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嫁入南夏

  十日后,南夏的迎亲队按照约定的时间来到了瑞昌城,城中的百姓夹道欢迎,人人欢喜庆贺这件天大的喜事,没有人在意他们即将远嫁的摄政公主是否真的愿意,只是庆幸能与南夏联姻,为北渊换取长久坚固的合作关系……
  云鼓楼飞檐上的玄铃,在清风婉转中,将声音鸣奏得低沉阴郁,如边塞黄沙中寂寥的笙歌。百里长歌看了眼窗外,天似穹庐,阳光明媚,依稀能嗅到淡淡的花香,四季更迭,又像是重新开始了一般……
  铜镜前,沁香为百里长歌画眉,纤细素白的手,有些微不可察的颤抖,百里长歌柔柔一笑,看着她的目光平静温和,
  “怎么了?手抖得这般厉害。”沁香见她如此平静,轻叹一声,隐有不忍道:
  “公主,您为何一定要委屈自己,可惜了您这如仙般的容颜。”百里长歌摇了摇头,红唇漾起一抹浅笑,眼波莹润,不做言语。如仙的容颜又如何,能得到南夏皇帝的垂怜,为哥哥解燃眉之愁,护北渊太平,那……便是值了,没有什么委屈与否。
  一年的时间,物是人非,她的心,早已如宫中的烟雨湖,任是湖底暗涌动荡,也不见湖面风雨,一年前雪原上君流殇的遗言断肠,如一道狠厉的伤,殷红苦楚,在每一个午夜梦回间鲜明的想起。
  即将离开自己熟悉的故国,她心有不舍,却也无力再改变些什么,她瞒住三个孩子自己要远嫁南夏的消息,跟哥哥嫂嫂一一告别,让他们暂时帮忙照料孩子。秋尧年与百里凝袖也快要成亲了,百里长歌准备了丰厚的贺礼交给了云飏,让他在他们大婚当日赠予,以表自己的一份心意。慕子衿没有多说什么,他理解她的苦衷,也清楚她意向坚决,只是祝愿她一路平安。这一年来,花无念渐渐看透了许多事,情深缘浅,纵使执着也不能如愿,放手才是对彼此最好的选择……许佩兰要去云游四海,悬壶济世,邀请花无念同往,他欣然接受,与她一起离开了瑞昌城,一直以来对花无念心存歉疚的百里长歌见他终于解脱了沉重的桎梏,变得潇洒恣意,由衷的为他开心。
  “木头……你怎么来了?”百里长歌注意到站在门口的秦华慈,他穿着一件素色的三重衣,外袍的薄纱看起来质感很好,盈盈的有一层光晕,灰色的长发慵懒的用玉冠束住,看起来仙风道骨,气质出尘,清俊的面容不辨悲喜,定定的望着百里长歌,目光高深莫测。
  见他一动不动,也不说话,百里长歌有些无奈的站起身,对一旁的沁香道:
  “沁香,你先下去吧,告诉南夏的迎亲队,我与友人说会儿话就走。”
  “是。”沁香离开后,百里长歌示意秦华慈进来坐,他没有拒绝的走进屋内,百里长歌倒了杯茶给他,笑道:
  “我这几日一直想找你跟你好好道个别,却没想你居然如此神出鬼没,哪里都看不到你的人影。”秦华慈抬眸扫过她精致的妆容,轻笑道:
  “在下只是不敢见公主。”百里长歌柳眉轻挑,眼中明显写着不信,
  “以你的本事,难道还会怕我?”她以为秦华慈只是说笑,毕竟他无所不晓,根本不惧任何东西,有时甚至比旁人还胆大包天。可秦华慈却十分认真道:
  “在下不是怕你,而是怕……自己会忍不住劝公主悔婚……”他的话一出口,百里长歌就疑惑的问:
  “你劝我作甚?我已经答应了南夏,不可能再反悔。”
  “只要公主想,在下有的是办法。”他双眸明亮,语气十分自信,百里长歌摇了摇头,坚决道:
  “我知道你有办法,但我只能走这条路。”她不知道秦华慈为什么会这么说,这种事关两国的大事一旦答应了,就已成定局,擅自毁约只会引发两国争端,唯有与南夏合作,顾成煜才无法撼动北渊,她很清楚。
