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三章 莫言北天
来在雕栏台下，太白金星止住了脚步，思想一番之后便要转身离去。
“长庚老弟，哪有过门而不入之理？”老君的声音从宫内传了出来。
“呵”太白金星兀自一笑，踏步走上雕栏台，转过玉砌回廊，又踩出八卦七星步，登时烟霞散开，阁楼隐去，再一踏步便行至偏殿之中。
庭院之中，奇花异树、丹香四溢。庭院的地板乃是一副棋盘，其中黑白纵横。太白金星不敢轻易落脚，这棋艺之道，可攻可守，可杀可和，谁知这内里是何阵仗。
“无事。”老君自庭院之后的门廊之中走出，祥云笼顶，金光护体，“此阵乃是死局，再无走动之法。”
太白金星这才踏步入内，拱手施礼，“见过老君。”
“何须如此多礼！”老君急走两步，搀手入内。
门廊之内乃是一间厢房，老君与太白金星相对而坐，两人之间摆有棋局。
“老弟此来所为何事？”老君命童子奉茶，“怎么许久不来坐坐？”
“老君手握天庭命理，怎可轻易叨扰？”太白金星接茶在手，把眼去看残局，“这棋局可是凶险！‘天玑’与‘地璇’之位皆被侵占，黑子可谓杀机十足啊！”
老君只是低笑，饮一口茶，道“老弟只是来与我商讨棋艺？”
“今日朝中之事，老君可知晓？”太白金星如是问，只是未等老君答言，太白金星又是道“老君乃是道祖至尊，无需上殿参朝，只是今日朝中之事，老君当细思一番。”
太白金星将朝中之事备言一番，老君听后点头道“老弟的招安之法甚好，既不必大动干戈，也不违了天地之道。”
“老君，赞许之言不必多说，只是朝中文武如今都遵你号令，怕那玉帝”太白金星何等人也，早已觉察玉帝的不悦，“怕那玉帝迁罪于老君。”
“哼！”老君把茶杯放下，面有怒色，“与我何干？本道只是炼丹制药，向来不曾干政！再有，本道每年奉上的丹药何止上万，不说辛劳还要迁罪于我？真真是岂有此理！”
“凡尘有俗语云‘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我等都知老君劳苦功高，只是文武百官为了延年增寿，每每都遵您号令，怕玉帝思量您有不臣之心。”
“可有证据！”老君半闭双目，“若有，拿来与我观瞧！”
“玉帝的疑心就是最大的证据！”太白金星深知帝王之道，“罪不在您的不臣之举，而是在您的不臣之能！玉帝可不管您有没有造反的心思，只因为您有造反的能力！”
“呵呵”老君抚须而笑，“他能奈我何？”
太白金星自知无趣，便要起身离去。
“老弟莫急，此番前去招安，可有说头？”老君见太白金星有些不解，直言道“这妖猴有何来历？”
太白金星略一思量，亦是直言道“这猴乃三百年前天产石猴，当时不以为然，不知这几年在何方修炼成仙，降龙伏虎，强销死籍。”
“本事倒不小。”老君点点头，再言“玉帝为何招此妖猴上天宫？”
太白金星略略一愣，道“老君此言差已，招安之法乃是我的意思，并非玉帝之意”
老君把手一摆，道“老弟还要与我谎言到何时？若玉帝无意，妖猴必遭诛杀，这等天生地养之物，能补大道，能修灵根，暗中不知有多少仙神观望。再有，如今天庭官职无缺，万事完满，偏偏要为区区妖猴行招安之策？”
老君言毕，金星只是苦笑，“老君此言不差，我虽不知玉帝真意，只是猜测此事恐与”
“恐与成圣有关！”老君接言，登时天宫旋起一团黑云，乍起天雷一道。
金星心中哑然，没料到老君会如此凛然。
“呵呵”老君摇头道“成圣之事虚妄罢了，不必如此忌讳。”
“虚妄？”金星不明，直问道“此言何意？”
“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遁去其一。天地善不完满，谁敢成圣！大道遁去其一，孰能捉影！”老君把袖袍一挥，棋盘之上演化大道，“成圣之机有如镜花水月，看得见却摸不着，故为虚妄也！”
“此事我亦知晓，”太白金星轻言道“只是如若天地将乱，其一归道，大道完满，成圣之机便不再是虚妄之语。”
老君抹去大道，二人静默不语，童子又来倒茶。
童子退去，老君喝茶毕，问道“老弟，敢问如今天地谁为主宰？”
金星沉吟半晌，并不言语。
“但言无妨，此是我二人茶间胡语，不作数！”老君知晓太白金星有所忌讳。
金星听罢，把拂尘一摆，棋盘上现出四扇天门，“东天门外，有蓬莱仙岛，以东极青华大帝为尊。南天门外，乃是凡尘，以玉皇大帝为尊。西天门外，天竺灵山所在，以佛祖如来为尊。北天门外”
“北天门外不可多说！”老君喝言打断金星。
金星回过神来，心中亦是骇然，平复一会儿，接言道“北天门外，以北极真武大帝为尊。此四人可执掌天地！”
