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3章 小镇里的江湖
最主要的是，在他的骨子里，已经养成了一个原则：面子重要，而张舟安排的事情更重要！
在九州商业那些掌权的大佬当中，就数飞子的背景出身最低，一个出身都说不清楚的流民孩子、一个让江湖人都看不起的毛贼！黎重先说他是街头流氓，并不为过。
在这个阶级分明、等级森严的社会里，出身是极为被人看重的！哪怕你混得再好，出身不好，也会低人一等。张舟出身也并不高贵，一名河州骏马驿的驿卒，但他的境遇又怎么可以拿来比较？如今贵为侯爷，深得皇帝宠信，坐拥天下势力最大的商会，富可敌国！对于绝大多数人而言，已经是高不可攀、遥不可及的存在。这种高度甚至让很多贵胄都要抬头仰望，不能平视，出身问题也就无人敢于提及了。
在九州商业内部，这种“看出身”的情况也不是没有，无论武力、智力，飞子在人才汇集的九州商业，都拿不出手，但张舟对他从来没有过任何轻贱，而且一直真诚如故，视如兄弟，还给了他极大的信任和权利，也正是凭借张舟对他的这份亲近和信任，让那些大佬对他也是格外的尊重。
越是如此，飞子就越是时时警醒自己，绝不能因为自己的任性，给张舟惹任何不必要的麻烦，不能辜负张舟对他的信任。
想到这些，飞子的口气再次软化下来。
“将军，这里面或许真的有误会……”
而黎重先已经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了，轻轻的抬起手臂，就要发号进攻的命令。
“将军！”一个胆子壮一些的校尉出声道。
“嗯？何事？”黎重先扭头瞅了一眼那名上前的校尉。
那校尉靠近他的身边，低声提醒道：“将军，九州商业毕竟是九州侯张舟的产业，而九州侯又深得陛下的信任……”
那名校尉提到“陛下信任”二字，黎重先更是怒不可持。
“哼！我当然知道这些是他的人！可是不管是谁的产业，想为祸龙州都是不行！陛下信任他，可他的所作所为，分明就是辜负了陛下的信任！如果人人都畏惧权势，只能等闲视之，帝国将会怎么样？”
“您和张舟都是边军副将，这样的话，以后相见……”
“他一个靠媚主逢迎上位的货色，也配和我相提并论吗？”
“这……”
“你身为边军，难道该听从谁的命令都不知道吗？是不是受了他人的好处，才出来做如此的维护？”
“将军，绝无此事！”
那校尉连连摇头否认，黎重先到利剑关才几天的时间，就找借口收拾掉了两个劲旅校尉，这可不仅仅是说明他的行事霸道专行，而是赤裸裸的不给张舒和留面子！
好汉不吃眼前亏，被自己的顶头上司扣帽子可不是好事，再说，和九州商业还达不到那种可以不计后果，也要维护周全的交情！
自己好心提醒，反而被当成了驴肝肺，那你就自己继续作吧！天塌了，有你这个主将顶着，自己怕什么？
那名校尉返回后，和其他几个同僚对了一下眼色，大家在一起共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一个眼神自能领会含义，都不再说话。
黎重先并没有阻止飞子领人撤了回去，因为，这伙人谁也跑不掉！
陛下虽然圣明，但毕竟不了解龙州的真实情况，不但没有处置那个罪恶累累的九州侯，还一再放纵恩赏，这让那个张舟更加不知收敛，把好好的一个军管州，搞得乱七八糟、乌烟瘴气，很多军卒因为受不住youhuo，而选择了退出军旅，加入了九州商业！长此以往，必定会形成祸患！黎家为大唐立下过赫赫战功，对大唐始终如一的忠心耿耿，其诚可鉴日月！以前，面对大北河王的打压都没有弯过腰，又怎么可能对张舟这种靠媚主上位的宵小望而却步？
