行。”无寒一说完,玄影十八骑都感觉到周围的温度又降了几分,看来王爷并不满意这种结果。
  “尽快去办,一天都不能拖了,我要尽快救她出来。”君流殇一想到她在宗人府那种地方受苦,心就不可遏制的抽痛,眼睛一闭便能想到,所以根本难以入眠。
  无寒知道他急切的心情,应声道:
  “是!”
  夜里,诗媛用身子不适的借口将慕天临从皇极殿骗了过来,为了能顺利求情,诗媛铺垫了很多,她尽量模仿着沈淑妃的语气与神态,慕天临显然十分满意,见时机差不多了,她提出了为战王妃求情的事,慕天临当即脸色就变了,挥手示意披香殿里的宫人都下去,偌大辉煌的殿内,只剩下帝妃二人,诗媛见慕天临目光沉沉的望着自己,心里有些胆寒,但面上却带着温婉的微笑问:
  “陛下这么看着臣妾做什么?”慕天临冷笑的走到她面前,粗糙宽大的手掌摩挲着诗媛小巧纤细的肩头,动作轻柔,可眼神却冰冷蚀骨,
  “爱妃,你何时与战王妃有这么深的交情了?居然替一个想要刺杀朕的人求情?”
  “臣妾只是与战王妃投缘,并且相信她的为人,况且不一定刺杀陛下的人就是她啊,若是错杀了无辜,那真正的刺客岂不是会成功脱身。”诗媛尽量语气平缓的劝说他,不能让他听出自己声音里的急切,慕天临见她说的有趣,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
  “爱妃恐怕不知道,朕曾经为了抓一个叛徒,可以屠了满城,那你说这一次为了抓刺客,朕又会不会放过一个战王妃?”诗媛感受到肩上一股可以捏碎自己的力量,慕天临微眯眸子,气定神闲的抬起她的下颌,让她与自己对视,看着这双明亮又熟悉的眸子,他贪恋似得低语道:
  “诗媛,你怎么能背叛朕呢?朕找了这么多年,才找到一个和璃月这么相像的人,朕本想好好待你,可你却要背叛朕,你说,朕要把你怎么办才好呢?”诗媛强忍着心中的恐惧,袖中的双手紧紧攥紧,佯装惊慌道:
  “陛下在说什么?臣妾没有背叛你啊。”慕天临洞若观火的目光紧紧盯着诗媛,诗媛感觉有一束光穿透了自己的身体,让她暴露在了阳光之下,
  “朕给你一次机会,说!你是谁的人?为什么要接近朕?”诗媛知道再装也无用,但始终不肯开口,慕天临见此,狡猾的笑了笑,
  “你不说,那朕便让人杀了百里凝袖。”诗媛心中一紧,可却不由讥讽道:
  “杀呀,反正她死了,我家主子也能得到好处。”她故意将慕天临引向错误的方向,
  “诗媛,朕也曾真心爱过你,你只要告诉朕,你家主子是谁,朕便答应会给你跟从前一样的盛宠。”慕天临急切的说,诗媛嘲弄的歪着头,头上精致漂亮的步摇落寞的晃了晃,什么爱,她不过是个替身罢了,她早已在入宫时就看清,帝王无情,在他眼里,没有什么比得过他的利益与权力。
  “我家主子说,谢谢你的赠礼,他将来一统天下之时,必定会记得你今日的恩情。”慕天临闻言想了想,随即黑眸一震道:
  “是楚萧然!他居然如此有心机!”见他相信了自己的话后,诗媛得意的大笑,这笑声无疑于戳了慕天临的痛楚,他狠狠的将她甩到地上,
  “来人!璃贵妃私通外敌,欲以谋取西昌河山,将她带下去,剥皮抽筋,尸骨悬挂于城门之上,警示那些想通敌叛国者,让他们知道这便是下场!”趴在地上的诗媛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唇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意,公主,我还是失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