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9 步步艰险

  都是椰子一样的外形,外皮相当粗糙毛躁,内里则是乳白有些发黄的果皮,看着相当硬,但此时的这个,明显是要比此前她喝水的那个大了不止一倍了,就光是上部分内参差不齐削掉的壳盖都可能要比之前那个大上不小,更别提里边装的水了,粗略估计,大抵是有一个小水缸那样的量了。
  怪不得卷毛要慢了。
  首先,找这水缸一样的椰子状果壳就得花上不少时间,而那水量,大抵又是那丁点大的瓢状物给一瓢一瓢舀起来的,之后还有一段潮湿泥地,那么重那么大的东西,不能用扛的背的,摩擦力自然不用说。
  不过,她总觉得,那么多的水,只一宿,多少有些白费功夫。
  喝不到那么多,自然也用不到那么多,就连着洗那脏掉的兽皮,恐怕也用不了多少。
  男人没再说什么。
  那几人忙活着去将那水拖回来的时候,他则直接捡了那装着水的瓢状物,兀自在火上烧了起来。
  尹沙看出了他的意图。
  约摸还是从他所说的那个“玛塔”的口中听来的,女人这个时候需要保暖,他便干脆连水都烧了。
  问题是,那瓢状物并非油木材质,不怕烫,并不意味着不怕火,搁火上不多会,那瓢底便烧了起来。
  尹沙有些愣,一边忙活完的几人也是大眼瞪小眼,个个都懵比得很。
  男人却是当那些懵比眼神都不存在,自顾坚持着,异常淡定,一直到那数量有限的水中腾起了热气,他才将那瓢从火上小心翼翼地移开,伸手揪了地皮上稀稀拉拉的几根快死的草茎,将瓢底烧着的火全数拂灭。
  尔后,他起身走至了她身前,将那瓢水递给她时,缓缓道:“就这样喝吧。”
  他也知道,水还是没完全烧开。
  但已经足够了。
  圣水她自来了这个蛮荒时代,就没少喝。
  纵然不干净,也不至于像现代那样,工业污染极重。
  再者,这里已经不比那处丘梁上的石洞了,能烧出点温水她已然知足,不然,她就只能吃那酸溜溜没什么用的野生浆果了。
  接了那带着温烫的瓢,又瞅了眼那烧得黑糊糊的瓢底,尹沙一口气将里边的水都喝了个光。
  确实是温的。
  而且,在她喝到最后,那瓢的瓢底朝上时,她隐约瞧见了烧得黑糊的瓢底似因着倒置重力的缘故,向内凹陷了一下。
  质疑中,她伸了手,拿食指对着那瓢底轻轻戳了一下。
  ……
  破了……
  男人却颇觉好笑一般,连着看了她好几眼,临了时拿手背帮她擦了把嘴角,低语一声:“所以才让你将就着喝,再继续烧就漏水了。”
  语毕,他便又起了身。
  尹沙惊得不行。
  连那材质耐火程度与火烧时长都尽数掌握得七七八八,还是在这样一个连氧化与谈话反映还未被发觉出来的远古时代,这男人……简直神操作啊。
  又对着那瓢状物发了好一会呆,尹沙才突然想起,男人要卷毛搞水的真正原因——他看到了被她弄脏的小半截袖管,以及那块状灰色兽皮!
  她该去洗一洗她的东西了!
  然而,探手却是抓了个空,尹沙赶紧瞅了眼身侧,但就如她抓空的一样,那两样东西早已不在她身边的叶子上了。
  疑惑中,尹沙还是耐下了心将周遭的叶子都掀了个遍。
  结果未变。
  心急之下,尹沙再一次想到了那男人,下意识抬头去看时,身边却早已没了那男人的踪影。
  这……该不会真是被他去洗了吧?
  那得有多窘?
  急慌慌站起身,她却是意外被冲过来的卷毛给阻在了原地,来不及答话,二傻子却是先开了口:“你傻,你要去哪啊?”
  “我……”才一张口,尹沙便是自发地停了嘴。
  这货,该不是也认定她是要自个跑路的吧?
  也不是没可能……
  毕竟,刚刚的事,他是在场的,那男人在她换兽皮的时候反应那么大,而他又是背黑锅的,再对她的事不敏感,他这脑子就真有问题了!
  但……说起来,这二傻子的智商确实也一直是硬伤,还是段时间内拯救不了的那种。
  吐槽了番,尹沙也深知不说清楚绝对不行,便也只得交代了一句实话:“我去洗……洗……东西……”
  “喔!”瞧着她应了腔,那二傻子倒也不那么紧张了,一抬手咬了口几乎凉透的烤鸟肉,一边忙不迭抓了她的手臂,拉了她坐下,末了,口齿不清地咕哝道:“夹馍去洗了,我看见他拿了……”
  果然……
  无语长叹,尹沙还是不死心:“可他人不在这啊,水不是已经弄来了吗?”
  “他说我装水的时候没顺带着弄些胖叶带回来。”一边大口嚼着鸟肉,一边答着她的话,卷毛明显心不在焉,“你就在这等着,他会洗干净的。”
  尹沙找不到辩驳的话了。
  倒是那忙着吃的二傻子,见她不吭声,便又嘟囔着着催促了起来:“你傻,要不你就先睡上一会吧,明天估摸着会很早就出发的。”
  “为什么?”下意识问了句,她有些不解。
  “我们已经到了这一片洼地的边缘地带了。”快速将剩下的丁点肉块解决掉,卷毛瞬间口齿清晰了起来,“这里除了瘴甲就没什么活物,就这些鸟肉都是意外收获呢,明天应该会像前阵子的晴天暴阳,赶早一些,气温低的话,离开这里也能容易些。”
  “气温低……的时候……才能离开得容易?”纳闷地瞅了眼那卷毛,尹沙懵得很,“这一带边缘地处有什么奇怪的情况吗?”
