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 兵炼之躯

  又是一月。
  “呼!”
  “哈!”
  “呼嘿!”
  “哈嚯!”
  “呼嘿呀!”
  “哈嚯咿!”
  依然斜坡之下,依然两队人马,依然丑得新奇,依然互相对峙。
  两道人影站在斜坡之上,把眼观瞧。一人只是披着薄纱,朦胧着身子。一人健硕高大,捧着个有些残破的陶碗。
  “身子怎么样了?”癸夜叉有些担忧,“可压得住?”
  “虽然无事,却让我有些不安。”玉罗刹摇摇头,望着高高隆起腹部,面带疑惑,“他似是无意挣扎”
  “可有异样?”癸夜叉咬咬牙。
  “没有异样,倒是有些遗憾。”玉罗刹撇撇嘴。
  “遗憾?”癸夜叉一时呆愣,“什么遗憾?”
  “呵呵”玉罗刹一时轻笑,“卯二姐的故事还没说完,他就睡了。”
  “卯二姐?”癸夜叉又是呆愣,“卯二姐是谁?”
  “嘿嘿”玉罗刹又是轻笑,“都说了是故事,故事都是杜撰,我就想知道他最后为何要把卯二姐吃了。”
  “等他醒了,再问问。”癸夜叉把眼看向斜坡下。
  “醒不过来了,已经到了时候。下次满月之时,他便要化作血食,那一夜必将”玉罗刹还未说完,只听那斜坡之下又传来一阵呼喝声。
  “呼!”
  “哈!”
  “呼嘿!”
  “哈嚯!”
  “呼嘿呀!”
  “哈嚯咿!”
  “还要让他们闹到什么时候”癸夜叉版把眉头一皱,“真真是丢人”
  “好耍的紧!”玉罗刹点指坡下的两队人马,“那两个在笑。”
  “呵呵”癸夜叉真是轻笑起来,而后道“若是能以此换下争斗、践踏,倒愿意让他们活在谎言之中。”
  “放你娘的屁!”玉罗刹登时竖起清眸,“情可做碎玉,哪能成全瓦!你又问过他们?”
  “你真愿意看着他们为了你死?”癸夜叉垂首相问,“没有丝毫恻隐之心?”
  “没有。”玉罗刹咬紧银牙,“与你不同,他们愿意为我我族而死!”
  “阿玉”癸夜叉稍稍转过身子,“你是否还在记恨”
  “闭嘴!”玉罗刹退步转身,踱步而去,“你凭何记挂着!”
  癸夜叉不语,漠然相守。
  “啊。”玉罗刹忽而又转过头来,一脸俏皮,“粥有点咸了。”
  玉罗刹走后,癸夜叉独自站在斜坡之上,直看到日落时分,“趁此机会检视一番。”
  时辰已到,两队人马的头领互相示意一番,各自带队退去。
  夜叉一族,足有百人,或成群结队,或三三两两,乍看之下松散得很。癸夜叉掩去气息,隔着数十丈跟随在后。
  行进有一个时辰之后,癸夜叉满意的点点头。那队形的左前方为偃月阵,由十人组成,形如弯月,暗藏凌厉;右前方为闭月阵,由十人组成,形如满月,合围之势已成。后方十丈之外还有十人,此为乱剑阵,可攻可守,可退可进;右后方与左后方,均有二十人,呈雁别翅排开,可做变换补充只用;再有五十余人,游走在阵法之外,三才步、五行步、八卦步,轮转莫测。
  “此种阵法乃祖师传授与我,排列不难,却难得时时支撑,倒也算是恪守军令。”癸夜叉再细查一番,“犹统领可做将才,回城便让他把婆娘领走,算是奖赏。”
  又是一个时辰,在犹统领的指示下,队伍多绕了几十里路程,这才来到一片空地,空地之上耸立的乱石无数。
  “归阵!”除犹统领外,其余人马各结阵法,相隔颇远。
  不多时,几名斥候来报,悉悉索索说了几句便又跑开了。
  只见那犹统领运起神力,掐诀念咒,附近那耸立的乱石忽而闪亮起来,道道白光冲天而起,结成阵法。
  此阵法极为晦涩,那犹统领也是面色凝重。阵法一个轮转,陡然回缩,化作百八十个光点,而后坠落而下。
  “唰!”光点极为迅速的掩住下方的每个夜叉鬼。毫无征兆的,白光向上一扯,裹挟着夜叉鬼朝高天飞去。
  远远立定的癸夜叉见那白光升空,左手单掐一诀,也是化作白光直冲而上。
  当癸夜叉飞上云端之时,那片片云海已然带着上百位夜叉鬼向前移去。癸夜叉则紧步跟随在后。
  时至子夜,晴空无月,只是借着星辰点光依稀能辨出云朵的变化之物,如仙岛、如崖壁、如宫阙、如殿宇
  “如此夜色,竟是无月若是此番能渡得过,必要说服阿玉,与我避世消灾,共享静好”癸夜叉早已远远看见那紧闭的地王门——一道竖直而立的黑柱。
  犹统领来至黑柱之前,带领着上百名夜叉族人虔诚礼拜。犹统领自腰间抽出一柄黑色短刀,欲要以血祭门。
  正当此时,不远处冲将而来一道身影,是那癸夜叉。癸夜叉直逼黑柱之上,呼喝道“犹统领,速速躲开!”
