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二章 心意双环
行至黄沙肆虐之地，玉罗刹踩起步法，嘴里嘀咕“天不足西北，地不满东南”
倏忽间，只见黄沙散开，现出一座城池来。城池由四面沙墙围起，只留有一人多高的入口。入口之上刻有三个大字——癸玉城。
玉罗刹刚进门，两杆长戟便架在了玉罗刹的咽喉处。
玉罗刹不动声色，两杆长戟立刻撤回，而后便只见两名老妪跪地而告，“见过族主。”
“近来如何？”玉罗刹面色铁青。
“近来安然！”其中一名老妪极其扼要的作出答复。
三人说话时，只见城中沙尘散开，一名稍显年迈容颜却依然姣好的罗刹女走来，“又来了？最近倒是勤快。”
玉罗刹点点头，“怕是最后一次来了。”
二人携手步入城中。
“玉老，”玉罗刹如此称呼身旁的罗刹女，“孩儿们如何？”
玉老走至一处房屋前，推开砂石筑成的房门，里头沉睡着十名孩童，尽是女孩儿。
“照你的吩咐，让她们一直睡着。”玉老说罢，又转向另一间房屋，照样推开房门。
“数百年来，你用胎炼之法诞下的百名孩儿都在沉睡。”玉老前后共推开十扇房门，每间房屋都睡着十名孩儿。
玉罗刹脚步轻缓，蹲下身查看着每位孩童的面容，“名字可都记好了？”
“记好了。”玉老点点头，“只是我不明白，你为何把‘玉’字给了她？体质羸弱，三性不足，只怕是难成大器”
玉罗刹望向玉老所指的那位娇小的孩童，“只有她不是胎炼之法育成”
“难道？！”玉老欲言又止，眉头紧皱。
“没错，她是自然孕育而成，是我和癸夜叉的孩儿。”玉罗刹俯身亲吻着女孩儿，“她便是下一个‘玉罗刹’，只是不知她是否好运，能遇上她的‘癸夜叉’。”
玉老只是苦笑，道“你与他行了房事，还诞下子嗣，已不再有成圣之机，为何还苦苦支撑？癸夜叉那小子，早想同你共赴人间。”
“不可能的。”玉罗刹站起身来，“你也知道，每任罗刹族主都是那残缺的‘一’，能补齐大道之痕。癸夜叉早已利用大道浊气成就兵练之躯，可抗成圣天劫，我亦能帮他补齐大道之痕。”
“你”玉老望着泪流满面的玉罗刹，“你可甘心？”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玉罗刹绽出花儿一般的笑颜，“我是他的妻，本该为他洗衣做饭，生儿育女只因族群之见不能相聚，可总该行些分内之事，助他成就一番霸业。我的汉子，定当不凡。”
“何苦那时也没有了你”玉老摇摇头，“你不是把奎木狼让给了他？那‘西方第一宿’足以补全大道之痕。”
“他不会如此的。”玉罗刹极为笃定，“他心里软，定会以族群为先。末法世代临近，八部天龙逃不过众多神佛的围剿，这也是我为何让你在此处照看血脉的缘由，罗刹一族不能断了传承。”
“可罗刹一族并非八部天龙众，与我们何干？”
“逃不了干系，罗刹与夜叉本就一体。”
二人静立不语。
良久，玉罗刹疑惑道“当初我力竭，你为何不杀了我，还留我做了罗刹一族的族主？”
“累了。”玉老低头一笑，“当初族内欠你与你父母的，只是碍于族内规矩，不得不杀了你双亲。那些亏欠的，由我这位族主还给你，而且你也把‘玉’字继承的很好。”
玉老说罢，撩起额前发丝，露出一个玉玦模样的印记，“你当初不要的传承，我会留给你的孩儿。”
“多谢！”玉罗刹欠身行礼。
玉罗刹离开之时，玉老送至城门处，“如果可以，留下性命，此处亦可作为安歇之地。或有可能，把癸夜叉那小子一起带来。”
“嗯。”玉罗刹轻声答应一句，“玉老，我还是要啰嗦一句。圣人不出，罗刹不出。”
玉老深吸口气，道“圣人不出，八部天龙始终躲不过围杀。放心去罢，我会保住罗刹一族最后的血脉。”
玉罗刹刚走出两步，那玉老又出言问道“我那苦命的妹子如何了？”
玉罗刹微微一愣，“她还是带着她的部众躲在监牢里，每日以血食喂养。”
“小心她，她之前与那日曜菩萨与净月菩萨联手，掳去族中许多女眷，欲练蛊种。只是最后被那唐三藏一行人打乱。”玉老此言与唐三藏在监牢之中听到的竟是十分不同，“她的部族也都是些好手，你要仔细提防。”
“知道了。”玉罗刹点点头，踏步而去。
“还有！”玉老又是喊住玉罗刹，“你不成圣，腹中的猪八戒又该如何？当真要炼化他？”
“呵呵”玉罗刹掩嘴一笑，“本来是要以胎炼之法吸食，以助癸夜叉成圣。可是听完他与卯二姐的孽债之后，我变了主意。”
玉罗刹说完，并不做解释，踏步而去。
玉老呆立良久，早已看不见玉罗刹，只是叹息一声，道“有情偏做无情状，心内情存自堪伤”
“到了”玉罗刹行进约莫一个时辰，来到一处雾霭蒙蒙的空地，那片片雾霭正是大道浊气，非慧眼不能望穿。
“嗯？！”玉罗刹先是嗅到一阵血腥之味，紧走两步，只见满地死尸，皆是之前在斜坡之下与夜叉一族对峙的罗刹鬼。