他黎家有守护龙州的使命！有守卫国家安稳的责任！如今，他终于可以站在台面上，为龙州做些事情了，那么他黎重先首先要做的，就是要净化龙州的环境，将九州商业踢出龙州！九州商业如何强大，他不在乎，也不放在眼里！黎家不欢迎他们，就是龙州不欢迎他们，更不需要他们，这股势力必须清除，无人可以阻挡！
拿定主意的黎重先，把手臂高高举起，然后重重的向前挥下，四千名边军，开始向老熊坡发起进攻！
……
“消息确定吗？”老书生厉声问道。
“非常确定！黎重先抽调了四千边军，目标就是老熊坡！”
“他们出发多长时间了？”
“已经有三、四个时辰了！”
“负责监视的人都是干什么吃的？为什么才来汇报？”
老书生极少发这么大的火气。何五甚至怕师父气出个好歹，连忙过来扶住师父。
“师父，您先别发火！”然后又对禀报之人问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今天早上，边军突然开始在镇外戒严，说是有军事训练，不准任何人靠近，因为最近形势有些紧张，兄弟们不敢靠近去打探个究竟，也以为这只是正常的训练，所以就没有太过注意，是两个‘猎子’，在路上发现了这支边军人马，确定他们的目标是去往老熊坡，才急忙赶回来，我们才获知了信息！”
北六州地区的大多数猎户们，被九州商业组织招揽，并经过编制后，成为九州商业一个重要的眼线组织，猎子就是他们的代名词！
自从老书生答应张舟，坐镇龙州以来，也算是兢兢业业，帮着张舟处置着龙州的情报系统。如果不是棠九的意外发现，他还没有察觉到利剑镇里竟然还隐藏着一股势力，这本来就已经是件很打脸的事了，虽然张舟没有一个字的指责，但老书生的心里却总是觉得有负于人！
原本准备漂漂亮亮来一场“清剿”，也算是亡羊补牢，弥补过失。结果，黎重先突然到了利剑关做了主将，使得他们所处的环境，突然严峻了起来。
前两天，老书生刚和飞子做好统一好谋划，想着能够相互帮衬的同时，又能为以后行动，集中更多的优势力量，却不想发生了这样的变化！
数千边军进攻老熊坡，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后果？如果飞子出了什么意外，张舟会怎么想？最为关键的是，这又是他情报方面的失误所致！这让他情何以堪？
“师父，现在着急也没有用，先冷静一下，想出个对策才行！”
老书生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如果能够提前获知消息，让飞子他们能够提前转移，则是万事大吉！现在时间过了这么久，边军应该已经到了老熊坡，想什么办法都没有用了，也来不及了啊！”
“但，我们总不能什么也不做吧？”
老书生眯着眼睛，想了一会儿才说道：“如果飞子他们出了事，以侯爷的性格，必然会和黎家不死不休！既然如此……”
“师父的意思是……”
“何五，马上召集所有人，立即去往黎家，把黎家给我围了！如果飞子那边等来的是不好的消息，就把黎家的人都给我抓了，一个也不能放过！”
他是杀手出身，性子自然冷酷，黎重先胆敢把事情做绝，他就敢让黎重先祸及满门！
何五没有丝毫犹豫。
“师父放心，保证他们一个也跑不了！”
利剑镇一如既往的情景模样，好像一瞬间被打破：酒楼的伙计突然不招呼客人跑了，连掌柜的也冲了出去；正在街边围看两个酒鬼打架的二三十个汉子，莫名其妙的突然一哄而散，反倒是把两个打架的吓了一跳，醉意也消了不少，相互看了看，生出同样的想法，难道咱俩打的不够精彩；一群即卖艺又卖药的江湖艺人，更是什么家底都不要了，急急的挤出了人群，跑出了镇子，只留下几只猴子，惶恐的在那里上蹿下跳；裁衣铺子里，一个阔夫人还在挑肥拣瘦、喋喋不休的说着什么，岂不知身后那两个纤巧小娘已经离开了……
飞子为了龙州的事能够尽快解决，把北六州地下的精英好手，过半抽调到了龙州；为了配合老书生日后的清剿行动，又把大部分人都派到了利剑镇！