  犹统领闻声抬头,一股熟悉的威压,“参见天王!”
  排列在后的上百位夜叉鬼也是跪地俯拜,“参见天王!”
  “啧!”癸夜叉仍往那黑柱之上逼去,“犹统领听令,带队退下!”
  癸夜叉话音未落,只见那黑柱之上忽而散开一朵黑云,竟是露出一轮弯月。弯月似水波一荡,化作一道黑影,向着犹统领袭杀而去。
  银月一闪,犹统领被斩去头颅。头颅自高空落下,呼呼生风。
  “死来!”癸夜叉把右手握拳,直取黑影而去。
  “飒!”黑影以掌相迎,月色的手掌,环绕着道道经文。
  两人皆是倒飞而回,癸夜叉把手向后一挥,“尔等速速退开!列盾甲之阵!”
  百名夜叉鬼此时才回过神来,想不到会有人在‘地王门’设下埋伏,更不曾想犹统领会就此一命呜呼。
  癸夜叉运起神力,直往那右拳送去。
  “嘶啦!”一声,右拳的皮肉登时炸裂开来,冲出数道烁烁银光。
  相对而立的黑影也是运起神力,把那玉掌之上化作土石的皮肉削掉。
  “半裁银光”癸夜叉体内荡出蒙蒙雾气,话语冰凉,“东方极天,净月菩萨!”
  “点石成兵”净月菩萨身后显露一勾弯月,语带轻佻,“八部天龙,夜叉之主!”
  “你们终于出手了。”癸夜叉把那蒙蒙雾气护住身后列成阵法的夜叉鬼,“每日里杀本天王数百子民,已有两月。你若是还不来,本王倒是要去寻你了。”
  净月菩萨还是带着一顶蓑笠,“到今日里,足足杀够了一万,本尊倒是好奇你能忍到几时?”
  “意欲何为?”癸夜叉如是问。
  “为了大道浊气。”净月如是答。
  “意欲何为?”癸夜叉再问。
  “为了如花美眷。”净月再答。
  “若是如此,便无需再谈!”癸夜叉把身子一倾,化做一点黑芒,快绝无比。
  “来得好!”虽是口中称赞,净月菩萨却直向后退去,时刻与那癸夜叉的手掌间隔一丈距离,“点石成兵,被你触碰一二可就了不得了!”