  “唉……就知道公主不会答应,所以在下才在今日出现。”他幽幽一叹,语气颇为无奈,百里长歌有一瞬间,从他的眼中,看到了一丝……宠溺?笑容凝滞在脸上,她注视着秦华慈墨色的双眸,有些犹豫道:
  “木头……你一直都说,你帮我是因为使命,一开始我从不怀疑,可现在我怎么觉得……似乎有些不像……”她说的隐晦,秦华慈唇角微勾,眼底的水波流动让百里长歌看不清楚他的真实想法,
  “公主想说什么?”百里长歌心里有些挣扎,怕说出来发现是自己多虑了,让两人以后见面都尴尬,秦华慈看她紧张的咬住红唇,玩味的一笑,
  “在下对公主心生爱慕……公主是不是这么想的?”百里长歌没想到他居然这么直白,有些尴尬的点了点头,秦华慈轻笑两声,坦言道:
  “的确,在下与公主已经相识多年,哪个凡人能在公主身边多年还没有一丝心动?”百里长歌听了他的话,柳眉不自觉蹙起,他定定的望着百里长歌,粲然一笑道:
  “可是……在下并不是凡人。”百里长歌闻言一愣,用了两秒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是他并没有这个想法。
  “真的?”她有些不相信的问,秦华慈认真的点点头,
  “真的。在下从不说谎。”见他眼中一片坦然,百里长歌顿时松了口气,看来的确是自己想多了,也是,他虽是凡人但拥有仙人的气质与眼界,怎么可能踏足红尘,惹俗世情愁……
  两人聊了一会儿,秦华慈就起身离开,走出房门前,他停下了脚步,回头深深的看了眼坐在屋内发呆的百里长歌,唇角的笑意轻柔微涩,自己的确不是凡人……却有凡人的肉身,怎么可能没有凡人的情感……那时的百里长歌并不知道,这个一辈子从未说过谎话的秦华慈,亦或是顾临仙,秉持着不妄语,不诓骗的信念走完了一生,唯独在这件事上说了谎……
  她坐上南夏迎亲的马车,去往她曾经熟悉的土地,一路上,沁香云臻随行,看着逐渐变化的景物,百里长歌始终无言。
  离南夏还有百里就听到了喧嚣的喜乐,红毯一路铺陈,侍女提着大红的灯笼相迎,百里长歌从封闭的马车下来,坐上了软轿,香风袭人,轻纱帷幔肆意飞舞,她一袭火红嫁衣,大气典雅,云鬓的朱钗轻轻摇晃,容颜绝美,眉间的桃花印分外妖娆,她的目光扫过拥挤观望的百姓,如仙尊般悲悯……
  还不到皇宫,她就看到了离汐寻,闹市人满为患,御林军拼命拦住人头攒动的百姓,以防冲撞了迎亲队伍。离汐寻身为九五至尊,理应在宫内等候,可他却骑在马上,火红的衣袍贴合他修长挺拔的身姿,一双妖孽的双眸期盼的看着抬着她的软轿一步步走近,唇角带着令人目眩的微笑,眼角勾勒的暗红眼线将他衬托得更加俊美如妖,人群中的女子都痴痴地望着离汐寻,甘愿成为他虔诚的信徒。可百里长歌却没有一丝心动,因为她见过比他穿嫁衣更好看的人,虽然那个人已经不在……
  陪同的群臣里有一些是楚萧然在位时的老臣,他们自然认出这位北渊的公主是那早已殒命多年的堇贵妃,内心震惊不已,相互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脸上看到了担忧,这位传奇的妃子,竟然又得到了新皇的青睐,偷偷瞄了眼骑在马上的皇帝,如此不顾身份一意孤行的跑到闹市来亲自接亲,目光还一瞬不瞬的望着软轿上的女子,足以看出皇帝心底十分重视……皇帝越重视,他们这些臣子越担心啊,万一是红颜祸水……可他们不敢说,谁都怕皇帝震怒。
