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四章 凌霄织网

  云海巍巍天色青,金光灼灼万物明。碧空之上,云起高楼,千万里城郭波澜壮阔。清风拂过,云变莫测,或成高阁或为殿宇。看不尽的千般福瑞,道不明的万重祥和,千般万重尽在凌霄。
  “真是个好去处!”孙悟空驾云先至,独立云海之中,“哪一日,俺若成圣做祖,必将以青天为家!”
  等了好一会儿,只不见太白金星追赶上来,孙悟空等不耐烦,直往高天之上而去。
  原来悟空的筋斗云比众不同,十分快疾,起身便把太白金星撇在身后,只是孙悟空从未入过天宫,不知方位几何,一时兴起便朝那北天而去。
  “呀!”孙悟空止住身形,把眼往前方一瞧,只见黑云叠起似群山,妖气冲天化魍魉。那黑云之中有着幢幢銮驾,无数魑魅环绕在旁,“一、二、三、四十名大妖?!”
  刚刚数完,孙悟空又摇摇头,“黑云太重,内里不知藏有多少妖魔想必是俺走错了道莫去招惹”
  孙悟空刚要离去,却只听那黑云之中传出一声惊疑,“大道之痕?”
  话音刚落,黑云之中忽而冲出一只巨掌,一把便要囚住孙悟空。
  “啊!”孙悟空即刻掣开金箍棒,挥棒横扫,将那巨掌截为两段。只是那巨掌乃是妖气所化,在那半空一拧,凝为两只巨爪,汹涌袭来。
  “哧!”孙悟空怒喝一声,施展出三头六臂,左右开合,六根金箍棒舞动如龙,铿锵之声震彻天宇。
  孙悟空将将抵住一对巨爪,那边的黑云之中又冲出数万魑魅,化作囚牢围住孙悟空。
  那数万魑魅乃是妖灵,无物无形,无孔不入,只是片刻便将孙悟空缚住。巨爪合击,将孙悟空碾在掌心,急速扯向那黑云之中。
  “俺命休矣!”孙悟空动弹不能,神通溃散,无数妖气自那七窍之中灌入,顷刻间便要夺取灵台,噬灭心神。
  忽而,只见那高空之中闪过一道金芒,金芒之中劈出一道剑光,携带七色宝华,荡出无数杀伐之气。
  “唰!”巨爪被金光斩开,数万魑魅则被那杀伐之气冲散。
  “走!”一只手抓住孙悟空的后脖颈,冲向高天。
  孙悟空回过神来,四周一片清明,又是一派祥和福瑞,“呀!莫不是惊魂一梦?”
  “哪里有梦?”有人自孙悟空身后走出,“再晚一步,你便是长睡不醒。”
  孙悟空即刻撤身,举起金箍棒点指那人,“何人?!”
  孙悟空心中依然惊骇,先前那风雷一剑真真厉害,数万魑魅瞬息归于虚无,此人定是不凡!
  那人定步转身,团团金光闪烁,片片祥云护体,孙悟空瞧不真切,只能看见那柄长剑。
  那长剑着实不凡,白虎呲牙的剑首,青龙腾天的剑脊,朱雀分翅的剑刃,玄武伏地的剑眼,又有北天七宿的穗子,再有雄兵百万的杀伐气息。
  此人并不答言,向那不远处的一道拱门走去。
  孙悟空自知无礼,收起金箍棒,跳步上前,拱手施礼,“多谢上仙搭救!斗胆相问上仙尊讳!”
  那人岿然不动,长发随风飘荡,通天的威压带起天地律动,“吾乃刘长生。”
  “刘长生?”孙悟空并未知晓,只是再施一礼,“多谢搭救,多谢搭救!”
  见无回应,孙悟空迈步上前,抬头见那宫门之上刻有三个大字——北天门。
  “北天门?”孙悟空思想片刻,心中一道惊雷乍起,“北天门,刘长生北天真武荡魔祖师!!!”
  “弟子见过祖师!”孙悟空磕头便拜,“还恕弟子不识真人!”
  “吾是你哪个师傅?”荡魔祖师轻言道“何以弟子相称?”
  “俺也是修道之人,自当称前辈为祖师!”孙悟空施礼毕,又是问道“怎么刚才恁多的妖魔?”