  话音未落,那癸夜叉把双眸一凝,散出的阵阵雾气涌动起来。霎时间,星光扭曲似钩镰,层云飞旋似风眼,雾气拧成一股小旋风,直把那净月菩萨的身形拉扯向癸夜叉的手掌。
  “哆!”净月菩萨呼喝一声,背后那一轮弯月射出无数银光,银光似刀锋,却又化作扑腾的鸟雀,“吱吱呀呀”一阵嘈杂。
  “月桂乌?!”癸夜叉认出那哄然散开的雀群,神色一滞。
  那月桂乌只是由银光凝出,闪烁之间竟然衔起星光撕扯起来,另有一群在云层之中不断穿梭,搅的那云层如同蛋花一般。
  一时间,星光暗淡,云层散乱。小旋风被月桂乌冲散。
  “哼!”癸夜叉并不止步,依然向前推去,只是掌心亮起一道白环,白环之中冲出一道黑柱,直取净月的胸腹。
  “呀!”净月讶异一声,抬手一扯,那犹统领的无头死尸被一把扯过,将将抵住直冲而来的黑柱。
  “噗!”黑柱轻易的刺破犹统领健硕的身躯,那黑柱忽而软化,似一层熔浆一般裹住死尸。
  癸夜叉停步,净月停步。那死尸却是一个转身,以腿做鞭抽向月净。
  月净一个闪身,将将躲过。
  “看掌!”净月双手各抓一只月桂乌,与那冲将而来的死尸战作一团。
  “当!当!当”
  净月的拳脚十分了得,每掌拍下都在死尸之上留下凹陷的掌印。数十掌过后,净月手中的两只月桂乌已然消散,犹统领的死尸亦是止住了攻势。
  只是瞬间,死尸身躯上的凹陷立刻回弹,张开双臂又是扑杀而来。
  “嗖!”净月快绝无比的抓住死尸那断裂的脖颈,一个甩手便把死尸甩向癸夜叉。
  “当!”癸夜叉钳住死尸的臂膀,稳稳当当的拎在身前。
  “嗯?”癸夜叉忽觉不对,那死尸兀自蠕动起来,皮肉之下传出“吱吱呀呀”的声响。
  “不好!”癸夜叉刚要甩手,却见那净月把手掐诀,“呲啦!”一声,死尸炸裂开来,无数月桂乌冲将而出,飞旋着炸裂开来。
  半裁的银光密集的刺向癸夜叉,传出一阵铿锵的碰撞之声。
  “死来!”净月呼喝一声,掌色如玉,一个闪身便冲进了“吱呀”的银光之中。
  “嗡!”一道钟鸣之声传来,荡向四方。
  霎时间,星辰隐去光彩,云层片片消散,鸟雀呜咽坠落,连那结成“盾甲阵”的夜叉将士也是乱了阵脚。
  一片蒙蒙的雾霭之中,净月菩萨如玉的手掌稳稳按在癸夜叉的胸膛之上,只是癸夜叉与前不同了。
  癸夜叉浑身漆黑,一头刚发倒竖,五官不见,只有双眼处是一对白洞洞的窟窿。漆黑如墨的躯体之上,横七竖八的游走着白纹,却又在心口处联结成一道白环。周而复始,循环往复。
  癸夜叉的衣袍尽毁,耷拉在腰间,双臂之上锁着一对白环。
  净月那如玉的手掌登时裂开,玉色褪去,化作一只月桂乌从手腕处断裂。净月把眼往四周围一瞧,蓑笠之下传出一声低沉,“大道浊气兵练之躯”
  “嘭!”癸夜叉勾起一拳,砸在净月的胸腹之间。净月瞪了瞪眼,胸腹之间被砸出个碗大的窟窿,只是不见血水,而后无数的月桂乌从窟窿里扑腾而出。
  “咔乒!”净月身后那一轮弯月应声而碎,湮灭光辉。天地之间只剩下黯淡的星辰,与那后方目瞪口呆的百十名夜叉鬼。
  癸夜叉那白洞洞的双眸忽而一闪,撤回拳头又一把抓向净月披在身后的长袍。
  “飒!”长袍自行解下,翩然退回。
  癸夜叉身前的净月散做道道银光,相继划过长空,又回归后方的长袍之中凝出身形。
  “想不到你能把大道浊气炼化至如此境地,今夜便可与你好好玩耍一场!”月净话音一落,长袍之上那碎裂的弯月渐渐圆满起来,化作一轮上弦月,又是升起。
  癸夜叉把双掌相合,而后猛然掣开,一道水缸粗细的黑柱缓缓凝出,只是两头箍着白环。
  两人各自凝起神力,两股威压如云海一般腾腾而起。
  就在两股势头互相倾轧,几欲破碎之时,远空忽而赶来一人。此人作小僧打扮,神色慌张。
  “秉告主上!”
  小僧只看见癸夜叉与净月远远对立,兀自跑向两人正中。两股威压登时倾轧而来,小僧吐血倒飞而回。
  “啧!”净月把袖袍一挥,回退数十步,点指喝骂“蠢材!不在东天守候,却来此为何?!”
  “主上!”僧人从那云层之上爬起,俯身而拜,涕泪俱下,“寻香、觅音二域”。
  听闻此话,净月衣袍一荡,喝问道“如何?!”
  “寻香、觅音二域”小僧咳出鲜红,以掌抚胸,“已被侵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