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6章 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魏绵奕说:“弘历,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弘昼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沉默了一会,弘昼说:“弘历,是我三哥。”魏绵奕问:“你不要动。你会娶妾吗?”弘昼沉默了一会,转身默默离开了。
  弘昼不知道,其实魏绵奕已经先他离开,兜了个大大的圈子绕到他背后去。躲在廊子的角落里,屏息看他的反应。他没有探过头去看魏绵奕,他的嘴唇也没有动,而是默默地离开了。
  弘昼本来打算在外面住到瓜尔佳福晋主动跟他认错,可是,听到了魏绵奕的一番话,他决定立即回家。弘历知道魏绵奕去见了弘昼,然后弘昼立刻就回家了。弘历夸奖她:“你真厉害。就算是我也没办法三言两语就把四弟劝回去。你究竟和他说什么了?”
  魏绵奕想了想:“秘密。”魏绵奕住到弘历的得居之后,弘历就一直在暗中观察她。弘历决定魏绵奕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几天之后,弘历把魏绵奕带到宝利票号,正式宣布魏绵奕做宝利的掌柜,总管宝利的一切事务。
  魏绵奕进入宝利了。太太又和弘历叨叨:“溪月过了年,溪月都三十四了,皇上,你也不能太偏心了。溪月每天以泪洗面……”弘历又住到溪月的院子去了。弘历走时,对魏绵奕说:“我给你写了个匾,已经让工匠做了,估计过个两三天就送来了。”
  魏绵奕回到自己住的四合院:“什么匾呢?”过了两天,果然送来了,是“延禧宫”。魏绵奕呆呆看着宫女把匾挂上。弘历走来:“宠辱不惊,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望天空云卷云舒。我写的字好吗?”魏绵奕会意地笑着:“好。”
  弘历住到溪月的四合院子后,太太每天都给溪月送滋补的中药。一个多月之后,溪月怀孕了。太太乐坏了:“老天开眼了。”溪月怀孕之后,弘历又住到于萱的四合院了。
  弘历流连在妃嫔们的住所,一心求子的时候。魏绵奕为了宝利票号的事务,几乎每天都工作到深夜。宝利的董事和分理,甚至是伙计,没有看好她的。宝利十之八九的工作人员都上下其手,不但故意拖延怠工,而且还给魏绵奕出难题。
  巨大的工作量,加上失眠,魏绵奕每天的睡眠还不够五个小时。魏绵奕如果不杀鸡儆猴,树立威信,就会寸步难行。可是找到一个开刀的人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宝利的账册不能给外人看,否则会给董事们留下话柄。
  只能魏绵奕自己慢慢算,做账的是票号的行家,哪里有那么容易就找出破绽。而宝利的董事们不惜花重金打听,紫禁城的三夫人,有没有私自见什么男人,有没有……
  已经是第十一本账册了,实在算不出什么纰漏。魏绵奕自语:“再算玩这一本,还看不出来,就必须让人去找一个更厉害的人来查了。”算盘噼里啪啦,突然,出现了。出现了一个漏洞。
  进入宝利后的第三天,魏绵奕第一次召来票号的人开会。魏绵奕说:“大家都知道宝利现在亏损严重,皇上决定要撤庄。而且各号的业务都要收缩,暂时不再经营茶叶生意。把直隶各号现银调回京城总号。”
