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

  第二十三章
  龟甲贞宗来到本丸有一阵子了,但一直没能见到审神者。
  起先他听本丸内的短刀们说,审神者是一位极具威严但温柔好说话的大人。
  他很好奇,打算偷偷去审神者的房间看看。
  但刚走到楼下就被同时期来到本丸的千子村正拦住。
  “主人先前下达了谢绝面见的命令,这点你不会不知道吧?”
  “主人大人的命令我当然记得。”龟甲贞宗看他一眼,“但我相信哪怕打破了禁忌,主人大人也不会惩罚的太过。”
  不如说,惩罚他的话他反而很高兴。
  “huhuhuhu……是吗,那么我也一起去吧!”千子村正笑了笑,又这么说了一句,“如果主人责怪,我就脱了吧!”
  “……呃?”
  然而两人在楼底下被小狐丸双双拦截。
  讨伐完潜入的敌军回到本丸后,出征的刀剑男士们松了一口气,轮番进了修复室。
  当他们修整完生息,准备去面见审神者时,却被小狐丸告知了一件事——
  审神者要在屋内静养,期间除了身为近侍的小狐丸,任何刀剑男士都不见。
  甚至在住所周围设下了结界,阻断了刀剑男士们对于审神者状态的感知。
  刀剑男士们虽然奇怪,但也没有对小狐丸转达出来的吩咐有任何怀疑。
  时间就这样过去了一个月。
  原本十五天左右便能痊愈的伤,到了一个月的时候怎么都应该已经养好。
  但审神者依旧没有出现在刀剑男士们的面前。
  直到不知为何结界的力量衰退,刀剑男士们开始感知到审神者灵力的骤然衰减,才开始觉得事情有所蹊跷。
  有刀剑男士拦住小狐丸询问情况,但被后者巧妙地敷衍了过去。
  压切长谷部和烛台切光忠身为审神者的近侍,感到事情的不对劲,决定直接登门拜访,却被小狐丸拒之门外。
  又过了两日,审神者的灵力已经几乎感应不到。
  为了不在本丸内造成恐慌,先前出征山中的刀剑男士们聚在一起,派出了一位小狐丸绝对拦不下的刀剑男士去查探情况。
  与此同时,药研藤四郎等刃也在修复室做好了迎接的准备。
  三日月宗近来到审神者房门口,轻轻扣响审神者的房门。
  隔着老远的时候他便已经能感知到审神者的状态,已经是濒死的感觉。
  “小狐丸,我知道你在里面。”三日月宗近说,“我进来了哦?”
  三日月宗近说罢,打算拉开房门,房门却在他还没触及时被从内侧打开。
  小狐丸面上毫无生气的看向他,带着只有他看得出来的,强忍着的悲伤和自责。
  “小狐丸,把主人交给我。”三日月宗近带着他惯有的笑意说,语气透着不容商量的意味。
  “三日月阁下,请回吧。”小狐丸却不打算接他的话。
  三日月收敛起面上的笑意,盛满天地间最美好景物的双眸直直看向小狐丸:“哈哈哈哈……你还是这么顽固。但今天我也不是来跟你讨价还价的。”
  三日月宗近用手轻扣上腰间的刀,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身为小狐丸同刀派的后辈,本丸唯二的五花刀剑男士,也是天下五剑之一的他,在判断出情况的危急之后,毫不犹豫的选择了最简单直接的做法。
  小狐丸也拔出腰间的刀,空洞的眼神里生出一抹敌意。
  三日月宗近拔刀,既然两刃已经约定好了解决方式,那便无需多言了。
  三日月宗近面上带着清浅的笑意,那是他曾身为贵族养成的良好教养,哪怕身处战场也依旧如此。
  他没有多言,刀尖指向小狐丸便送去,充满力道的一击与他清隽的美丽面容丝毫不相称,小狐丸直接被他甩上纸门。
  三日月宗近丝毫没有客气,连续几下出击完全不给小狐丸缓冲的余地。
  胜负已然非常清楚。
  不多时小狐丸便已经挂了彩,三日月宗近举着刀对他提议:“嘛…不如就此认输如何?现在不是浪费时间的时候呢。”
  小狐丸不语,依旧提着刀向三日月宗近劈去。
  三日月宗近侧身一躲,反手用刀背接住小狐丸的刀身,往上一甩破掉他的攻势后,迅速出击将小狐丸放倒在地。
  他看向躺在地上的小狐丸,将刀收进刀鞘,轻蹙起了眉头:“小狐丸,现在的你不及往日一半的强大。”
  言罢,三日月宗近绕开小狐丸来到屋内。当他走到里间的门口时,内里散发出的沉闷死气令纵使见过再多世面的他也暗自心惊。
  三日月宗近拉开房门,入眼便是一副无法形容他感受的场景。
  阴沉的屋内终日不见阳光,扑面而来的潮湿空气中带着些许霉味儿,甚至能感受到挣扎着浮动的灰尘。
