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梦魇
两人到了楼上，屋里却一个人都没有，但是很整洁，拖鞋沙发茶几都收拾的很好，电视上挂着相框，照片上是一个满头银发的老头大笑着摁住一个小子的脑袋。
照片右下角有注释，写着“摄于2003年师傅康复之后，许昭，许文战”。
曹浩辰看着许昭的大小，突然觉得邪教和他想象中的不一样，两个人站在阳光下拍照，笑得那么晴朗自然，而许昭这老头看上去也好大爷爷差不多，有一种邻家下棋老大爷的感觉。
杨兴修却看的是其他东西：“这下麻烦了，许文战竟然是许昭的徒弟，就不知道他的日月神功练到第几层了。”
“更可怕的事……”杨兴修深舒一口气，“这片可能是日月盟在燕宁的驻地啊。”
话音刚落，楼下就传来人群的脚步声，熙熙攘攘，大概有二十余人。
曹浩辰吓了一跳，毕竟还是个孩子，连忙问：“杨大侠这下怎么办？”
杨大侠哀怨地看了他一眼：“只能跑了，许文战抓住了我爱子心切的心理，才安排下了这场闹剧啊。”
后面的被曹浩辰省略掉了，他傻住了：“跑……要不要……”
“不用报警，武林家务事。”杨兴修从照片旁取下一把桃木剑，舞了两下，“你去楼顶打电话，找盟主他们要人，这里就我挡一会。”
“杨大侠，对面是二十几个持械的壮汉！你凭一把桃木剑和神机七诀就想挡住他们？！”
杨兴修笑了笑：“总不能让你这个小侠客来做，狭路相逢勇者胜，就算只有一把桃木剑，对神机妙算来讲也够了，好了，再不走走不了了。”
曹浩辰听到“小侠客”这句话，腰板不觉得直了直，强硬道：“不行就叫我。”
说着，为了不出现某些二三流影视剧里那些因为废话而死的情节，曹浩辰大义凛然地往楼顶去，同时手往兜里去掏手机。
他突然停下了动作，在他的上方，铿锵有力的下楼声回荡。听得出来，是个正直壮年的男子。
许文战不会允许有居民留下，绝对是日月盟的高手！
有一种闯入魔教总部大战激情的曹浩辰心底最深处那埋藏已久的中二的心再次沸腾起来，竟一点点拉开了曹家拳的架势。
那人走到拐角不走了，居高临下地看着曹浩辰，一条狰狞的伤疤在他的脸上像毒虫一样扭曲。
“日月盟，许武田。”
“武林盟，曹浩辰。”
“请教了，得罪！”
许武田大吼一声，从楼梯上飞跃下来，像动漫里那些拯救世界的家伙一样一拳轰下。
楼梯真的很窄，曹浩辰避无可避，一拳刚式对了上去。
曹家拳刚式讲究力逾千斤，拳可开山，据说他大爷爷抗战时一拳在一个大汉奸身上打了个血洞，那大汉奸没抗住，当场死了。曹浩辰知道自己没有大爷爷的功力，应该遵照老爹教的先用柔式卸力，但莫名的，他就是不想犯规，同样低喝一声打了上去。
两人对拳，都觉得虎口一震，曹浩辰退了两步才把余劲卸完，还觉得胸口气血翻腾。许武田也不好受，向上的楼梯不好退，他险些摔倒。
刚才那一拳曹浩辰就感觉到许武田的力量奇大无比，而且拳上有一股巧劲，很有可能练的是童子功，而且是大家功夫。
许武田轻舒一口气：“刚开始还怕欺负小孩，看来是我多虑了，五绝，名不虚传。”
曹浩辰一愣，五绝？什么鬼？看多了吧。
许武田狞笑一声：“看来你也只知道四侠客呢。”
曹浩辰想追问，许武田却不说话了，两只砂锅大的拳头虎虎生风地打了过来，拳势密不透风。曹浩辰被逼无奈，刚式通常只有三拳之力，短时间内打出三拳后一天都不得再用，否则手会废掉，曹浩辰现在的功力也不过打出一拳而已，无奈之后只能用柔式抗衡。
下面传来金属碰撞的声音，大概是杨大侠抢到了一根钢管什么的，不时传来一两声惨叫。曹浩辰心底暗暗佩服，虽然占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地利，但挡住源源不断的大汉，也是功夫强横。可杨大侠越强他就越着急，从出生到现在他就没有拖过腿，怎么能在这里退缩。
许武田的拳骤然变重，竟然在墙上打出裂缝来，好在曹浩辰用敏式躲过了。
许武田沉声道：“我察觉到你要出杀招了。”
“废话！”曹浩辰一步跨到许武田面前，左手虚晃一下，许武田立刻去防，左手却陡然变了方向，毒蛇一样探向许武田的脖颈。许武田另一只手连忙伸过，五指成爪擒住了曹浩辰手腕，他暗自松了口气，五道剧痛却自胸口传来。就在他全神贯注这神鬼莫测的左手之时，曹浩辰惯用的右手已经探到他胸膛前，并且在打击时舒缓五指，犹如五粒毒钉嵌入许武田的胸膛。
