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23 千秋万代一捅江湖
好歹当初算是全须全尾地出去的，如今回来却武功尽失，身体也不似从前，派里的姐妹也不是瞎子，自然有千百个想问。
不过郁昱却懒得解释了，直接去找了郁九莲。打算告知对方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世，这次回来，只想光大情血派，别的没有想法。
郁九莲气的不轻，差点一个耳光甩到她的脸上，毕竟自己辛苦培育的好苗子，好不容易练成绝世神功，不仅敢偷跑出师门，大仇未报便把自己作成了肩不能提的废人。
这些日子郁九莲心中一直憋气，只当她是年幼无知，做事愚蠢。如今见郁昱胆敢回来，便是要一掌打下去，那巴掌带着疾风刚要落在她的脸上时，硬生生地停住了。
只因郁昱跪在冰冷的石地上，仰头看着她冷静道：“母亲，新帝已经知道了情血派的所在了。”
郁九莲眼中一片动荡，手下一个慌乱打翻了茶盏，她有些惊愕道：“你，你叫我什么？”那茶水泼落在她青灰色的长袍上，渐出一片星星点点的茶渍。
郁昱看着她又重复了一遍：“母亲。”
她缓缓道：“我已经知道了过去的事，如今新帝正在寻找禾嘉格格的女儿，我怕是要去宫里了。如此您也可以放心在情血派颐养天年，只是旧仇是难报了。”
“时隔多年，父亲他早已成家立业，他虽混账，可他的儿子顾无心却是个难得的君子。”
接着她又道：“如今风剑山庄在顾无心手中蒸蒸日上，也算不负您当初的心血了，您，放下吧。”
这一连串话，说得通达流畅，前头末尾交代的清清楚楚，容不得郁九莲插上一句话。
说道那个人的名字，郁昱心中微动，眼也不抬只是朝郁九莲深深一拜。
郁九莲连着说了三个“你”，先是面色惊恐地看着她，接着又转为愤怒和不甘，最后双眼中露出大片不明的寒光。
她瘫软在座位上犹如一潭死水，半晌才颤着唇咬牙切齿说了一句：“没想到，我这一辈子，竟是这样的。”
她冷眼看向郁昱讽刺道：“你可真是好得很啊！你，很好，很好！”
一连说了三个好，郁九莲见郁昱沉默着不说话，头贴在地上直挺挺地跪着，不由得悲从心来，怒极反笑抚胸道：“你现在已经是个废人，我便是不答应，又能如何！又能，如何……”
这最后的“如何”二字实在说的凄凉，郁昱闭上双眼，耳中皆是郁九莲的不甘悲戚之声。
郁九莲呆呆地看着郁昱的背，忽然失笑道：“我养了一个好……徒弟，好徒弟啊。”一说完，两行泪便从眼中流了出来。
便是到了一刻，郁九莲也没有喊她一句女儿，只是讽刺自己养了个好徒弟。
郁昱只觉得心中有些绞痛，这也许是原身郁冷香的情感吧，到底眼前人是自己的亲生母亲，原身内心里盼望了一辈子的天伦之乐，从始至终从未得到过。
那个被称作是母亲的人，如今也只是悲叹自己的复仇大业失败了，从未真的关心过原身。这样的人生，即便知道自己的父亲母亲是谁，又有什么意思呢？
父亲顾陈鹤并看不起她，母亲也只是将她当做复仇的棋子，只有，只有顾无心是真心在意她。
可是，顾无心他不仅是父亲的孩子，他还……脑海中一闪而过小屋中的画卷，郁昱又觉得心痛加剧了几分，他们之间注定没有结果。
这是被原身的感情带着走了吗？不行，作为任务者，这是一种很不好的情况，郁昱试图调节自己的心态，却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
她深呼一口气，郁九莲道：“你，走吧。”听着声音仿佛苍老了许多。
“是，这段时间徒儿会住在情血派，如有打扰请师父勿怪。”
郁九莲没有说话，只是颓败地摆摆手，多年心血毁于一旦，眼中只剩一片灰白。
……
郁昱代原身认认真真地磕了一个头，站起身走了出去，住哪儿呢？自然还是回她本来的住处，那件小木屋了。
