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问莲根有丝多少,莲心为谁苦 五

  孙太医是季伯伯的弟子,我自然不需担心什么。
  只是看过之后,太后眼里的失望一闪而过,我低头微笑,太后因何失望,我也是清楚的。
  我借口不适便要离开,太后应允,让胤晟送我回府。
  “阿姊这就要走?”江舒颜放下筷著,颇为忧心地看过来,“我知姐姐爱吃河鲜,特地差人做了醉蟹,阿姊不尝一尝吗?“
  我停下脚步望着她,微微蹙眉。
  阿荷微微俯身,道:“多谢安王妃盛情,只是我家王妃体质虚寒,吃不得这等寒凉之物。”
  “可是,小时候姐姐最爱吃醉蟹了,记得小时候父亲到南方办差,回来时特意买了一笼蟹,阿姊一连吃了两只呢。怎么现在……“
  我瞧着她追忆往昔时候的怅惘模样,不禁觉得好笑,道:“小时候确实喜欢。只是后来大病一场,落下个虚寒的体质,便也不大喜欢了。我以为这些你最清楚不过了,毕竟当时都是托妹妹的福,我才有今日。”
  她垂眸,僵硬地笑了笑,脸色煞白,道:“姐姐说的是哪里话,姐姐是有福气的人,哪里需要托我的福。”
  我笑道:“是吗?那便借你吉言了。”
  我拂了拂衣袖,向太后行过礼后,离开慈宁殿。
  “你今日是怎么了?一进慈宁殿脸色就不好,又是谁惹你生气了?”胤晟问道。
  我默然不语,只顾赶路。
  他笑了笑,来牵我的手,却被我躲开。
  他道:“这几日公务繁忙,未顾及你,等过几日一定好好陪你。”
  “阿晟。”我驻足,转身望着他,夏末的阳光依然刺眼,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如此,眼里涌出些湿意,我道:“你当真不知我在介意什么?”
  “静姝?”他有些迷茫地看着我。
  我顿时颓了气势,道:“你从不熏香,你身上的熏香味是哪来的?”
  他笑道:“整个慈宁殿都是这种熏香味,难免沾染一些。”
  “这是江舒颜惯用的熏香。”我道。
  他皱起英朗的峰眉,道:“这我倒没注意,我只以为这是太后熏的香。”他又无奈地笑了笑,道:“我和她之间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我抬袖嗅了嗅,发现自己身上也蘸了淡淡的香,这个女人,自己爱熏香便也要天下人都沾上这香。
  我抬眸,追问:“现在是没有了,以前呢?”
  “静姝,从前是我心盲眼瞎认错了人,以后不会了。”
  “哼!”我扭头朝宫门走去,他又来牵我的手,被我躲开,他不依不饶,终于紧紧握住我的手,再也甩不开。
  我叹了口气,登上马车,坐在一边,瞪着他,道:“你离我远些,我闻不得那熏香的味道。”
  “好。”他便老老实实地坐在另一边,只顾看着我笑。
  我转头望着车窗外的景色。
  马车行驶得平稳,仍难免有些颠簸,我压着胃中的不适,脸色渐渐难看。
  “可是不舒服?”胤晟问道。
  “还好。”我摇摇头,靠着车厢。
  他靠近,轻轻揽过我。
  “停车!”我猛地推开他,跳下马车,蹲在车旁干呕起来。
  胤晟也下了马车,搀扶着我,担忧地道:“还是再请太医看看吧。”
  我吐得天昏地暗,顾不得回应他,只闻见一阵浓郁的香气飘来,胃里又难受了几分。
  “阿姊,你没事吧。”
  我抬头,见我们的马车后又停了一辆马车,江舒颜下车过来,轻蹙着眉头,神情十分忧切。
  她伸手要来扶我,我挥袖甩开,她后退两步,满目委屈,“阿姊,纵然之前我们之间有什么误会,可是你我姐妹一场,我,我只是担心你。”
  我由胤晟扶着起身,瞧着她故技重施,便又是一阵反胃:“多谢你了,只是你越来关心我,我便越发觉得恶心。”
  “阿姊?”她惊异地望着我,又怯怯地低下头,道:“姐姐何必说这样的话……”
  我转过脸望向别处,道:“你这般楚楚可怜的模样又是想做给谁看?若是做给安王殿下看的,你便回安王府好好地哭一场,何必在这里受委屈?若是做给别人看的,我劝你省了这心。”
  “我,我不是。我只是担心姐姐。”
  此时胤俅也下车过来,将江舒颜护在身后,隐有几分愠怒,道:“皇嫂又何必说这样难听的话?”
  我冷笑,再要争论时,却被胤晟拦住,他道:“有劳安王妃挂怀,我家王妃一向宽厚和善,却不知和安王妃有什么误会,竟到现在还耿介于心。她这几日身体不适,难免情绪不佳,安王妃既念着姐妹情谊,为何还如此计较?”
  “我没有要和姐姐争吵的意思,我……”江舒颜低着头躲在胤俅身后,嗫嚅道。
  我抬眸望了一眼胤晟,他似有所感地回望过来,我收回目光,道:“阿晟,我们走吧。”
  我转身离开。
  我不想看见她,更不想看见他和她。
  我独自走在街上,无端的有些难受。
  眼前一晃,一个橙黄的糖人横在眼前的,我接过,看着咧着嘴大笑的小人,不禁莞尔。
  “方才见你脸色不好,可是哪里不舒服?”
  我摇摇头,道:“刚刚,是你第一次在她面前为我说话。”
  “我自然要向着你。”
  我低下头淡淡笑着,他的指尖轻抚过眼角,留下一抹凉意,“这是怎么了,又哭了?”
  “没有。”我摸了摸眼睛,泪珠断线一般坠落,“我也不知最近是怎么了,总是这样。你,你不用管我,一会就好了。”
  “唉,你要我怎么办才好?”他轻叹一声,一边握着我的手,一边用袖口拭泪。
  安王府的马车驶来,我垫脚搂过胤晟的脖颈,将脸埋在他肩头。
  他揽着我,轻轻安抚,柔声问:“又怎么了?”
  我摇着头,嘟囔道:“人家在街上受了委屈,都能躲在自己夫君怀里哭一哭,我怎么就不行?”
  他笑了笑,无奈道:“不是不行,只是你家夫君脸皮薄,有些害羞。”
  “你嫌我给你丢脸了。”
  “那你哭吧,且哭个够。”
  马车自他身后驶过,我才肯放手,摸了摸鼻子,转身往前走。
  行至路口,我习惯的向右拐去,胤晟及时拽住我,我迷茫地望着他,他道:“走错了,王府在这边。”
  “哦。”
  握着我的手的力道又紧了几分,他道:“你这个样子,走丢了怎么办?”
  我默默跟在他身后,把玩着手里的糖人,小声道:“只要你不放手,我就不会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