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 大将之风

  “走!”老鬼哪里还顾得上掌灯,撑着半截身子冲天而起,“随我来!”
  老舛捂住胸口,压下喉间腥甜也是把身腾起。
  百十余位年迈的夜叉鬼此时只剩半数,这半数的诛神之将抄起同伴的尸身跟随而去。
  那边的净月只是隐在尘雾中观望,并未出手制止,“上一任夜叉族主怎么被囚在监牢里族心不齐,必不长久!”
  言毕,净月把眼观瞧自家将士。东天将士只是被余波掀飞,并无甚伤势,只是个个灰头土脸,不敢接近尘雾。
  “我族之人也需整治一番”净月把袖袍一挥,尘雾尽散,“朝主殿进发,退缩半步者,斩!”
  “得令!”扶呷躬身而起,带领着两万余众东天将士朝那高耸入天的主殿进发而去。
  净月并未动作,只是低语道“心思狡黠,脑筋活泛,只是过于猥琐,心计太甚,难有大将之风且看他此番如何处置。”
  净月说完,踏步向前,往那主殿走去
  “咳!”老鬼在那半空中呕出一口鲜红,身子往下一坠。老舛赶忙迎将上去,一把搂住老鬼,“大哥,伤在哪处?!”
  老鬼朝下一望,五十余名部将正冲天而来。
  “不该在属下眼中露怯”老鬼本欲推开老舛,只是内里伤势太重,只好依托着老舛的身子,开口问道“可有追兵?”
  老舛把神识一放,即刻摇头,“并无追兵,想来他们是冲着癸夜叉而去,与我们不大相干。”
  “啪!”老鬼一个耳光扇了过去,目含怒气,“什么叫与我们不大相干?!我乃是夜叉族主,此是我族之域,何来不相干一说!”
  老舛只是一愣,随即改口道“大哥,我错了!他们是冲着癸夜叉那个杂种而去,只是”
  老舛看着相继停留在身边的残余部将,以及他们手中的死尸,说不出话来。
  “哎!”老鬼愤愤一叹,把眼望天,“没有追兵并不代表没有伏兵,待我开启‘地王门’,尔等需是小心!”
  老舛松开老鬼,往上探出身子,道“愿为先锋!”
  “好!”老鬼把眼移开,不愿再看那些死尸,又把双手掐起诀来,“地王门,开!”
  老鬼望上空喷出一口血雾,一道柱形白光忽现。
  老舛运起神力,往那白光一冲,身形没入其中。
  “需是小心,随我而上!”老鬼再吩咐一声,也是没入白光之中。
  老鬼虽是身残,却一心要护住部将,即使老舛不在,老鬼亦是如此行事。虽不知外界吉凶,也必然一马当先,此谓之“大将之风”!
  当老鬼带领五十余位部将从黑柱之中现身,老舛正把神识不断扫动。
  “大哥,小心了!”老舛手中一握,一柄残破的长戟凝出,“这云层之中藏有两千余伏兵!”
  老舛口中的伏兵,正是之前未及进入地王门中的东天右家将士。
  经神识扫过,两千余右家将士已知暴露,此刻正从那云层之中腾身而出。其中一位右家将士立身云端,点指老鬼一行人,笑道“定是败军之将,被我族净月尊上追杀至此。族之将亡,岂能苟活?必要送你们去地府与族众相会!”
  两千余人对上五十余人,饶是退缩之人亦有雄心。
  “右家将士听令,一个不留!”两千余东天将士个个神勇,做狼嚎吠叫,冲杀而来。
  “哼!”老鬼只是冷声而笑,喝令道,“诛神之将,解咒!”
  老鬼一声令下,那残留的五十余名部族尽皆盘膝而坐。老舛一人持戟而出,独对群狼,“大哥,你只护住部下即刻,我要喝些东天之血!”