“咔！”那雾霭之中隐隐现出一只手，将将穿破一名罗刹鬼的胸膛。
“何人敢屠杀我族侍卫！”玉罗刹扶住挺翘的腹部，疾步冲向前去。
一道黑影甩过一具罗刹鬼的躯体，跳步后撤。
玉罗刹闪身躲过，把眼一看，只见那黑影头戴蓑笠，披挂黑袍，黑袍之后一轮曜日。
“日曜？！”玉罗刹认出此人，“每日屠杀我上百族人的刺客，便是你派来的吧！这是在西天路上，东天的胳膊未免伸的太长了些！”
那日曜菩萨并不言语，默然静立，身后那轮曜日熠熠生辉。
“意欲何为？！”玉罗刹把薄纱扯了扯，脚步往别处踏去。地面之下便是“天王门”，须移开战场。
日曜菩萨还是不语。
“哼！”玉罗刹把眼眸一凝，一道白环自日曜脚下倏忽升起，而后拦腰一缩，凝成一点。
金光闪烁之间，日曜早已欺身而进，握掌为拳，直取玉罗刹左肩。
玉罗刹只是不动，笑靥如花。
日曜脚下一顿，忽觉身后破空声乍起，匆忙间向上一跃。
之前那化作光点的白环，在日曜闪身之后转白为黑，飞也似的扩张开来，带起一片黑芒，“叮！”
黑芒过处，道道气息扭曲。
“好本事！”日曜不禁夸口，望着那片黑芒没入玉罗刹体内。
玉罗刹冷下面色，点指在空中画出道道白环。
“飒！”日曜化作金虹，往那白环之中穿梭不停。
“嘁！”玉罗刹啐了一口，那日曜分明是在挑衅，偏偏要往那白环里蹿。
“叮！叮！叮”
白环不断凝成光点，而后扩张开来，带起片片黑芒。
白环角度刁钻，黑芒又如刀山般倾泻，把整片荒地割成无数方格。
金虹过处，这方空间如有烈火灼烧，扭曲成万花镜一般。
日头早已落下，又有雾霭阻拦，黑芒极为隐秘。金虹被那黑芒扫过，连带着扭曲起来，割成片段，拧成漩涡，化作光点，烟消云散。
玉罗刹手段高明，却仍有一丝金线冲至面门。日曜现身而出，铭文环绕的拳头轰杀而出。
“呵”玉罗刹还不闪躲，被那拳头贯穿左肩。
玉罗刹只是展露笑颜，也不呕红，也不呼痛。只是片刻，玉罗刹身形晃荡，化作百十个白环，往那日曜的右臂层层套去。
“不好！”日曜惊呼一声，抽身便退。只是慢了。
百十个白环将日曜紧紧套住，又有两道白环自日曜身后凝出，上下拉开，玉罗刹现身而出。
“三足金乌？”玉罗刹站在日曜身后，隐隐看见那黑袍上的曜日之中有一只“三足金乌”。
玉罗刹并不留手，眼眸一凝，百十个白环登时收缩，把日曜的身子割成百十段。
“扑、扑、扑”百十只金乌腾飞而起，日曜早已逃遁而去。
“你是谁？”日曜出现在十丈开外，不再出手。
玉罗刹转过身来，“我乃罗刹族主，玉罗刹。”
“不是。”
“嗯？”
“你不可能是罗刹族主。”日曜缓缓摇头。
“呵！”玉罗刹也是停手，只是手中悬浮两道白环，“为何不能？”
“虽未频繁踏足西土，也是知晓一二，那片黑芒”日曜顿了顿，“乃是夜叉一族的幽煞之光，并非罗刹一族所有。”
“那又如何！”玉罗刹撇开唇齿，“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老娘天资聪慧，习学一些夜叉的本事有何不对？”
“你若是学些拳脚便也罢了，偏偏那是夜叉的血脉之能，如同你罗刹一族的玉玦白芒一般，乃是体己的本事。”日曜虽是莽撞来此，却对罗刹之密十分了解，“你体内有夜叉血脉。”
玉罗刹默不作声，只是脸色难看。
“有夜叉血脉的罗刹女，又怎会是罗刹族主？”日曜点出关键。
“你想做甚？”玉罗刹也不驳嘴。
“交出传承玉玦，饶了你罗刹一族。”日曜道出来意。
“发梦！”玉罗刹冲将而来，把手上两道白环甩出，“心环！意环！”
两道白环直取日曜而去，那日曜却把黑袍一荡，身后腾起一道金虹，三足金乌显化而出。
“唰！”三足金乌把丈长的双翅一展，金红色火光荡漾开来，把这荒土灼成一片熔浆。荒土沸腾起来，“咕咚咕咚”冒出气泡，又凝成水汽，挥洒而下。
玉罗刹早把心环、意环召回，护住自身，隔绝炙热。
“我也不与你争斗，”日曜在这一片炽烈之中显得沉静，“只是告诉你，你若要成圣，绝无希望。”
见玉罗刹并不言语，日曜接着道“你身子羸弱，抵不住成圣之劫，这‘心意双环’虽是强劲，也无法助你成圣，劝你早日交出传承玉玦。再次相见，若依旧执迷，定取你性命！”
话刚说完，只见远空飞来一只银白的月桂乌。
日曜将手接住，握掌碾碎。银光从指掌间溢出，日曜面色瞬间一变，“寻香、觅音二域已被侵占？！”
日曜登时化作金虹，长啸而去……
“他娘的，你就这么走了？！”玉罗刹破口大骂，“再与老娘交手几回合，定让你那三足金乌变作雉鸡！配上饭菜，正好下酒！你给老娘回来！”
“你给老娘回来”玉罗刹骂红了眼眶，呼喝渐渐化作哽咽，“癸你若不成圣，老娘这口气凭什么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