  “你自来看。”荡魔祖师如是道。
  孙悟空上前一看,登时遍体生凉,那无数妖魔正集结在北天门外,又有龙将、龟将、蛇将带领十万披甲神兵在外斗法降妖。
  “这北天门外原来这般光景”孙悟空再抬头观瞧,那北天门也变了模样,由那无数妖骨筑成,血刺呼啦。孙悟空又退回两步,北天门内祥云万里,瑞彩千条,那北天门更是琉璃宝盖,紫栋雕梁。
  “这内外真是如隔千秋”孙悟空自知无力帮手,拱手问道“祖师,敢问南天门如何去往?”
  孙悟空不敢再从原路返回,故如此相问。
  荡魔祖师伸手一指,一道金光透指而出,裹住孙悟空化作一道流光而去
  孙悟空再把眼一睁,金光散去,身在一处牌楼之下。牌楼之上三个金字——南天门。
  “嗯?怎么就到了此处!”孙悟空暗自在心里咂摸,细细回想却什么也记不起来,已把那北天门之事忘了个一干二净。
  孙悟空刚要踏入南天门,却听那南天门里呼喝一声,跳出一名顶盔带甲的神将,一脸湛蓝之色,手持一柄琉璃宝剑,“何人敢闯南天门?!”
  孙悟空哪由他人挑衅,掣开金箍棒,点指喝道“俺乃是花果山水帘洞美猴王孙悟空是也!你又是哪方毛神?”
  “哇呀呀呀!”神将抖擞甲胄,圆瞪双目,声若惊雷,“我乃是南天增长天王!来人呐!将此妖擒下!”
  话音一落,又见那南天门内又闪出庞、刘、苟、毕、邓、辛、张、陶八大将,带领一路天丁力士,就要去擒孙悟空。
  孙悟空刚要动手,只听得后方传来太白金星的声响,“天王息怒,此乃是花果山水帘洞的上仙,奉玉帝旨意上天封测!”
  “你这老儿,怎么哄俺?被你说奉玉帝招安旨意来请,却怎么教这些人阻住天门,不放老孙进去?”孙悟空呲牙咧嘴,只要去与那增长天王分个高下。
  “大王息怒。你未曾来过天宫,众神将又与你素不相识,他怎肯放你擅入?等如今见了天尊,授了仙录,注了官名,往后任你出入,谁又敢挡你?”太白金星急忙扯住孙悟空,“随我一同进去罢!”
  孙悟空初登上界,乍入天宫。只见那天宫放出金光万道,瑞气千条。那通天之路,琉璃造就,宝玉妆成。有无数神将,一个个执戟悬鞭排列于各处仙宫;又有无数仙娥,一名名捧花献果飞扬在玉柱之间。此是外景,入内更甚:无数天柱直上云霄,柱上缠绕着金鳞耀日赤须龙;万千长桥驾云横卧,桥上盘旋着彩羽凌空丹顶凤。
  孙悟空喜得直跳脚,那仙乐弦音真如天籁。
  太白金星直扯住要腾身而起的孙悟空,口里忙解释道“大王等我讲说,这凌霄之上有三十三座天宫,乃遣云宫、毗沙宫、五明宫、太阳宫、花药宫、……又有七十二重宝殿,乃朝会殿、凌虚殿、宝光殿、天王殿、灵官殿、……”
  孙悟空哪里听得进去,万千情欲被这仙境勾起,嘴里只顾应声,耳中不听片言。
  走不多久,来至朝圣楼前,可见那复道回廊,处处玲珑剔透;三檐四簇,层层龙凤翱翔。又走几步,已到灵霄殿外。
  不等玉帝宣诏,太白金星踏步上殿,朝上礼拜。孙悟空挺身在旁,也不朝礼,满眼顾盼。
  太白金星奏道“臣领圣旨,已宣妖仙到了。”
  玉帝在那垂帘之后,问“哪个是妖仙?”
  孙悟空听闻喝问,上前拱手道“老孙便是!”
  文武百官皆是大惊失色“这个野猴!怎么不拜伏参见,如此无礼,该死该死!来人,押至司狱监问罪!”
  那垂帘之后的玉帝面色一凝,急忙忙出言道“那孙悟空乃下界妖仙,初得人身,不知朝礼,暂且恕罪。”
  众仙卿面面相觑,面色不悦,口中只叫声“谢恩!”
