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上山路险

  这几日广陵宫的夜晚有些不同。
  从荃蕙崮下向山上看去,便是一副灯火辉煌的景象。广陵宫七百一十二名弟子交替把守巡查,也就是像南宫朔这样轻功十分了得的人,若是换做耶律赞拓跋啸,就连靠近广陵宫都是困难重重。
  且不说上山路上已经被沈如是安排设下陷阱,就连广陵宫外方圆四里的范围内,几乎布满了阴阳家的阴阳法术。
  沈如是从山鬼阁亲自端着汤药回到了东湘阁,吩咐门外的弟子离开,沈如是轻步迈进了屋子。裴长卿听到动静便知道是沈如是回来了,睁开双眼脸上依旧是亲和的笑容,将要起身却发现一只纯白雪貂正趴在他的腿上酣睡,裴长卿轻抱起雪貂将它放到一边。沈如是两眼一亮笑道:“雪儿平时连其他弟子都不亲近,倒是没想到会如此亲近裴公子。”
  “或许,是因为我从小在山间长大,与鸟兽为伴的关系吧。”裴长卿下了木榻说道:“实在是太麻烦你了沈宫主,我留在广陵宫本就是给广陵宫带来了大麻烦,宫主还如此待我,实在让我,无以为报啊。”
  裴长卿至今还是客客气气的,只是比起一开始的时候,现在的他要自然了许多。沈如是掩嘴轻笑道:“裴公子客气了,举手之劳不必介怀。快将这汤药吃了吧,剑十三前辈说,对你恢复有好处。”
  接过沈如是手中药碗,裴长卿表情复杂,将汤药大口饮下。汤药的温度刚好入口,药虽是温热的,但是入喉却变得清凉,直入腹中。裴长卿感激道:“多谢沈宫主,真是在太多方面都麻烦你了。”
  沈如是含笑摇头道:“裴公子太见外了,你是揜日剑主,又是天枢签的持有者。师父曾说过,无论哪一方面,都是我广陵宫应该鼎力相助的。”
  裴长卿微微愣了愣,双眼低了低又恢复常态说道:“既然如此,那我还是抓紧疗伤,尽快恢复才是。”
  沈如是微微颔首,裴长卿回到木榻上运功调息疗伤。沈如是的动作轻悄悄的,侧坐在木榻上,与裴长卿之间仅是隔了一张红木桌而已。沈如是想帮帮裴长卿,但是这次剑十三却一再强调,沈如是不得再帮裴长卿运功疗伤。问其原因,也很简单。
  她是阴阳家的炼气士,而他却是一名纯粹的武夫。虽然裴长卿所修的内功《黄庭经》与沈如是的《太微紫元经》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但炼气士始终是炼气士,武夫毕竟只是武夫。二者有别,天差地别。若是沈如是继续为其疗伤,只怕不仅不会对裴长卿的伤势有利,甚至有可能会因为炼气士的磅礴真气,伤及裴长卿。
  炼气士,之所以被称之为是炼气士,是因为他们修的就是那一口真气。而武夫,更多的是修的自己的肉身。一般的武夫也只有达到裴旻和剑十三这种高度,才有资格和炼气士一概而论。但天下武夫万千,又有几人能够达到裴旻和剑十三此等境界?
  沈如是回想起了昨日险些命丧独孤傲之手时,正是裴长卿的出现,她才活了下来。沈如是抬眼看向闭目运功疗伤的裴长卿,心里不由叹息。想她今年二十有二,修炼至今已有一十六载,却被这个看起来只有二八之龄的少年所救。
  虽她也救了这个少年,看起来似乎两人互不相欠。但沈如是却总还是心中不安,总觉得还需要为裴长卿做些什么。
  裴长卿安静疗伤,全然不知沈如是此刻所思所想。雪貂又趴在了裴长卿的腿上,看到此幕,沈如是淡淡浅笑。
  窗外月色皎洁,剑十三醉卧在东湘阁顶。有节奏的敲着打开了的紫檀木剑匣,匣中,仅有一柄他的探路龙渊。
  直到天将破晓,弟子袅袅急忙来报。摘日神教右司拓跋啸又率人将荃蕙崮重重包围,但是却没有要打上来的意思。
  山下南宫朔阻拦在拓跋啸的面前,质问道:“右司大人,你不好好把守捧蟾殿,带着手下又来荃蕙崮作甚!?”
  拓跋啸搓了搓手阴险笑道:“护法,这不是教主怕你孤身一人在这荃蕙崮恐有闪失。这不才命令属下前来协助护法,看好裴长卿那小子,不让那小子给跑喽。等教主完全恢复,就来剿灭广陵宫!”
  南宫朔心里暗道:好你个独孤傲,说的那么好听,结果还是信不过我。这派拓跋啸来围住荃蕙崮那里是看住裴长卿的,分明就是来监视我的。好啊,既然你独孤傲先派人来了,那我不得好好表示表示我的忠心?