  “留条命就好!”老鬼再把手掐诀,一面面黑色壁垒冲天而降,叠做一幢黑塔,将自身与部将护在内里。
  “哈哈哈哈!”那两千余名东天将士大笑着停了下来,点指老舛道“一群缩头老饕,只把一人出来送死,我扶吒去斩他项上人头!”
  这自称扶吒的东天将士凝出一柄树枝削成的银光长剑,欺身而来。
  扶吒虽有些狂妄,却还是心存小心,距那黑塔十丈开外便停下身来,唯恐对方耍些心机,“可敢上前与我一战!”
  老舛并不搭言,踏步而来。
  “剑走!”扶吒凝神聚力,以右手长剑带起闪烁银芒,左手却悄然握出一柄短匕,“他必要格挡一番试探我的力道,我便以这银匕取他咽喉!”
  那边的老舛把眼一闭,身边几缕烟云朝左侧飘过,带起丝丝风声。
  扶吒早有算计,长剑取戟身而去,引那老舛做出格挡之势。
  却见那老舛把手一握,挺戟点向银光。
  “咻”银光黯灭,点点血花滴落云层,只见那长戟将将擦过剑身,正中扶吒喉间。
  “噗!”扶吒砸落云层之上,云层破开缺口,死尸坠下。
  那边的两千余东天将士皆是呆愣,心中捉摸不定,“这是运气或是”
  “哼!”又一名东天将士冲将而来,手中大刀亦是由树枝削成,“剑走龙蛇,刀行霸道!刀走!”
  又是一个照面,老舛的长戟依然点在喉间,而后云层再破开一个缺口,死尸坠下。
  “走阵!”十名东天将士结阵而来,三柄长剑、三口大刀、三根短棍、一条长鞭。此阵颇有些章法,霸刀破势、利剑逼身、短棍封位、长鞭取命,行的是牢笼之法。
  老舛不忙,把长戟舞成游龙,左劈霸刀,右点利剑,避过短棍,绕起长鞭,而后游龙化作黑芒闪过,近前的九名东天将士尽被封喉。老舛再把长戟一扯,拉过那名手持长鞭的东天将士,而后将戟一捅,战罢!
  “我等齐拥而上,难不成他还有以一当千的本事不成!”右家将士中又跳出一人,那两千余众带起片片银光齐射而来。
  “哼!”老舛依然把双目紧闭,“地王门怎会被这些无脑之众破开,想必是癸夜叉那杂种不中用罢了。”
  老舛只是把眼闭着,一来要避开闪烁银光,二是习惯如此。如若老舛把眼睁开瞧瞧,定会发现并非是所有东天将士一齐涌来,独有一人远立云端,手中捏着一片火红的树叶。
  “荡戟!”老舛把长戟一甩,神力激荡把那两千余众东天将士尽皆掀飞,好一股霸气凛然!
  老舛足下一踏,冲破层云腾入高天,戟尖划出一道云线。忽而,老舛把戟一甩,把身一折,脚尖点在长戟末端。霎时间,戟如流光,身似长龙,直取那两千余众而去,如同虎入狼群!
  被掀飞的东天将士刚止住身形,又看见一道黑芒把层云穿破,有那一人独挡百万兵的气势。
  能跟随日、月二位菩萨征战西天,右家将士又岂是任人鱼肉之辈,此刻也是各持银光,各展威势。
  一时间,高天之上的云层被那气劲冲开,筑成一道圆形的围城,好似那修罗之域的修罗场一般。
  一抹黑光在银色的浪涛中冲杀,横、竖、勾、点、撇、捺像极了银色匹练中的一条黑龙,翻飞舞动,辗转腾挪。
  不多时,黑色与银色之中绽出朵朵红花。红花极为写意,有的泼洒而出,有的滴滴点点,定格为一幅山水长卷。黑的是那山,银的是那水,随意散开在山水之间的是那朵朵桃红。
  一刻钟后,老舛扶戟而立,脚下是尸山。千余具东天将士的尸首堆叠在云层之上,鲜血把下方的云朵染成了桃红。
  老舛几欲挺直背脊,奈何筋骨疲软,双脚已扎不住步伐。
  “与我五百年,再杀百万兵”老舛默然一叹,持握长戟的手掌因沾满鲜血变得极为滑溜,黑色的衣袍也被那桃红染成了绛紫。
  老了,老舛看上去要比老鬼年长,健硕的躯体已然现出垂坠之感。
  “杀!”东天将士们呼喝着冲上尸山,如此绝佳的机会显然冲散了心中的畏惧,对于强者的畏惧。强人自古为尊者,只是此刻,东天将士们心中都显出一句话来,“强者为尊应让我,英雄至此敢争先!”
