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十六章:棋差一招

  继老夫人和谢清许心头顿时一梗,谢宝璐良善?便是平常的时候,也素来是个有怨报怨有仇报仇的,更不用说刚刚才逼着继老夫人狠狠处罚了谢清许。
  继老夫人淡淡回驳道:“你素来在外头,内宅里的事情不了解也是有的,只听我说罢就说许姐儿被罚,本便是我为了圆宝姐儿的名声而做的面子工程罢了,可偏偏宝姐儿不依不饶的,不许旁人去看望许姐儿,任由许姐儿被宝姐儿毁坏的双脸腐烂下去,也不让人给看一看!”
  “我方才瞧着原本好好儿的姑娘,竟成了现下这模样——暂且不说皮外伤了,就说这脸,谁不知道容颜是女子一生的倚靠,她没了一张脸,以后却怎么活,我真是登时便昏了过去,我这是造了什么孽了!”说着竟是一个劲的锤着榻,还要用头去撞榻去。
  谢清许道:“都是孙女的错,祖母有气就冲着我来发,反正我不是大伯父的女儿,只能活该受人欺负了。”
  “好我的许姐儿,你若是不如此懂事,祖母还没这么愧疚,祖母真是对不住你!”说着两人竟是抱头痛哭了起来,一时间室内哭声不绝于耳。
  谢侯爷看着这讽刺的一幕,不经觉间皱起了眉,“记忆中母亲从来是个公道人,若事情果真如此,依着母亲,只会双双罚了宝姐儿和许姐儿,怎么会只罚一人?”
  听着这貌似恭维的话,继老夫人却差点气到心肌梗塞,是,她以前在武安侯府、在谢侯爷跟前塑造的人设素来都是极其公正的,谁知道今日竟会成了谢侯爷用来怀疑她的依据?
  可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谢宝璐讽刺一笑,她从进屋来到刚刚都不曾说话,这些人却拿她当病猫呢,她冷睨了继老夫人一眼,又作恭敬状道:“孙女由来都晓得祖母是个最心疼小辈的,更何况是如你口中在为了我的名声惩罚了七妹妹的情况下,安能不对许妹妹做些补偿,更遑论请人给许妹妹医治一下伤口尤其是面上的伤痕?”
  毕竟方才这便宜祖母一直说的可都是如何如何的疼爱孙女。
  “可是祖母没有。”谢宝璐沉声道:“若是祖母有丁点儿这样的想法,又岂是我能阻拦的,到如今许妹妹落得如今这面貌,却又来怪我?”
  继老夫人有气无力道:“这事不用我去做,你四婶自派了人去照看许姐儿,却被人给拦住了,除了你和你七妹妹有仇,还有何人会这样做呢?”仿若谢宝璐是何等十恶不赦之人一般。
  谢宝璐并没有急着拆穿她,只自顾自道:“再者祖母为什么这样做,又何尝不是因着七妹妹确实有错,毕竟在我同表兄口径都一致的情况下,祖母不是为了我的名声而惩罚七妹妹,却是不得不惩罚七妹妹,若不然祖母便去叫沉萧表哥来对峙。”
  话音刚落,谢三姑姑竟就着人推着陆沉萧进了屋子里头,径直同继老夫人道:“方才女儿听闻母亲病了,心中忧思,便想过来看一看,再者沉萧这孩子素来孝顺,听闻后不顾身体安危也要过来瞧一瞧,女儿无法只得带着他过来了。”
  “三丫头素来是个孝顺的,养出来的孩子却也很是知礼。”继老夫人依然不慌不忙的让人将她从榻上扶起来。
  谢三姑姑却也想起从前,她是老侯爷原配肖氏最小的女儿,记事起肖氏就已不在了,跟前的就一个继老夫人,兄妹三人里头她同继老夫人的关系最为亲近,虽是如此,可如今这事她却不能向着继老夫人,毕竟这次明显是继老夫人偏颇了。
