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八章 新欢 4

  方才在屋外耽搁了一会儿,白望染早已是心急如焚。这会儿冲进屋子里时,早已经是巴不得扑到定王妃身旁,攥着她嘘寒问暖,再把她自伤的这件事原原本本地弄个清楚。
  可冲动毕竟只是冲动,最终还是理智占了上风。
  “大……大嫂嫂……”
  待白望染跨过门槛,刚进了那屋子时,便听得床榻处传来一阵微弱的喊声。白望染循着声音看去,才见定王妃倚在榻上,随侍的丫头正端着汤药,在她身旁一点一点地喂着。
  两人相见,皆是抑制不住泪水。定王妃见着白望染,二人双手相执一瞬,便已是泪流满面,泣不成声。白望染挥手屏退了下人,又吩咐饮香和定王妃的丫头在外守着门,这才敢放了心,开口道:
  “三弟妹,究竟是谁欺负了你,叫你这般伤害自己的身子?你可知道,若不是你那伤口压得浅,便是华佗再世、扁鹊再临,恐怕都难救你的性命。如今屋内屋外再无外人,你有何委屈,有何苦楚,不必藏着掖着,或是替谁人隐瞒着,你尽管开口说出来。只要我还在一日,不论是怎样天大的委屈,我都要给你讨个公道回来。”
  白望染语罢,定王妃扑进白望染怀中,泣不成声。良久之后才缓过神来,好容易收了抽泣,才道:“有何委屈?有何酸楚?大嫂嫂,我既嫁入帝王家,这些便都是我该受的。只是我想着要逃,我想着要躲,我想了一辈子——我不愿平白将这一辈子葬在了王府里头,可偏偏这一辈子有多长,也由不得我做决断……”
  “你这是在胡说什么,不许说这样的话!”白望染心里是又气又心疼,如今见定王妃这般消沉,便是自己心里也万般不是个滋味。“前几日,我倒是听说,定王身边的那个妾室,叫什么……灀……灀夫人的,好像是有了身孕。你这般自轻自贱,可是因着这事?”
  定王妃只是低着头抹泪,一句话也不肯说。白望染见状,已是明白她的意思,却不懂她悲痛的缘由,于是斟酌再三,还是开了口,问道:“若真是因着这事,你又为何要伤心难过呢?既然是妾室的孩子,不论那妾室有多么得宠,待孩子落了地,总归是要叫你母妃的。按着规矩,你还未有亲生的孩子,那孩子日后必然是要养在你院子里。既如此,你又担心什么呢?”
  “大嫂嫂,你终究不是我,又如何能明白我的苦楚呢?”定王妃越说越是心酸,刚止住的泪又忍不住涌出来。“大嫂嫂,你且细想,殿下妻妾成群,更是终日沉迷于女色,为何这许久却从不见有喜事传出?早前,我腹中也曾有过他的孩子,我当时高兴极了,心里更是期盼着,借着这个孩子,能叫殿下收一收心,不求其他,至少他也会多看我两眼。可……可谁知,他手上的大夫,酿得一手好汤,哪怕只喝一口下去,腹中的胎也是定然保不住了。殿下曾说,他只愿与两情相悦之人孕育子嗣,如今灀夫人有孕,消息传得各宫上上下下皆知,大嫂嫂,你何等聪明的人,我这般说,你定然听明白了吧……”
  “我……”白望染一时语塞,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定王府的事,她向来是听定王妃提起,才知晓那么些许皮毛,至于这关乎子嗣之大事,定王妃哪里会随随便便说与他人听?如今知晓这事,白望染心上一团乱麻,便是让她出言安慰,她也只能支吾几句,再说不出旁的话来了。
  “也是怪我太蠢,我怎么就想不到,会是这事儿呢?”定王妃哭得如泪人一般,本就苍白的脸这会儿更是显得万分憔悴。“灀夫人平日来请安时,我见她身子,就是渐渐显得圆润了些。我只道她许是吃得多了,有些福态,却从未想过竟然是有了孩子。大嫂嫂,你说是不是很可笑,我堂堂定王府正妃,父皇亲自下旨赐婚与定王喻和瀛的定王妃,居然连给丈夫孕育子嗣的资格都没有!”
  定王妃哭得失了神智,再加上本就还未恢复完全,这会儿再无力撑住身子,几声抽泣后,便瘫倒在了白望染的怀里。见定王妃这般惨状,白望染更是心如刀绞,原想将定王妃扶至榻上躺好,让她好好歇息,却是隐约之中,听到怀中人启唇轻语,道:“世人都说,‘君王无情’,我偏偏不信。可如今再看,若是真有来生,我便是一生穷困潦倒,也断断不要再入帝王家了。”
  这话白望染听得明明白白,却也只能装作未听真切,这话如耳旁风一般,说了便过去了。
  叹一口气,白望染轻声唤进了饮香,帮着一同叫定王妃安置在榻上。白望染坐在榻旁,看着定王妃熟睡的脸,万分心疼:“我以往猜测,她比我早些成亲,想来岁数是比我大些,直到听母后提起,才知她的年龄,竟比我还要小上半年。都说人各有命,她与我岁数相近,而我二人的命运却是这般不同。”
  饮香是个通透的,听了主子的话,也只是莞尔一笑。她活过这三十几年,什么样的人没有见过,什么样的传闻没有听过?京城里头,这样的故事一点都不少,她听得多了,自然也就释然了。
  白望染抬手,用绢帕抹去了脸上的泪痕,又取过一旁略显杂乱的被褥,轻轻盖在了定王妃的身上。伸过手去,又与她被褥下的手紧紧相握,白望染叹了叹气,才总算收了手起身道:“定王妃这儿,还要你再多打点几日。她如今受了这般大的委屈,心里难过,也是正常的。若是她有什么异样,或是心情不好,又说起胡话来,你便让宫女来紫棠宫给我传话,我自会尽快赶来。”
  “是。”
  饮香按着规矩应下吩咐,白望染点了点头,又在屋内看了定王妃一会儿,想到紫棠宫还有皇后需要伺候,便只得匆匆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