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六、

  “取完骨头,事情不就结了。难不成还回来闹事不成。”林安心奇怪的问道。鲁招娣惊奇的看着林安心,挑了挑眉,拍拍林安心的肩膀:“妹妹,你可真是活神仙。最可气的地方来了,那小伙子取了骨头,觉得喉咙不舒服。”
  林安心嗤笑了一下。“能舒服才怪,吞饭团,哪百年的老古董了,这是个科学的社会,不合宜的经验,还拿出来用,越折腾戳的越深,黏膜受损越重,就算取出来了,有点疼也正常。”
  “他们一家主要是心里火大,觉得明明好取的骨头,非搞那么多噱头,又是要做CT,又是可能要手术。问题的严重性立刻上升到——启民的耳鼻喉科医生不仅医术不行,人品也不行,想多做检查多挣钱。一大家子越想越来火,愣是四点多跑回来大吵了一架。当班医生解释病情有了变化,骨头的位置变成一头嵌顿,另一头游离,比较利于取出。又给他看了两家喉镜的对比图片。人家就一句话,看不懂图片,反正别家医院取出来了,你家没取出来是事实。没取出来就是没本事,根本没资格强词夺理,所有的解释都是推卸责任。”
  “那有的孕妇,生的前一天孩子脐带绕颈一周,如果绕得不紧还能试着顺产,隔天变两三周,非剖不可,那是谁的责任?凡是动态事物,都有变化的可能。怎么卡的鸡骨头就成磐石了,位置动了也能不认?”
  鲁招娣不禁笑出声。“这比喻好,当时应该让你去解释的。”“别介,人家在气头上,才不会听你的解释。我这身子弱,不经打,更不经骂。”“反正好多人看了当班护士传在群里的图,骨头卡的位置前后确实有了变化。这也太冤枉了!”林安心叹了口气。“现在做医生可真不容易。”
  “这件事,谁都没错,就是看问题的方式不同。说白了就是一万和万一的问题。”鲁招娣一脸沉重。两人说了半天话,林安心的睡意早就淡了,忍不住好奇的问道:“什么一万和万一?”
  “这是本小姐这个把月总结出来的金科玉律,今天免费给你讲解讲解。所谓一万,指的是患者的心理。很多事情不过是万分之一的可能,你们当医生的揪着这万分之一的鸡毛当令箭,你怎么就能肯定这万分之一的可能会落到我家头上?如果都检查完了,看到医生所说的万分之一根本没有实现,就会觉得前期讲给患者和家属听的可能就是套路,为了多挣两个检查费。还有等出院了,作为病友彼此交流,发现别人另样处置也没什么大碍,这时候怒意更甚。”
  “对头,大多数不满都和双方知识的不对等有关,如果我不学医,让我做了一大堆检查都没问题,我心里或许也会疑惑,是不是被骗了钱。那万一呢,指什么?”
  “所谓万一,是医生基于自身专科知识,对某一症状罗列出的各种可能,一一进行排查,万一是这种情况我不会漏掉这个可能和线索。本来这是最常规的考虑,昨晚,在耳鼻喉科当班医生对骨头两端嵌顿深感忧虑,决定排除刺破咽部导致大出血进而窒息的可能,提出各种检查的同时,患者考虑的是你怎么知道我就会这样,肯定是你这医生自己没本事,又想多挣钱,所以提出各种检查。”鲁招娣左手哗啦一下,右手又哗啦一下,最后无奈的摊了摊手。
  林安心接口道:“双方都没错,错就错在去附院的路上那根骨头发生了移位,在附院被顺利取出,这时候矛盾的焦点到达顶峰,附院轻松就取出的骨头怎么启民搞不定。怀疑立刻升级,不满升腾翻滚,所以就算凌晨也要回来出了这口恶气。好吧,一根鸡骨头引发的血案。归根结底,不过是这么多年听了太多的负面言论。想当年我们小的时候,医生让干嘛爸妈就干嘛,病也治得很好。到了网络时代,信息大爆发,言论更自由,负面消息听多了,彼此不再相互信任。”
  “小师妹,你想好要做医生了吗?我有点害怕,实在不行我想出去待几年,再读个博,不回来了。在国外,虽然华人医生难出头,但熬过住院医,升到主治就好了,大不了做辅助科室,但绝不会出现感冒非逼着你开抗生素,好像不开就对不起他家祖宗十八代的情况。”鲁招娣坐在椅子上,双手抱膝,缩成一团。
  “不用那么悲观,国家不是准备立法限制抗生素的使用了吗?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的。”林安心倒了杯水给鲁招娣,拍拍她的肩头,无限乐观。
  “我不知道,我受不了被别人误解的感觉。”林安心笑了笑,没吱声,因为当你长大的时候,你的爸爸已经成了现在的鲁总,你也成了现在的鲁小姐,早就忘了自己的童年。老祖宗说人可以共患难,不能共富贵。对个人而言,老祖宗又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这就是受不了的根由。
  “你不睡会吗?我今天一晚没睡好,先洗洗睡了,今天中午,等她们三个回来了肯定还有关于事情的后续报道。”看了看罗琳和秦宋颖的铺位两人不由自主会心微笑。
  这个中午果真是个热闹的中午,大姐她们不仅替林安心和鲁招娣带回了午餐,还带来了全院“大讨论”的事后回放。
  “你们俩都不知道,大家有多气愤。那家属早上在‘T城传声’上发了帖子,网友们跟帖的可多了,说得真难听。”罗琳激动的打开“T城传声”
  果然,网友的声音一边倒,说“现在医疗行业一片黑幕”的有,说“现在医生不惯病人死活,只管拿回扣”的有,说“生病了还是去大医院,不能去合资医院”的有……有几个了解专业的网友说了两句,立刻被当做“托儿”遭受围攻,说做错事还想洗白。
  “当你为病人的安危担心,希望拿出最合理的措施的时候,得到的是一片质疑。各位姐妹们,你们说这个社会究竟怎么了?小时候,我特别相当儿科医生,觉得天天看见孩子们好可爱,去了才知道一半以上的妈妈在孩子们生病的时候都是暴虐母霸王龙,儿科医生不是人干的活计。宝宝害怕!”秦宋颖心有余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