  赫舍里表少爷说:“这究竟是皇上的意思,还是夫人的意思。”魏绵奕说:“当然是紫禁城的意思。”运银的银车,和亲王的人全程护送到京城,这些人的工钱从紫禁城的公账上出,不用号里的银子。”
  众人一听到弘昼的名字,一想到他牛脾气上来六亲不认。他找的人不是军队里的,就是京城步兵衙门的人,谁敢得罪,大家就都不言语了。魏绵奕见众人不说话,接着说:“宝利连年亏损,可是却每年分红,光去年就分红八万多两,实在是罕见。今年不会分红。”
  魏绵奕半睁着眼睛,看到“弘昼”也跳进来,一点点像自己靠近。魏绵奕醉了,并没有意识到其实池塘的水只有一米来深。而且她并不知道,因为紫禁城的东苑花园里曾经淹死过人,那之后,紫禁城的大小池塘里的水都控制在一米左右。
  魏绵奕跳下去之后,并没有试图站起来,而是半坐着,所以水的确快把她淹没了。魏绵奕眼睛几乎睁不开了,她看到“弘昼”正在靠近,却没有意识到他是趟过来的。
  弘历趟着水,走到魏绵奕身边,把她从水里抱起来,送到延禧宫的延禧宫去。弘历穿着弘昼的衣服,一路走来延禧宫,却也没有看见一个人。延禧宫里的丫鬟婆子总共有十一人,这会却一个也不见,此时,却也算是好事。
  弘历先换下弘昼的衣服,装在包袱里,又换上自己的衣服。魏绵奕已经被冻的嘴唇发白了,紧紧缩成一团。弘历胡乱帮她换上衣服,给她盖了被子,自己就走了。没一会功夫,娟子在东苑吃饱喝足了,回来了。
  见魏绵奕头发都湿了,赶紧摇醒魏绵奕。娟子问:“夫人,您怎么了?”魏绵奕才发现自己已经回了自己住的延禧宫。魏绵奕沉思了一会:“给我准备洗澡水,不要和别人说这件事。”娟子答应:“是。”
  弘历把包袱叫给张天,要他拿去洗了。张天洗了以后,重新挂回弘昼房里。弘历又回到席上。直到快子夜时分了,众人才散了。以往二月初二,娘家人就会来接女儿回去,只因为今年太太要办席,才没有回去。
  晴昭,于萱和胭雪都知道,其实太太不过是为了给溪月撑脸面,借二月二节,提前给溪月庆生。次日,溪月就回娘家了,回娘家以后,又是自己的生日,又刚怀上,双喜临门,自然要在自己家里好好办个生日宴,犒劳犒劳自己。
  胭雪和瓜尔佳福晋也回佟佳家了,都准备住上半个月。昨天夜里,弘昼喝高了,瓜尔佳福晋自己回家,一回去就开始收拾东西。隆科多第二天就照佟国维的意思,把两个妹妹接回家。
  于萱也被于成龙接回去了,晴昭的父亲虽然只是个商人,也是一样爱女如命,巴巴地亲自上门来。晴昭阿玛说:“小女正月里忙活了好长时间,比较劳累,我接回娘家好好歇一歇。”
  其实,最劳累的是魏绵奕,昨天跳进池塘里,今天果然又病了。叶赫那拉老太太也不来接,只是派人来问候,说:“姑娘病了,不好在挪地方,好生在家里养病。过两天,病好了,再来接姑娘家去住。”
  弘历的胳膊被魏绵奕抓伤了,只来延禧宫看望了一下,就走了。于萱回娘家只呆了不到三天,就回来了。弘历正担心没有借口躲魏绵奕,于萱一回来,弘历就躲到于萱那里去了。
  魏绵奕病的这段时间,反复思量着自己做的事。跟随雷少奶奶的时候,经常听她说,“经商之道,首在人才;振兴号务,全赖规章。”可是自己正的是在经商吗?紫禁城并不是商贾之家,而是官宦人家。弘历只是想改变紫禁城的种种积弊。
  如果自己不小心触犯了紫禁城更高的利益,那将怎么办?歇了几天,刚刚好些了,魏绵奕就拟定票号新的十条规章。但是要顺利施行,就必须先得到弘历的首肯。
  魏绵奕来到于萱的住所找弘历,魏绵奕来东苑多是到太太那里去请安,很少来妃嫔这里。刚一进屋,魏绵奕就感觉有点怪怪的。在这里,自己是客,于萱是主。弘历正在书房看公文,于萱站在旁边给他磨墨。
  魏绵奕突然想起从前在京畿的时候,自己也是这样,站在一旁给弘历磨墨。或许根本用不着磨那么多的墨,只是为了理所应当得站在他身边。现在看着于萱站了那里,并没有任何的违和感。魏绵奕才知道,弘历身边的那个人可以是于萱,可以是胭雪。
