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问莲根有丝多少,莲心为谁苦 四

  阿荷将信收回箱子里,却见她在箱子后遮遮掩掩,似藏了什么东西。
  “那是什么?”我问。
  “没什么。”她合上箱子就要走。
  “站住!”我又打开箱子,一眼便瞧见箱子里多出来的一封信,信封看上去新许多。我将这封信拿出来,正要拆开时,阿荷却拦住我。
  我不顾阻拦,将信打开,扫了一眼,道:“原来是素青的信,怎么错放到这里来了?我看看。”
  “是我弄错了。里头没什么要紧的事,王妃不必看了。”阿荷道。
  而我早已将信拆开,只见几行小字——
  日前有一事瞒下,思来想去愈觉不安,故复书信一封相告,五月初三,成王殿下将赴常青,安王设宴送行,成王见安王妃于兰庭,语称卿卿,相谈甚密,望王妃早做防范。
  我怔怔地看着这几行字,许久,抬眸笑道:“阿荷,这信上写的是什么意思?”
  语称卿卿,相谈甚密。
  谁是卿卿?
  “王妃?”阿荷小心地试探,“王妃,您没事吧。”
  “没事。”我笑着,盯着那几个字,问:“五月初三是哪一天?”
  阿荷垂着头,小声道:“是王妃的生辰。”
  “卿卿是谁?”
  “是王妃的小字。”
  我摇头,笑容依旧,“不是,都不是。”
  五指渐渐收紧,信纸攒在掌心,扭成一团,淡淡的血迹沿着掌纹滴落。
  “王妃!王妃您不要这样!”阿荷跪在地上,哭着掰开我的手指,“殿下对王妃的好我们都看在眼里,也许,也许只是素青一时看差了听错了,王妃何必如此伤害自己?”
  我木然地望着窗外,任由阿荷用帕子擦了我手上的血,为我上药。
  “阿荷,我本欲为我孩儿积福,不想动她,偏她非要来招惹我。我能怎么办?”
  阿荷停下手上的动作,抬头惊疑地望着我,“王妃?您的意思是——”
  我垂眸,看着掌心月牙似的伤痕,道:“阿荷,不是我要回来,是我走不了了。我不能让我的孩儿和我一起流浪,我得回来。我可以自己吃苦,但我不能苦了我的孩儿。”
  “可这事,殿下知道吗?”
  “他不知道。除了你,我没告诉任何人。你也不要告诉旁人。”
  “为何?”
  我抬手轻轻覆上小腹,语气渐渐柔和下来,道:“还不到时候,我得让他的父亲喜欢他疼爱他,他可以不爱我,但他得爱他的孩儿。”
  我静静感受着腹中尚未成形的生命,心地突然柔软下来,悲伤也一并袭来,泪水落在手背上,我转头问阿荷:“阿荷,可是现在,我该怎么办?”
  “王妃莫要如此,还是告诉殿下吧。这其中一定有误会。那日可是殿下将王妃找回来的,那焦急的模样不像是能装出来的。王妃和殿下好好谈谈,说不定就没什么事了。”
  我低着头,仔细思量,许久,才道:“阿荷,我累了,你先下去吧。”
  她担忧地看着我,道:“王妃切莫做傻事。”
  我弯了弯唇角,道:“放心吧,我不会的。”
  一连数日,我再没见过胤晟。
  他自常青回来后,一时煊赫,忙着平州的官员调动,忙着搜查明献的踪迹,忙着一切他该忙着的事。相比之下,闲职在府的安王胤俅倒显得格外清闲,连素青传来的消息也少了许多。
  我坐在窗边,跟着阿荷学绣花,最简单的样式,最简单的针法,却依然让我弄得一塌糊涂。
  “王妃心思不在此,不要绣了。”阿荷劝道。
  “好。”我收了针线,阿荷离开了一会儿。
  我望向桃林,道:“出来吧,我知道你来了。”
  翟啸从林子里走出,停在距我三步之远的地方。
  我翻弄着阿荷新画的绣样,问:“安王府还是没动静吗?”
  “没有。”
  我皱眉,又问:“胤晟也没有动作?”
  “没有。”
  “哼。”我冷笑,拿起笔在蘸了墨,在样纸上随意填了几笔。
  翟啸道:“也许他另有顾虑。”
  “什么顾忌?”我反问,“他敢在全国上下大张旗鼓地搜寻明献的下落,怎么,我告诉他人在哪了,他反而不敢抓人了?另有顾忌,他在顾忌谁啊!”
  翟啸垂着头,默然不语。
  阿荷回来了,翟啸道了一句“你不要多想。”就走了。
  阿荷走至我身边,道:“王妃,太后差人来请您去慈宁殿一趟。说是新觅了个厨子,极善烹鱼。知道王妃爱吃鱼,就差人来请了。”
  “嗯。”我应了一声,便换了衣裳进宫。
  到慈宁殿时,见安王夫妇也在,心中便有些不快,又见胤晟也在,便更觉不悦。此情此景总是格外熟悉。
  太后忙招呼我过去,我行了一礼,在胤晟身边坐下。
  原来是太后心血来潮设了家宴,皇后是一定要寻借口推脱了的,父皇最近龙体欠安,便也没有过来,如此,便只剩下我们四个陪她老人家了。
  鱼是时鲜的鲫鱼,御厨是太后亲自招进宫的,无论是食材还是烹饪技术都是顶尖的,偏我瞧着盘中色香味俱全的佳肴只觉腹中翻涌,竟难下箸。
  “鲫鱼多刺,你小心一些。”胤晟将一块挑过鱼刺的鱼肉方进我碟中。
  我点点头,夹著品尝,鱼肉送到嘴边,闻见鱼腥气,又是忍不住一阵干呕。
  “你怎么了?”胤晟转身扶着我,轻拍着我的后背。
  “王妃?”阿荷紧握着我的手,我和她的掌心都是汗,我微微摇头,“没事。”
  太后被惊动,也像我望过来,关切道:“姝儿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哀家传太医来瞧瞧。”
  “不必了,季伯伯已经瞧过了,只是这几日天气热,肠胃不适,调理几日就好了。”
  太后道:“这几日天气确实热,虽然立了秋,却比夏天还难熬。你自小就怕热,可得照顾好自己。”
  “是,多谢太后关心。”
  太后又道:“还是叫孙太医来看看吧。”
  “是。”阿荷握着我的手突然一紧,我向她摇摇头,道,“没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