  东天将士们踩踏着同胞们的尸身,一步步向上,一步步登顶,一心要去那巅峰处建功立业。那千余具尸身多是仰面朝天,眸光之中映着接连不断的脚步,还有他们的面容,欢快无比。
  “大哥”老舛甩开破损的长戟,把眼望着后方那壁垒叠成的黑塔,“望你原宥”
  老舛瞬间被人潮淹没,东天将士把满腔的热血挥洒在老舛的肉身之上,只欲把老舛啃嚼成肉沫。
  “呀!”挤在最里头的东天将士忽而讶异起来,满面惊恐,急忙忙往外退去。
  哪里还出的去,千余人一心泄愤,似一头头蛮牛冲撞不歇。
  “呀!呀!呀”
  更多的东天将士发出讶异之声,见往外不能转而腾身高天。
  四名东天将士刚刚将身腾起,只见下方的混乱之中抻出四条手臂,拉住四人的脚踝往下一扯。四条手臂再一转,化作一股小旋风,将抓扯而来的四人当做棍棒,把那些依然奔涌而来的东天将士荡开。
  东天将士本能的将刀剑举起,被当做棍棒的四人甩在那刀剑之上,瞬间被削成了人棍。
  “退!”不知是谁呵斥一声,东天将士们这才止住攻势,急忙忙退下尸山。
  那尸山之上,老舛缓缓停下,把手中的四条人棍扔开,独立山巅。
  “两个头四条手臂?!”东天将士面面相觑,心中懵然。
  山巅之上,老舛已变了模样,原本已有些垂坠的躯体扎如虬龙,左肩之上又生出一个脖颈,脖颈之上自然是头颅。这头颅的面目甚是奇异,右边的眉眼高挑,嘴角咧开。那左边的面目却是不同,眉眼低垂,嘴角含怒。
  多出来的两条手臂也是怪异,倒不是说手臂本身有何怪异,而是位置不对。这两条手臂并不是左右各一边,而是都生在左肋之下,整个躯体极不协调。
  此外,老舛的躯体也有些变化,右边身子仍是黑色,左边身子却变作了紫色。
  “哈哈哈哈!”那生在左肩的头颅忽而大笑起来,只是独有右边的面目张扬着,“终于再见了天日!”
  “聒噪!”左边的面目呵斥一声,“只是话未说错,天光甚好。”
  老舛并未侧目,俯视着尸山之下的剩余东天将士,“饿了吧,二位可要用饭?”
  “哈哈哈哈!”头颅的右边面目又是大笑,“还是些外来的菜头!”
  “聒噪!”左边的面目又是呵斥一声,“不知滋味如何。”
  老舛把手一握,破损的长戟自一边飞来。生在老舛左肋的两条紫色手臂往胸腔里一杵,喀吧”两声,掰断两根锋利的肋条,用作刀剑。
  望着那尸山之上的恶鬼夜叉,东天将士有些发怵。回头一看,见一人手捏树叶站在远处,千余名东天将士又安下心来,结阵而前。
  结阵之时,一名东天将士低声相问说道“这许久不见净月尊上出来,不会”
  “不会什么?!”。
  “不会被这恶煞凶神”
  话音未落,没等这千人大阵结成,那尸山之上的恶鬼夜叉已是杀将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