老君听后摇摇头，而后把拂尘在棋盘上一抚，四天门之外又延伸出大片地域，“此四人虽为主宰，但天地一乱，形势便不同了，须把眼光放长远些。东天有扶桑，星火不灭；西天有灵山，真经不言；南天有凡尘，散人乱道；北天有真武”
再次提及北天，二人又是沉寂。
“各族之内皆有依仗，成圣之机只有唯一，到时万族争锋，必定死伤无数。虽说末法世代必出圣人，但大道完满不可预期，还是当做虚妄罢了！”老君把手捧茶，在嘴边一吹，棋盘上凝出的虚影顿时散去。
金星默然点头，看着那棋盘出神良久，“那这妖猴是否招安？”
“招！”老君把茶杯放下，“玉帝之言，乃是天旨，又怎能不招？”
金星笑笑，伸手捻起一枚白子，在那棋盘上一放，“黑子虽是杀机十足，但是大道怜生，总是有路可走。”
太白金星离了兜率宫，下了离恨天，往那凡间而去，直奔花果山。
老君送走太白金星，走回厢房，低头俯视棋盘，“呀！那是‘独谷’之位反杀了我的黑子那妖猴莫非与生机有关”
花果山中，玩乐正欢，醉梦中的孙悟空只觉脸上一凉，睁眼一看，孙悟心正以笑面流泪。
孙悟空乃修道之人，醉不过一刻钟便已然清醒。见孙悟心流泪，孙悟空将身一起，扯过正红大氅为悟心拭泪，“悟心，如何流泪？”
如今，孙悟空早已不是无性之种。
“风沙迷了眼。”悟心如是说。
“风沙？”孙悟空打眼一看，心中纳闷，“是有些风，只是花果山上尽是树木，何来的沙尘？”
虽然心中纳闷，孙悟空还是把神力一涌，压灭了微风，荡清了尘土。
“再无风沙了。”孙悟空拉起跪坐在地的孙悟心，“若是玩耍的累了，回洞歇息歇息。”
就在二人说话间，那边满面阴郁的孙悟明走了过来，朝天一指，“有人来了。”
“哪里？”孙悟空直望高天，“哪里有人？”
不过片刻，只见一小猴匆匆跑来，“大王，外面有一老人，背着一角文书，言是上天差来的天使，有圣旨请你也。”
孙悟空听得大喜，道“俺这两日，下地入海，正思量要上天走走，却就有天使来请。快请进来！”
孙悟空急整衣冠，踏步去迎。
孙悟心与孙悟明相望一眼，紧跟上前。
太白金星行走在花果溪水之间，眼见三猴带领族众前来，心中不禁讶异道“此三猴都不是凡种尽能迷了我的法眼！”
“天使在何处？”孙悟空将大氅一甩，威风凛凛。
“天使在那！天使在那！”有小猴伴着太白金星走来，望孙悟空所在叩拜，“那是俺们花果山水帘洞美猴王！”
太白金星紧走两步，将手一拱，“我乃西方太白金星，奉玉帝招安圣旨，下界请你上天，拜受仙录。”
孙悟空如今也是知理之人，拱手回礼道“多感老星降临。小的们！安排筵宴款待。”
太白金星赶忙摆手，“圣旨在身，不敢久留；就请大王同往，待荣迁之后，再一同贺喜！”
“悟空”孙悟心扯过孙悟空，眉头蹙起，“洞天福地、长久玩乐，如何不好？怎么又要与我等天人相隔？”
孙悟空搂起孙悟心，俯身在悟心耳边低语道“俺无意做官，也无意在天上久住，只是去游玩一番，涨些见识罢了！天上无你，不留我心。”
“悟明，此番俺去，洞中之事就全交与你，谨慎教演儿孙，待俺上天去看看路，却好带你们一同去也！”孙悟空同孙悟明交待一声，就要随太白金星而去。
“等等！”太白金星忽而伸手止住了孙悟空。
“怎么？”孙悟空拧起眉眼，登时掣开如意金箍棒，“临阵变卦，可别怪俺老孙问你一个欺诈之罪！”
“息怒息怒！”太白金星连连摆手，又把眼去瞧那孙悟心与孙悟明，“我见三位如此不舍，不如三位一同随我上天，都可在凌霄殿中某个神位，岂不美哉？”
还未等孙悟空出言，那边的孙悟明忙拉过孙悟心，神力贯体，呼喝如雷，“滚！”
孙悟空与孙悟心从未见过孙悟明发怒，此刻也是满脸诧异。
太白金星只觉被一股莫大的杀意笼住，不禁往后退出几步，匆忙出言道“是在下冒犯了！还望见谅！见谅！”
孙悟空心中犹豫，转身对孙悟明道“要么俺也不去了？”
孙悟明把杀意收起，摇摇头道“你必要去的，族中之事交于我与悟心，放心吧！上天之后，多加小心便是！”
孙悟心还想劝诫，却被孙悟明紧紧攥住，欲言不能。
孙悟空与太白金星即刻启程，转瞬消逝于高天之上。
“悟明”孙悟心望着依然面带怒色的孙悟明，“今日里如何发怒？让人害怕”
“啊？！”孙悟明回过神来，松开有些发白的悟心的手，“没事，没事，只是只是有些讨厌青天白云，那后边不知道隐藏着多少肮脏”
孙悟心自然听不懂，开始集合四散的猴族。只有孙悟明独立溪水之畔，银牙紧咬……
孙悟明发怒自有缘由，就在太白金星邀三猴共同上天时，孙悟明回想起了须菩提师祖的戒言，“你定要记得，孙悟空有那成圣做王的一天，你必须拦住悟心，不可让她上那凌霄天宫，方可保住性命！”
孙悟明转身看向那怀抱猴崽子的孙悟心，自语道“不知道师祖是否把这戒言告诉了悟心不管如何，是要有我孙悟明在，定不让你上天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