  “是啊,这一带的边缘地,是一大片沼泽,没有其他的路可走。”伸手指了指一侧黑黢黢的方向,卷毛提示,“呐,明天就从那边出去。”
  “沼泽地?”尹沙心中疑惑渐深。
  这个名词对她来说并不陌生,虽未曾亲身经历过,但这是现世人人都知道的特殊地貌环境,她也没少在电视上看过,有些搞不明白的是,卷毛口中的这一片沼泽地,竟像是与温度挂钩的,这倒令她匪夷所思了。
  “对,很特殊的沼泽地。”听出了她话语中的疑惑,卷毛微微停了片刻,再语时却是耐心十足,“你知道为什么那些火红色的鬼东西会被叫做瘴甲吗?”
  木愣愣盯着那灰暗光度下卷毛吃完鸟肉忘擦的油光光的脸,尹沙摇了摇头:“不知道……”
  “因为很久以前它们是在那片沼泽地里生活的。”卷毛解释道,“它们尤其喜欢在夜晚跟早晨,瘴气最浓郁的这段时间出来,所以,就是这个名字了。”
  “你的意思是,那片沼泽地里有瘴气?”
  “哎,我还没说到那里你就知道了……”支起身又往她身边靠了靠,卷毛打了鸡血似地又兴奋起来,“你傻,我给你说哦,就现在很热的时候,沼泽地里在夜晚跟早晨都会有烟雾一样的东西在上空漂浮着,等到气温升上来了,那些烟雾才会消失,然后一到晚上,雾气就又出现了。”
  瘴气……
  有听过,但是详细的情况,她倒不是特别清楚。
  而卷毛口中的气温高的时候散去,低的时候出现,她只能暂时理解为升华与凝华的情况了,因为,一般的沼泽地里,水分都很充足。
  但到底是不是,她依旧不肯定。
  除开这些,她还质疑的地方是,那些瘴甲为何会突然从沼泽地转移到这一片洼地来。
  按理说,沼泽地的阴暗潮湿以及足量的水汽更适合它们的习性要求,即便午后暴阳,水温提升,它们那细带状的蛇样身形也完全能够潜入更甚的稀泥里,而它们极轻的体重,也恰恰满足了这一点。
  这样都要选择逃离的话,莫不是……那片沼泽地的泥水有问题?
  质疑中,尹沙忍不住瞥了眼那砸吧着嘴巴的卷毛。
  见此,后者立时又开了口:“忘了说了,你傻,你还记得先前的味道吗?就是像坏掉的鹁鸟蛋的那种!”
  “记得,怎么了?”那种硫化氢的味道三番五次地出现,频率高到令人印象深刻,更何况,它还又夹杂在了种古怪异香中,怎么可能忘记!
  “沼泽地的雾气里,就有这种味道,但是,没有我们之前闻到的那种浓郁,而且也不是时刻都能闻到。”一本正经继续给她解释,卷毛的态度前所未有地认真,“如果在这些雾气出现的时候,从这一片沼泽地穿过去,如果途中陷下去或者走的时候太靠近黑水面,就会头晕没有力气,严重一点还会觉得憋得慌,喘不上气。”
  原本,她倒是还有些稀里糊涂,但那二傻子后半部分的补充一说出口,她心下便就清明了许多。
  而此下那所谓的瘴气,怕是满含了磷化物与硫化物的成份,并且,可能还会含有一氧化碳的成份。
  虽然她也搞不明白一氧化碳自何而来,可这片沼泽如果真的连结了这一整片洼地的出口,那么,他们身边这个满是原煤的河床,作为一氧化碳的生产温床也不是不可能。
  毕竟,原煤在热量积聚引发自燃时,若是遇上水份,只会有两个结果:一,水份充足,足以将温度降到燃点之下,然后灭火;二,水份不足,造成不完全燃烧,从而使其中一部分生成大量一氧化碳。
  这种化学气体,便是促使血液中的血红蛋白失去携氧能力的罪魁祸首!
  因由这个特殊情况,尹沙一下子想到了二氧化碳。
  或许,表面看来没什么影响,但那是原子量大过氧气许多的气体,倘若含量过大,就可能沉积在气层底部,纵身高度不够的动物,便难逃一死。
  倒也充分解释了,为何人在那沼泽地有雾气的时候置身其中,一旦陷下去或者头埋得低了,会觉着憋得慌跟传不上气儿了。
  那瘴甲转移生活地段,大抵也有这个原因了?
  看来,这些混合出的气体之类,并从初始便一直如此的!
  回想一下,似乎连那卷毛也强调了,是现在这段很热的时间才会有,那么,就是夏季的意思了?
  她已然有些怀疑,那沼泽地是否处在下游,而那沼泽地的尽头,是否会有些古怪的东西。
  不过,这一系列的事宜,估摸着还得去问那男人。
  卷毛也是能说明白些东西的,但感觉上,没有那男人的逻辑性,包括对重点的概括,只偶尔需要在某些点上分析起来,他的表现价值才更高一些。
  此外,她搞不明白的是,既然那雾气里有那么多不好的成份,对人的影响也格外大,为何还要选择在有雾气的时候穿过那沼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