  长时间无人打理的房间角落落着一层薄灰,半张蜘蛛网已经在房顶支起。房中央一张不大不小的床上被单凌乱发皱,视线触及床上坐着的“人形物”时,三日月宗近不可置信的瞠大了双眸。饶是他身受再好的教导,也有些挂不住脸上的笑意,渐渐垂下嘴角。
  “人形物”浑身上下消瘦的只剩骨头,低垂着的面上缠着一条布遮着双眼,毫无血色的双唇干瘪而满是褶皱,翻起的嘴皮扎在上面将整张嘴覆满,明黄色的丝绸连衣裙凹陷在没什么肉的身上。
  触目惊心。
  三日月宗近认得出来,那就是自己的主人。许是因为已经连动弹的力气都已经没有,她坐在床内侧的角落,双臂无力的垂落在床上。如一具坏掉的玩偶般一动不动,散发出深沉的死气。
  教养良好如三日月宗近,在这种情况下也顾不得礼数。他沉默着来到床边,脱掉自己的外袍将审神者包裹住,轻柔而小心翼翼的将审神者从床上抱进怀中,转身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多作停留。
  他感觉得出来,身高有一米六七的审神者,竟只剩下七十多斤重。
  三日月宗近走到门口,看见坐在门框间失魂落魄的小狐丸,面上挤出一抹礼节性的笑意,居高临下看向他的美眸却冰冷无比。
  “我想你应该做好了承担起这一切的准备。”
  三日月宗近将审神者带到修复室的时候,众刀剑的表情无一好看。
  “药研阁下,主人怎么样?”三日月宗近问他。
  药研藤四郎摘掉审神者脸上的布条,从头到脚给她详细检查了一番,摇摇头叹了口气:“还活着,但是也离死不远了。凭我的医术恐怕……”
  “主!这不是真的……药研!一定有办法救主的,你再想想!”压切长谷部脸上写满了焦急和不相信,以至于他有些失礼的抓住药研藤四郎的领子。
  “长谷部,你这样逼药研又何苦呢……”一期一振从旁扒开压切长谷部拽着自己弟弟的手。
  “你这是什么话,你不担心主吗?”压切长谷部转而看向他。
  “好了,长谷部君……主人出了这样的事谁都不好受,我们先冷静下来,想想到底怎么办吧。”烛台切光忠将他拉开,看向药研藤四郎,“药研,你真的没办法救吗?”
  药研藤四郎表情凝重的说:“我看大将体内或多或少有一些小狐丸的灵力,想必能试过的方法他都试过了。这也说明光是渡灵力给大将是没用的,而且我并不认为大将现在的身体受得了大量灵力的供给。”
  “这种状态没有办法进食自力恢复,虽然可以打一些营养剂,但也不确定会不会有副作用。”药研藤四郎道。
  刀剑男士们陷入了沉思,谁也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
  一旁的三日月宗近来到审神者身旁,握住她只剩皮包骨的手。
  许是感应到外界的气息,审神者的手指轻微动了一下。
  “主!”注意到审神者动静的压切长谷部飞奔到她身侧,想要握住审神者的另一只手,却怕自己因为太兴奋把握不好力道。
  审神者紧闭的双眼微动,随即如揭开深沉黑暗的黎明一般缓缓掀开了眼帘。
  她用依旧蒙着一层黑雾的双眼看了一眼身侧的三日月宗近和压切长谷部,张了张嘴,喉咙间却只能发出几声嘶哑的不成话语的音调。
  审神者眼中流过失落,一旁的三日月宗近带着温和的笑意对她说:“主人,如果您允许我握着您的手为您恢复一些灵力,请您眨一下眼睛。”
  审神者停顿几秒,眨了一下眼睛。
  三日月宗近将审神者的手包裹在自己两手中,天下五剑纯正浓厚的灵力流入她的体内,如一汪清泉浇灌进干涸的沙漠。
  审神者又张了张嘴,尝试用嘶哑的嗓音拼凑成话:“我……出、赖了吗……”
  “您出来了!您出来了主!”压切长谷部看着审神者,泣不成声。
  “您现在有什么想做的事吗?”三日月宗近低着头,温柔的看着她问道。
  审神者牵动干瘪开裂的双唇,扯出一抹安慰的笑意:“如果可能……我、洗澡…更衣……”
  三日月宗近哭笑不得:“等您恢复的差不多的时候,再说这个吧。”
  他又抬头看向药研藤四郎:“药研,现在你也还是对主人的情况束手无策吗?”
  药研藤四郎沉思片刻,艰难的点了点头:“大将她…说白了吧,她的情况很像回光返照。”
  室内的所有刀剑男士们都沉默了。
  而审神者听后,转头看向修复室窗外有放晴趋势的天,淡淡一笑。
  “送我回现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