许武田强忍住涌上猴头的鲜血，问道：“暗门的暗影手和飞鹰爪，谁教你的？”
“暗门？”
“你们年轻一辈还真是什么都不知道啊。”许武田笑，“告诉你也无妨，见血封喉就是从暗门出来的，现在暗门已灭，也只有见血封喉的传人会几式，只是没想到你也会，啧啧，失算了。”
曹浩辰有些恍惚起来，那个顶天立地的男人，是见血封喉的传人吗？
“你走神了。”许武田大喝一声，手上用力，曹浩辰顿时感觉手腕一疼，嘶的吸了口气，好在现在他占优势，一脚就把这一大块踹开了。也顾不上补刀，曹浩辰迈开了腿就往上飞奔。
许武田沿着墙滑倒，捡起墙角的手机，把后盖拆开，将里面的卡折断。
曹浩辰一路飞奔，他刚才只是出阴招险胜一筹，再打下去，以许武田的力量多半还是自己输。所以不敢纠缠下去，但是他突然发现，自己的手机不见了。
这个时候曹浩辰已经跑到了楼顶，虽然楼道狭窄昏暗，但这楼顶却是格外开阔。这时，一只手攀上了墙，把曹浩辰吓得见了鬼一样，这里可是第六层！
小手一用力，那人翻身而起，腾到楼顶来，竟然是苏庆云。
曹浩辰：“……你怎么来了？”
“盟主让我来看看。”苏庆云一说话就红了脖子。
曹浩辰没心情调侃他，郁闷道：“那您老跑上来做什么！”
苏庆云：“下面人太多，所以，所以……”
他说不清了，开始用手比划，像是抽了疯一样。
曹浩辰莫名的心累，突然瞟到苏庆云身后一点金光，顿时想到了那根打死人不要钱的金龙棍：“你把金龙棍带来了？”
苏庆云点点头，从背后拿下了金龙棍，往地上一戳竟就有一个小洞。
曹浩辰舒了口气，有这玩意还可以多撑一下子，他的心情好了点：“快把手机给我。”
“手机？”苏庆云迷茫地看着他，“学校不让带手机……那身衣服不适合装手机，我放家了。”
其实在许武田和许文战来之前自己把这个飞龙在天的家伙锤死也没什么关系对吧？
曹浩辰哀怨怨地看了苏庆云一眼，暗叹自己最后几天可能就要在暗无天日里渡过了。
那个女孩……
那个眼帘低垂，似乎对一切都漠不关心的女孩……
那个每一步都踏在我心上，来去如风的女孩……
“不能坐以待毙。”曹浩辰突然说，“我们不能让杨大侠一个人在下面奋战，走。”
“不用了，谢谢你呀。”杨兴修从楼梯飞退出来，手上明晃晃的是一把利剑。
杨兴修：“电话打了吗？”
曹浩辰：“……”
杨兴修：“对面的人比我想象得多，有个家伙偷袭我，被逼上来了。”
是许武田。
两人说话间，陆陆续续地有人从楼道口走出来，一点点散开，杨兴修脸色发白，也不提剑去战，任凭越来越多的人把三人围住。
日月盟的人都持械，钢管砍刀球棒甩棍什么都有，杨大侠能撑到现在，真的是奇迹了。
许武田阴沉着脸从人群中走出来，日月盟的人自动给他让出一条路，他的胸膛前有一条十公分的血痕，虽然伤的不是很深，但的确还在往外冒血。
杨兴修突然一笑：“不怕死？”
“就凭你？”许武田低声喝道，“武林盟的混账们，不怕死？”
“不怕。”曹浩辰说完笑了，吹了个拐弯的流氓哨。这下，不仅杨大侠大笑起来，就连羞涩的苏庆云也忍不住笑了。
许武田把脑袋涨成猪肝，咬牙切齿道：“活捉了。”
“都住手！”
许文战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大叫着让众人停下，声音里还有一丝丝惶恐，但更多的是不敢置信和怒不可遏。
日月盟的人都停下来，对这进退不得的命令，他们也不知道听谁的好，哪位大佬也不想得罪，只好先停下。日月盟闪出一条道来，的确是许文战。
不过……一名黑衣人手持一把美工刀架在许文战的脖子上，另一只手怼在他的腰部，随时可以把他解决，令人啼笑皆非的是许文战手里竟然还拎着一兜子菜。
许文战觉得自己这样出现在曹浩辰等人眼前有点丢人，喝道：“许武田，你做什么？你有什么资格动我的客人！”
许武田：“客人？武林盟的人什么能和日月盟的人做朋友了？”
这下傻子也看出来了，魔教并非铁板一块，销声匿迹的这二十年，他们也发生了不少事。
许武田哼了一声：“打，不用管废物的死活。”
“看来劫错人了。”黑衣人一脚把许文战踹开，手中的美工刀飞向许武田，袖袍中又滑出一把美工刀，在指尖跳跃飞舞。
杨兴修像见了鬼一样，失声道：“见血封喉，这是见血封喉！！”
许文战幸灾乐祸地大笑起来：“碰上见血封喉的传人，十个你也死定了啊。”
许武田听见见血封喉的时候就神经质的后退闪躲，直到险些摔倒才反应过来，猛地从旁边人的手里拽过一根钢管，凝视着黑衣人。