  “多谢多谢!”孙悟空唱个大喏,心下里思量道“素昧相识,无冤无仇,这满院的神将为何要问俺罪责”
  这边孙悟空暗自思量,那垂帘之后的玉帝亦是思忖,“欲要让此猴给老君找些麻烦,必要离那兜率宫近些才好只是不能太过明显,先观察一番再做定夺”
  “你要当个什么官?”玉帝如是问。
  “自然是大官!”孙悟空如是答。
  众仙卿心中不忿,暗思道“这野猴妄自尊大,也想来天庭分一杯羹,必要除之!”
  “哈哈哈哈!”玉帝大笑,又问那司职监,“看看何处缺少官职,待好分配!”
  不多时,一旁闪出武曲星君,启奏道“天宫里各宫各殿,各方各处,都不少官,只是御马监缺个正堂管事。”
  玉帝传旨道:“就命他做个‘弼马温’罢。”
  众仙卿心中大悦,这弼马温乃是不入流的小官,任它去罢!
  玉帝命木德星君送孙悟空去御马监上任。孙悟空不懂官职,自是欢欢喜喜,与木德星官径去上任,却不知这“弼马温”的名号却要跟随自己一世。
  木德星君刚把孙悟空送至御马监,即刻转身去玩兜率宫
  “老君,那妖猴已经派送到任。”木德星君在那雕栏台下禀告。
  不多时,老君的声音从宫内飘出,“是个什么人物?派的哪方官职?”
  “就是一只山野毛猴,毫无天生地养之色,已派至御马监。”木德星君如是答。
  老君在内思想一番,只觉无事,甩手往宫外掷出一枚丹药,传言道“有劳星君了,往后那妖猴若有动作,即刻告知与我,还有重谢。”
  木德星君收好丹药,匆匆又赶往凌霄宝殿去回旨
  话说孙悟空到了御马监,有仆从外出迎接。孙悟空当即查检典簿,监内有千匹天马,乃是龙媒紫燕,赤兔超光;腾雾胜黄,奔宵越影;追风绝地,飞翻奔霄;逸飘赤电,铜爵浮云;四极大宛,八骏九逸,千里绝群
  孙悟空一时兴起,带领仆从行至马圈。观此等良马,一个个嘶风逐电,踏雾登云。俗语说得好,所谓“猴避马瘟”,那天马见了孙悟空亦是欢喜温顺,两厢中意。
  孙悟空自此昼夜不睡,滋养马匹。日间放养天河,夜间看管殷勤。正是那“人物外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孙悟空深得此理,每日夜里将马唤醒,赶起来吃草。不觉半月有余,那千匹天马养得肉膘肥满。
  这半月间,文武百官倒是把孙悟空忘了,木德星君也未再去兜率宫禀告。只有玉帝暗中思想,“如此安宁,也见不得那孙悟空有何本事允许西天诸佛东渡传法,这才换来的此猴,莫不是那观音诓了朕?必要安排些是非激怒于他”
  玉帝暗诏御马监左右监事,吩咐事由
  一朝闲暇,御马监的监官安排酒席,一则与孙悟空接风,二则与他贺喜。
  正在欢饮之间,左监事忽停杯问道“听闻上官本事超群,怎么授了个区区‘弼马温’的官衔?”
  孙悟空听闻此言,问道“俺来问你,此官是个几品?”
  右监事回道“没有品从。”
  孙悟空欢喜,道“没品,想必是大之又大!”
  左监事直摆手道“不大,不大,只是‘未入流’之官。”
  孙悟空又问“怎么叫做‘未入流’?”
  右监事苦笑,道“这样官儿,最低最小,只是一个看马养马的似上官这等殷勤,喂得马肥,只落得个‘好’字,如稍有些怠慢,还要见责;如有伤损,还要问责问罪!”
  孙悟空哪里听得了这话,一时心头火起,咬牙大怒道“这般藐视老孙!老孙在花果山,称王称祖,怎么哄俺来替他养马?养马者,下贱之役!不做也罢,俺去也!”
  只听哐当的一声,孙悟空把案桌推倒,掣开金箍棒,碗来粗细,一路打出御马监,杀至南天门……
  不多时,御马监左右监事来至凌霄偏殿,将此事报与玉帝。
  玉帝闻言大喜,只是面不露色,遂屏退左右,自语道“天产石猴该让朕看看你的本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