  谢宝璐却很是看不上继老夫人这种用过往情分绑架三姑姑的行径,毕竟旁人不晓得,她却晓得,这便宜祖母是个最精明不过的人,之前对父亲和姑姑们好,不过是因着小门小户出身,又是继室,不得不伏低作小,后来她的父亲继任侯爷,偏继祖母的两个孩儿三叔和四叔又不是个能干的,既是仰人鼻息,可不得可着劲的贤淑做派,又加之两个姑姑不过是女孩儿家,以后终归是要嫁到外头去的,依着侯府的门楣,怎么着都是要高嫁的,总是笼络的好。
  一句话,继祖母对他们的好,不过是为着有利可图。
  她端着一副极可亲的笑意上前握着三姑姑的手道:“三姑姑和表兄来得却是正好,我们正说到表兄呢,还是为着之前我和七妹妹那事。”
  陆沉萧抚了抚额头,他实是不明白,不过这么一丁点的事,就是许妹妹年纪小,不懂事怕担责,继老夫人却是长辈,又何至于此。
  忧心继老夫人的病情而过来本便是个幌子,谢三姑姑原便是要来给谢宝璐解围,顺带着给陆沉萧寻个公道的,眼下陆沉萧闻言便说:“那日事情究竟是宝妹妹和许妹妹起了冲突,后来我上前去,也确实是许妹妹先动的手,我与宝妹妹不慎之下被推到湖里,受了风寒也终究是小事,许妹妹道个谦便也罢了,我们又不会刻意去寻你的麻烦。”
  谢清许这心里却是五味陈杂,沉萧表兄也真是单纯的够可以,不过即便是这样,她也不心慌,想着继祖母之前吩咐的话,又想自己如今已经这么个样子了,凭什么谢宝璐却安然无恙的,她终究不甘心,边哭泣边道:“沉萧表兄从来和大姐姐是一路的,便是被大姐姐给推到湖里想的却也终究是为大姐姐开脱,这份情分真是让人羡慕,相比之下我却可以说得上是孤女了,我怎么便这么可怜”说着又哭倒在地。
  她装得这般的柔弱可怜,若是不知情的人还当真以为是谢宝璐和陆沉萧这对表兄妹沆瀣一气,来陷害谢清许呢。
  谢宝璐作极乖巧状问继老夫人:“祖母今儿个一副极愧疚七妹妹的模样,想来心中是偏着七妹妹的,也默许了七妹妹的说法,是说我和表兄撒谎了?”
  继老夫人阖住眼睛,她良久都没有说话,这是个两难的问题,若说不是,那就偏离了继老夫人的谋划,可若说不是——她是侯府的老夫人,有些话小辈能说,她却不能说,说了有失身份是一回事,让谢侯爷和谢三姑姑失望又是另一回事。
  “想来祖母也是觉得七妹妹这谎话驺的有些可笑了,毕竟沉萧表兄是公认的好人品,最是不会说谎。”她自顾自的说道,然后又将极其锋利的视线投向谢清许,“原先觉着七妹妹错便错了,总归以后改了就行,可万不曾想到竟是死性不改,还想着陷害别人。”
  谢清许被那森然的眼神看着,浑身就是一抖,这一抖不是如先前所装的,而是真真实实的被谢宝璐给吓到了。
  那一瞬间,她感觉谢宝璐就好似是从地狱里出来的恶鬼一般,要吃了她。
  事情到了这儿,谁占理,谁不占理,已是一目了然,谢侯爷因着谢清许已受了罚,身上也太过狼狈,又看在继老夫人的面上,并不曾再追究,只道:“念在你是头一次犯事,又受了这许多磋磨,令你与宝姐儿并萧哥儿双双道个歉,在回房思过三个月,能真真实实的明白错在何处才好。”
  谢清许抬头看向继老夫人,继老夫人摆摆手道:“就这般做吧。”
  谢侯爷一开口,继老夫人也没了转圜的余地,她原以为向来对她敬重的谢侯爷会依着她所设想的,见着谢清许可怜,又加上她教导的一番说辞,能让谢宝璐也伤筋动骨一番,如此也不费她一番谋划。
  可她没想到,谢侯爷从始至终都没向着她,即便是在她装病之后。
  继老夫人从一开始便算错了,如此也只能服输了。
  不过不怕,她还有后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