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无关 5

  若是当初的白望染,并非是这般特立独行的性子,反而与平常的京城贵女们一般,闲来无事,便聚齐了一处,吃起点心,聊遍京城的八卦,想来她定然会听过这位安远郡主的大名。
  遥想当年,先帝膝下子嗣颇多,可公主不过只有四五位,偏偏大部分还是方才及笄,便匆匆远嫁和亲,一生再未能与亲人相聚。小公主年幼,待先帝离世时,也不过才是个黄毛丫头,于是便留在了京城,待及笄以后,由太后做主,嫁与当时在朝堂炽手可热的能臣叶国公。
  而安远郡主,便是公主与叶国公之嫡长女——叶渐歇。
  白望染所不知道的,却偏偏是去年在她被赐婚以前,在京城闹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的一场笑话,一场名震全京城的一场天大的笑话。
  要说京城上下,迷恋喻和潋的贵女绝不在少数,可大多还是听天由命,不争不抢,只是暗暗在心里记着、惦念着。毕竟这位圣上唯一的嫡长子,绝非是常人得以嫁得。
  大朔虽不是什么封建闭塞之国,但姑娘们总还是矜持着三分。倾慕于喻和潋的,多半是连见他都不敢,更有甚,都不大愿意将此情为人所知,只暗暗藏在心底,不与旁人说。
  可偏偏这位安远郡主,就不走这条寻常路。
  安远郡主也是个可怜的孩子,及笄那年还未许亲,偏就丧了母亲。皇后与自家这位小姑子关系倒是不错,她离世后,皇后心疼安远郡主,便赐了她自由出入宫门的权利,叫她常常进宫来,也能一同说说话。
  原意虽是如此,但施行之时,这事总归还是出乎了皇后意料。
  先是只听说,安远郡主日日进宫,去御膳房请教糕点师傅,把师傅的手艺学了个七八十,皇后还欣慰得多吃了一碗饭,直夸安远郡主心灵手巧,更是好学,是个好孩子。
  可过了两三日,便又听说承王府日日收到甜食点心,一送便是一盒,日日不断。可送点心来的人闭口不提自己的来路,这点心自然是不能让喻和潋吃的,便都赏了承王府的下人们分了吃。
  结果没过几日,这点心却在承王府没了生意,丫头小厮们见了都借故婉拒,再不愿尝。
  再过不久,点心倒是没再送,可承王府却莫名其妙总有喜鹊在院子里飞过,时不时还落在书房前的院子里啼叫个两声。
  喻和潋虽说对鸟儿也是喜欢的,偶尔习字时,听听屋外风声穿树枝而过,惊起枝丫上栖息的麻雀叫上三两声,也别有一番风味。
  可这些喜鹊却似是发了情,站在书房前的树枝上便叫个没完,即便是深夜,也不曾歇息,整个承王府似是中了邪魅,满府上下喜鹊啼个通宵,吵得全府都没睡好觉。
  几个下人精通捕鸟之术,折腾了几天,才算是还了承王府一个清净。可喻和潋本就睡得浅,这几日被这般折腾,更是接连通宵,上朝之时更是险些昏睡过去,只能靠咬自己的小臂保持清醒。几日下来,小臂布满淤青,皇后见了心疼得直哭,好说歹说才劝住喻和潋在宫里住几日,待喜鹊被捕尽了,再返回府上去。
  这事儿,在王府的丫头们嘴里早已传得神乎其神,什么“月老牵线的征兆”,什么“殿下积德行善万物生灵报恩”,还有什么“天降大吉的预兆”,说得有鼻子有眼,连喻和潋自己听了都哭笑不得。
  人们原以为,这事儿八成是个巧合,或许也就真是谁人报恩或是捣怪,絮叨两句便也不再放在心上。直到有一日,喻和潋下了早朝时,正欲离宫,却被圣上身边的王公公领去了清正殿,见到了叶国公,还有那位最近承王府所有异样的始作俑者——安远郡主叶渐歇。
  喻和潋心底是气的,可长辈们皆在场,对方更是自己的表妹,他也不敢发作,只是一再确认了几回,问道:“你是说,原先送到本王府里,却总不愿说明来路的那些点心,就是你亲手做了,再派人送来的?”
  “不错。那些点心都是小妹从御膳房的糕点师傅那儿习得的,自然都是上好的佳品。表哥可喜欢?”叶渐歇笑得两眼弯弯。
  “……那承王府满院的喜鹊,也是你派人放进来的?”
  “是啊,表哥真是聪慧过人。”叶渐歇不禁拍起手来赞道。“小妹总听人说,喜鹊是象征姻缘的鸟,更是报喜鸟,小妹心想,既如此,不如多送表哥些喜鹊,养在承王府里,更能保佑小妹与表哥的姻缘。”
  “……”
  喻和潋没再说话,便匆匆告辞,这桩荒唐的婚事,自然也就没了下文。但安远郡主对承王做的那些事儿,却不知是如何,竟然传得京城上下人尽皆知,闹得沸沸扬扬。
  不过说白了,也是妒忌使然。京城一众贵女当中,确实再无何人,能比得过这位安远郡主的身份尊贵,更能与承王殿下相配了。若是真要争个高下,除非承王心有所属,否则若争身世、素养、容貌,满京城能有几个上得过安远郡主?
  比不成,但能毁了她。京城贵女们便是聚,也是聚于一处,说着嘲笑叶渐歇的话。叶渐歇却毫不在意,更是变本加厉地用自以为好的方式,“折腾”着喻和潋。
  直到那一日,圣上降旨,赐婚承王喻和潋与定安将军府嫡次女白望染,择吉日完婚。
  此赐婚旨意一下,更叫安远郡主成了全京城的笑话。
  京城一贵女生辰日,安远郡主应邀前去赴宴,却不料是个等着她跳进来的圈套。宴上无人与她结伴,周边对她的指点声更是络绎不绝。旁的女眷话中更是带着刺,字字戳得她心上生疼。
  不过即便如此,又能怎样。
  做惯了大朔第一郡主,只有她想要,却从未有要不到。做不了正妻,总还能做妾室。
  这,便是一名震京城的大朔第一郡主,安远郡主叶渐歇。
  “所以你,明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