  爽朗笑了起来,南宫朔这一笑把拓跋啸给笑的摸不着头脑。南宫朔揽着拓跋啸的肩膀拍了拍说道:“拓跋老哥,既然教主都说让你协助我了。你是不是应该,听我的安排啊?”
  “这”拓跋啸低头左思右想,又不敢假传了独孤傲的命令,唯唯诺诺点头道:“教主,确实是让属下协助护法,但是”
  “哪有什么但是。”南宫朔松开拓跋啸,指了指荃蕙崮上低声说道:“依我这两日反复上山观察,广陵宫所有的弟子全都为了把守和巡逻的事忙的焦头烂额,全然无暇顾及广陵宫外的事情。拓跋老哥要不带着几个兄弟就在广陵宫外设些埋伏,等教主恢复来攻打广陵宫,裴长卿和沈如是要是先中了你设的陷阱,那不也是奇功一件?”
  拓跋啸抽身撤离,忙说道:“既然护法有此妙计,为何不自己去山上设下埋伏。要论地势陷阱,咱摘日神教要是护法称第二,谁敢称第一?”
  南宫朔见拓跋啸也有了提防不由觉得有些棘手,左右想想干脆顺这他的话说道:“拓跋老哥既然如此抬举我,那能否借小弟几个弟兄?实不相瞒,若不是小弟为了不引起注目,没有带其他弟兄来,现在早就上山布置好陷阱埋伏了。事成之后,说不定教主能让小弟做一做咱摘日神教的第一位长老呢!拓跋老哥,这人我就自己挑了啊。”
  一听“长老”二字,拓跋啸似乎终于经不住诱惑,连忙拦住就要挑人南宫朔谄笑道:“诶诶诶,护法等等。这么危险的事怎能交由护法来做呢?还是让属下代劳吧。你们几个,跟我上山布置埋伏去!”
  那排在前端的几人抱拳道:“是!”便紧随拓跋啸上山而去。南宫朔嘴角微扬,悠哉走到树荫下,席地而坐靠着大树,哼着小曲心里暗道:好一个鬼迷心窍的拓跋啸,上去见识见识阴阳家法术的厉害吧。
  不知这拓跋啸哪来的劲头,上山的速度可要比之前快了不止一点。身后的教徒拼命紧追,却只能看着拓跋啸远远的跑去。来至半山腰,拓跋啸突然停了下来。他似乎对这半山腰有着什么阴影一样,到了这儿就会小心翼翼的。上山的路只有一条,这半山腰上那几具摘日神教教徒的尸首,还晾在这里。拓跋啸皱紧了眉头,看着这些尸首不屑一顾。大步继续向前,只是左右林中更警惕了许多。
  拓跋啸又停了下来,身后的教徒经过那横尸遍野的地方时总是提心吊胆的。现在拓跋啸突然停下来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更是胆怯了起来。拓跋啸手握刀柄指了指前方上山的路说道:“小的们,你们走在前面。”
  几个教徒面面相觑,但又不得不照拓跋啸说的来做。教徒走在前,拓跋啸却离得远远地。前面教徒小心翼翼,后面的拓跋啸同样不敢松懈了。
  忽然间毫无征兆的挂起一阵大风迷了几人的眼睛,大风刮过,前面的几个教徒身上竟然燃起烈火。教徒发出悲惨哀嚎,立即倒在地上打起滚来。拓跋啸自然也没有幸免于难,但却只是燃了一只衣袖,扯去衣袖快退数步,丝毫不顾前面的教徒死活。拓跋啸拔刀出鞘,转身就要逃命。忽然迎面射来三排长矛。拓跋啸躲闪不得,只能拔刀相抗。打落几根长矛足以让他不受致命伤,但拓跋啸的两条手臂可还是没能躲过。
  两臂受了伤,长矛上有毒。不知其毒为何,但拓跋啸两条手臂几乎已经没有了力气。拓跋啸已经不敢再动弹,生怕再踏出一步就会命丧于此。他环视四周,两眼充血龇牙咧嘴的吼道:“广陵宫就是这样鬼鬼祟祟的鼠辈吗!?有本事出来和大爷我决一死战!”
  但是回应他的,只有林中惊起的群鸟。方才那火怪异的很,不仅不灭,这把那几个教徒烧死竟然就莫名其妙的消失了。而那些被烧死的教徒,身上找不到一丝灼伤的痕迹,就连那块被拓跋啸扯下来的衣袖上的火,也悄无声息的消失了。而那衣袖,却完好无损。
  拓跋啸现在上山也不是,下山也不是。他擅长暗算他人,却顾不得别人的暗算。左思右想,还是小命要紧,拓跋啸小心翼翼的沿路折返下山,一路上倒是再没见什么诡异陷阱。只是他这走了有一炷香的时间,却还没有下了山。停下来左右环顾时,却看到了几具教徒的尸首,还有那节被他扯下来的衣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