  百里长歌并不知道自己已经在群臣的眼里成为了祸国殃民的妖妃,软轿行到离汐寻面前,他伸出手,百里长歌不解的望着他,见他半天不说话,只是含笑伸着手,她迟疑了两秒,将手放在了他的掌心,他邪魅一笑,用力一拉,百里长歌一个不稳撞入他怀中,有些不悦道:
  “你干什么?”离汐寻看她嗔怪的瞪着自己,心情愉悦的凑到她耳边低语,
  “朕迫不及待的想抱抱自己的爱妃,不行吗?”他的气息吹拂在百里长歌的耳廓,她僵硬的坐直,内心下意识的抗拒,离汐寻自然感觉出她的变化,没说什么就骑马向皇宫走去,身后喧嚣的喜乐声一路跟随……
  进了宫,离汐寻还要去处理朝政事务,匆匆交代了几句便去了皇极殿,百里长歌跟着引路的宫女去了自己的住处,离汐寻给她安排的宫殿名叫云曦宫,古朴典雅,大气婉约,从里到外无一不体现出其良苦用心,云臻与沁香震惊的看着殿内站了三排的宫女,个个长得乖巧标致,着统一的服侍,异口同声的跪地行礼,这排场……也太大了吧。百里长歌看着那一个个眼冒金光的宫女,柳眉不自觉的轻蹙,离汐寻也太夸张了,安排了这么多人,自己又不是王母娘娘。
  “云臻,你从里面挑四个留下,其它的安排去别的地方吧。”她不习惯这么多人围绕在自己身边,云臻正要答应,那些宫女就齐刷刷的跪在了地上,百里长歌不解的看着她们,
  “你们这是做什么?”
  “请娘娘收回成命,让奴婢们留在云曦宫,不然皇上会以为是奴婢们冲撞了娘娘,惹得娘娘不高兴,罚奴婢们去未敬房。”她们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眼底皆是乞求,百里长歌听闻过未敬房,那是惩罚宫里犯事的宫女太监的地方,据说里面手段十分毒辣,不死也得去层皮。
  “罢了,你们先起来吧。”百里长歌无奈的叹口气,想着等见了离汐寻再跟他说好了,正想着,就见芙蕖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几个太监,太监手中拿着一些东西,芙蕖面无表情的看了百里长歌一眼,恭敬的行了一礼,展开圣旨,缓缓念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北渊摄政公主百里长歌,祥钟华胄,温慧秉心,柔嘉表度,久昭淑德,立尔皇后,允母仪于天下,统理六宫,赐宝册,钦此。”百里长歌震惊的抬起头,她以为离汐寻最多会给自己封妃,毕竟自己才入宫,没曾想他竟然立自己为皇后!
  芙蕖挥手示意,为首的太监跪到百里长歌面前,手中的托盘内,赫然就是皇后的凤印与宝册,她看着那无数女子都向往的东西,内心不自觉变得沉重……芙蕖冷淡的面容此刻染上了几分温度,她将圣旨递给云臻,对没有反应的百里长歌道:
  “皇后娘娘,从今日起,您就是南夏的一国之母,还望您能谨记自己的使命,常伴皇上身侧。”她回过神,从芙蕖的眼中看出一丝警告与提醒,她是在告诉自己,不要再留恋过去,好好做皇后该做的事……
  芙蕖带着太监走后,百里长歌木然的站起身,脚步微浮的走进了寝室,身后宫女们的祝贺她置若罔闻,沁香看出她神色有异,担心的想要叫她,
  “公主……”云臻赶忙拉住她,摇了摇头,止住了她的话语,
  “让娘娘好好冷静一下,为了避免招惹麻烦,以后不要再叫公主了,叫皇后娘娘。”她严肃的提醒,宫里不比寻常,况且这里不是北渊,还是要谨言慎行,沁香点点头,二人担忧的望着那个消瘦的背影,不知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