屋门一推开，本以为里面东西都该落了层灰了，想不到竟然收拾得十分整洁。她看见里面的人便露出了一个笑容道：“大师姐，你怎么来了？”
吴艳敏拉住她的手担忧道：“小师妹，师父没把你怎么样吧。”
郁昱摇摇头，安抚道：“我能有什么事，师父她一向体恤教中弟子，并没有责罚我。”
“那就好。”吴艳敏这才露出丝微笑，很快又关切道：“昱昱，你怎么一个人偷偷跑出去了呢，你知不知道外面世界很危险，你可把我们担心坏了。”
“说来话长。”虽然各种原因说不清楚，不过看到大师姐这么关心自己，心中还是划过一道暖流。
郁昱掏出一个盒子道：“大师姐，有一件东西，是时候交给你了。”
随着她取下发间的黑玉凤鸣簪，“啪嗒”一声脆响打开盒子，吴艳敏看到里面的《葬花雪剑录》前六章手默本和《千移梦影》的残章，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吴艳敏下意识伸手猛地把盒子合上，问道：“小师妹，你怎么会有这样的东西，你可知这是什么？”
郁昱点点头，道：“师姐，这东西虽好，可不能落在心思不正的人手里，我想让情血派发扬光大，可我自己已经是个废人，身边也唯有你可以托付信任。”
吴艳敏有些愣住，难以置信道：“你是想把这秘籍交于我？”
郁昱看着吴艳敏，目光真诚：“都说长姐如母，大师姐对我的好，我一刻也不敢忘怀。交给你我是最放心不过的，我只有一个请求。”
“你说。”吴艳敏的表情也渐渐凝重起来。
“我希望，师姐能带着情血派的师姐妹们，把情血派发扬光大。”
吴艳敏点点头，承诺道：“小师妹，我必当尽我所能。”
“还有……”
郁昱垂下眼眸，缓声道：“照顾好师父。”
“你这话，倒好像在道别一样。”
吴艳敏担忧地看着她，郁昱只是笑笑：“若是，我说若是真的有人来寻我，你就告诉他，我只是回我该回的地方去了，让他好好吃饭，按时睡觉，不要担心。”
“你指的是谁？”吴艳敏又接着问：“师妹，这就是你的家，你还要去哪儿啊？”
“师姐，别担心，你会知道的。”郁昱笑了笑，安抚般地拍拍她的手。
这里，可从来也不是她的家。
郁昱看着屋内的那把竹椅，想起从前那人总喜欢坐在上面看书，这位置十分好，对着窗户，晒不到太阳，还可以吹到舒服的清风。
每天午后往那一坐，真是惬意极了。
想着想着，她露出一个真心向往的笑容，在心里轻声道：真想再去一次半日湖呐。
……
在情血派舒舒服服地待了快半个月，虽然她已经没有武功了，却还是喜欢去后山的泉边，那里还是那么静，泉水还是那么凉，脚伸进去冰冰的，泡的很舒服。
她懒洋洋地闭眼想着，在树荫下呆的很舒服，隐隐约约还有阳光从缝隙中散落在她的脸上，感受到金色掉落的光。
忽然眼前黑了许多，听见一个清朗温和的声音道：“你就是郁冷香？”
郁昱心想总算来了，这几日呆在情血派养老也算是疲得很，出趟门动动筋骨也好。她慢悠悠地睁开眼睛，露出一个笑容：“是我。”
那人看她不慌不忙，一副意料之中的样子，也微笑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她笑的人畜无害，弯眼道：“你是皇帝。”
新帝的眉眼与贺六有几分相似，可通身的气质完全不同，若是说贺六是风光霁月的妙人，那这人便是一盏散着淡淡氤氲的茶。
闻得到清香，却猜不透内容。
新帝望着她：“打算什么时候出发？”
郁昱抿了抿嘴巴：“我眯一会。”
“天黑前下山。”语气不容拒绝，并不是询问她的意思。
郁昱闭上眼点点头，反正她也没什么好留恋的了。只是不知道新帝的马车，比起贺六的又该如何，是否更舒软些？
想着想着，唇边不禁浮现出一抹连自己都未发觉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