许武田给自己壮胆道：“妖刀九离都死在了我手里，你……你算个屁！”
明明是朗朗乾坤之下，黑衣人所站之处却仿佛没有光明，所有的希望都被吞噬，好像有一个黑洞在那里扭曲，散发出死亡的气息。所有人在此刻都下意识地退远，因为这股气场压得人无法呼吸。
黑衣人突然停下了，然后转身离开，现场一度十分尴尬。
不过好在，没过多久，警笛就响了。
许武田这才回过神，惊怒地大吼，这种场面已经算是聚众滋事了，被警察抓住难免要去局子走一趟。
可惜跑不掉了，楼道里已经传来了脚步声。
no.10
“杨大侠，那个见血封喉到底是什么人啊，你们为什么这么怕他？”从局子回来的路上，曹浩辰揣着好奇心害死猫的心态忐忑地问，生怕触犯到什么江湖禁忌。
杨兴修苦笑着说：“解放之后见血封喉就很少出手了，杀手刀和咱们的工服不一样，一旦出手绝对见血。所以他的名声就渐渐沉寂了下去，甚至有流传见血封喉要封刀不出的说法，直到二十年前他老人家一人一刀挑了燕宁的日月盟之后人们才记起来见血封喉的庖丁解牛杀人于无形，谈笑之间便可封喉，江湖上流传和见血封喉动手，如果看见血了一定是自己的，你不痛，只是他的刀比你的感觉更快而已。”
“后来他老人家仙逝，他的亲传弟子妖刀九离也没在现身江湖，但后来似乎在江湖上掀起过一场腥风血雨。”杨兴修说到这里皱了皱眉头，“这件事玄乎的很，没人有个确切的说法，可能老盟主会清楚情况，只是谁都没想到，妖刀九离竟然还有弟子。这么看，见血封喉封刀的消息也是放屁了，四侠客还是四侠客啊。”
曹浩辰微微沉默，似乎思筹良久，才缓缓说：“我觉得今天那个黑衣服的，有点像我们班长。”
杨兴修刹闸一样停下脚步，喃喃自语道：“这样吗？”
“随便啦。”杨兴修笑，“我还要回家给逸凡做饭。”
张奶奶提前把杨逸凡领回院里了，估计正在做心理疏导。
“那许文战怎么办？”
许武田蓄意滋事扰乱治安聚众斗殴无可狡辩，被局子里扣下来了，而许文战竟然完全不知情，绑架杨逸凡的事根本没有确凿证据，据说只是和许文战的孩子去玩了，而许文战真的只是向请杨兴修去吃个饭，聊点武林家务事，没想到演了这么一场闹剧。
许文战出去的比他们稍微早一点点，现在不知道遁到那个天涯海角去了，武林盟自然不能做这种疑似绑架的事情威胁许文战现身，他们也没这么丰富的从业经验。
杨兴修想了想：“他既然敢做，就不会轻易罢手，既然想聊那我们就有主动权，虽然他在暗，但也不随便挑衅了，毕竟燕宁还是武林盟的燕宁。”
曹浩辰想了想，的确是这么个理，也就不再深想了，他不想把自己有限的生命陷入到这种无限的江湖纷争中去，他还年轻，但他没有多少时间了，他要做一些有意义的事。
两个人的身影在夕阳的余晖下拉得很长很长。
“神机妙算，天下无敌，一群爬虫。”一名男子倚着墙，凝视着两人渐行渐远的身影，嗤笑道。竟然就是当初李医生上的老爷车上的男子。
“许家人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的时候，可没有人这么狂。”黑衣人好像凭空出现一样，语气淡淡。
男子眼角抽搐，显然被戳到了痛处：“我们可以合作。”
“日月盟，有这个资格？”黑衣人狂到了极致，把“装逼”二字演绎的完美无瑕。
男子用大脚趾钻地，强迫自己不要跟死神一脉动手：“许昭老鬼早就不行了，就文字脉把他当神仙，我们武字脉一直主战不主合，你想一想，现在的武林，除了日月盟，还有谁可以帮助你对抗飞龙在天，报当年血仇？”
黑衣人一步跨到男子面前，像调戏小兔子一样把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你知道的不少啊。”
刀锋抵着男子的脖子，虽然只是普通的美工刀，但男子明白，只要眼前此人想要自己的命，这把刀能从自己身体的每一处最柔软的地方穿过，在狭窄的骨缝间游走。
男子：“我叫许武泽，武字脉大当家，二十年前我也已经二十多了，知道此事不为过吧。”
黑衣人的刀稍微往后退了一点。
许武泽继续引诱：“你们一脉和日月盟都是行家，凭现在的技术，抓不到咱们。”。
“怎么合作？”黑衣人退后一步，问。
许武泽勾起得意的微笑，心里暗暗想：武林盟的蠢货们，等着死神的光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