  甚至,如果溪月和晴昭在识一些字,多引经据典,说些有水平,讨喜的话,也可以是她们。魏绵奕对于弘历并不是特别的!可以被任何一个人代替。然而,魏绵奕唯一不能被代替的一点,就是魏绵奕是被弘历精心培养,拿来为紫禁城的改革献身的人。
  弘历的态度很冷淡:“夫人,什么事?”魏绵奕才回过神:“我……有事想单独和皇上说。”于萱离开了。魏绵奕说:“宝利的总号设有三个总经理,八个协理。下有坐柜五人,会计、文牍、外勤各十人,另有学徒五十多人。”
  弘历说:“向来如此。”魏绵奕说:“一个位置上有这么多人,相互牵制,工作效率就低……”弘历很严肃:“夫人,你要知道,紫禁城不却这些人的工钱,你也知道,紫禁城的票号,不单是为了赚钱。你需要做的,就是给他们立规矩,让他们知道没有紫禁城,就没有他们,并不是断他们的生路。”
  魏绵奕有些沮丧:“皇上,只有优胜劣汰才能让这些亲戚感觉到危机感,他们才会……”弘历说:“你太过各执己见,连我也会感觉到危机感!照我说的做。”弘历问:“你还有事吗?”魏绵奕说:“没有了。”
  弘历背过身:“那就回去吧,病才刚好,好好回去歇着吧。”魏绵奕快步走出于萱住的院子。魏绵奕就这么走了,让弘历更加恼火了。弘历自语:“连为什么都不问,为何不问问我为什么生气!”
  二月二晚上,从弘历看到墙上的面具。不,甚至,魏绵奕去看弘昼时,和弘昼围着梧桐树走,都被弘历看在眼里。起初是只有魏绵奕一人是合适的掌家人,但是于萱和胭雪进门了,于萱和胭雪也是各有优点。
  让魏绵奕做当家人,一是因为,魏绵奕没有娘家利益的牵绊,敢得罪人。更重要的原因是,魏绵奕无父母,无兄弟姊妹,孑然一身。魏绵奕只能依靠弘历,惟命是从。可是魏绵奕在宝利票号的表现却不尽如人意。
  魏绵奕似乎什么都不顾忌了,甚至不在乎自己是不是会撞得头破血流。弘历越担心她,就越会关注她的一举一动。越关心她的一举一动,就越来越多的不满。魏绵奕走着走着,步伐渐渐慢下来,她举目四望,甚至有点无所适从。
  正在这时,弘昼突然从大门进来了,魏绵奕忽然扭头想走,却被弘昼叫住。魏绵奕只能向前几步,对弘昼低头行礼,然后就匆匆走开了。自从二月二遇到了戴着面具的弘昼,知道弘昼对她的觊觎。魏绵奕对弘昼的喜欢反而更加强烈了。
  弘昼不请自来,这本来是再正常不过的事,然而弘历听到宫女的禀报,却有几分张皇失措。弘历假扮弘昼去试探魏绵奕,这件事做的滴水不漏。弘历还是有几分心虚,他本来只是想探探魏绵奕到底怎么想,却做了有损弘昼声誉的事。
  弘历的表情有几分不自然:“四弟。”弘昼坐下说:“哎,瓜尔佳福晋要在佟家住半个月,我是成了孤家寡人了。哥,你倒好,还有美人相伴。刚才我遇见令妃娘娘了,她脸色不大好……”
  弘历一听到魏绵奕,眉头一皱。弘历已经探出魏绵奕确实喜欢弘昼,两个人并没有实质性关系。在弘历假扮弘昼之前,弘历从来没有怀疑过弘昼会和魏绵奕有实质性关系。
  可是,那种眼神……魏绵奕在他身边这么多年,却从来没有用那样爱慕的眼神看他。弘昼见弘历不说话:“三哥……”弘历想:魏绵奕喜欢弘昼,可弘昼为魏绵奕说话,偏袒之意毕露,却丝毫不避嫌。
  弘历说:“没什么,不过是因为宝利票号的事,我说了她两句,她就使小性了。”弘昼还想说什么,突然仔细回想起魏绵奕的神情,突然感觉出魏绵奕有几分羞涩。弘昼想到魏绵奕对自己有几分迷恋,也顿时不自然起来,两兄弟就这样冷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