……
虽然是在自己的家里，院子早已经被清空，但是庞大头仍是不停的四下张望，紧张的不行，这段时间他过得实在是太压抑了。自从度老边死后，他就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瘦下去的身子，把脑袋映衬的更大了，走起路来都感觉有失平稳。
他反反复复确认了几遍，前前后后的确都没有人，才钻进一个屋子内。虽然是白天，但屋子里由于遮挡的太过掩饰，显得极为昏暗，一个看不清相貌的人坐在角落里，对于庞大头的到来，不为所动。
庞大头走到那个人跟前，施了一礼，然后轻声说道：“黎爷，外面的人一下子都撤走了！这会不会有问题？”
“都撤走了？原因查清楚了吗？”
“这个还……还不清楚！”庞大头心虚道。
做为利剑镇的老牌势力，庞大头曾经在这里呼风唤雨，然而，如今的惨淡经营，甚至已经不能用今非昔比来形容，因为落差实在是太大了。
起初，他觉得就算老书生和九州商业合作了，但他的地位和实力，仍然可以和对方平起平坐，然而，随着一次九州商队的被劫，度老边被干掉，天翻地覆的变化就来了！以前见面还算客客气气的老书生，瞬间就变了脸，根本就是一点道理也不讲，连个过程都不给，直接就下手了（庞大头也想不起来，自己的地位就是依靠杀人越货、强买强卖而得来的）！
如果只是对付伸手越界的事，还说得通，可是后来，简直就是明抢了！不管他伸不伸手，只要是他的东西，就是一刀砍去，如今，他连门都不敢出去了，生怕老书生会直接做了他！
据他观察，他家周围几乎布满了对方的眼线，被对方盯得死死的，还有什么能力去打探消息？
“呵呵！”那个人突然莫名其妙的一阵冷笑。
“黎爷，你为何发笑？”
“没什么！我先问问你，你想不想翻身？”
“翻身？黎爷指的是……”
“自然是重新掌控这利剑镇！”
“当然想，可是，哪有这样的机会啊？”
他感觉自己就是一只随时随地都会被人踩死的蚂蚁，哪会有什么机会翻身？
“机会已经来了！就在眼前！”
“我不是很明白黎爷的意思！”
那个人站了起来，走到了窗边，轻轻拉开厚厚窗帘的一角，光线瞬间让屋子里亮堂了许多，能够让人看清说话的，是一个五十来岁的男子。
“原因你不需要知道，你只需要知道，那些人现在可能已经撤出了镇子，而老书生如果没有离开的话，眼下就是你除掉他的最好机会！”
庞大头依然没有反应过来。黎爷终于被他的反应迟钝，刺激的有些生气了。
“他们之所以会突然撤离，必然是黎重先有所动作，这是唯一能够解释的理由！如果，你不抓住这个机会，以后不管谁来掌控利剑镇，你都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可是……万一……”
庞大头已经没有了年轻时敢赌命的气魄了！
“万一？不是你死就是他死的结局，还考虑什么万一？赌不赌在于你自己！”
如果不是对方围得太紧，他也不喜欢在这小黑屋子里憋屈这么久。
“我手下已经没有什么高手了，就算有心也是无力……”
黎爷转身看了看庞大头，哼笑了一声。
“看在你也为我做过不少事的份儿上，我可以再帮你一次！”
“谢谢黎爷……”
“不用谢，我的规律不能破，二十万两的人头钱，一文也不能少！”
“放心黎爷，规矩我懂，银子我马上送到！”
庞大头离开后，有一个身材佝偻的老妇人走进了屋子，那个人知道老妇人听到了所有，轻声道：“这次我会亲自出手！”
“嗯！孩子，最近是不是缺银子了？”
“那些王八蛋的胃口越来越大，而且一分一毫都不能给少了，银子方面有些紧张。但咱们完全不需要气恼此事，因为，银子只不过是暂时寄存在他们腰包里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