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十七

  呼呼的冷风吹过脸颊,吹起霍武脑后竖起的发髻,绕过耳畔,轻撩着一尾,轻扫在我的鼻尖前。
  霍武微眯着眼,薄唇轻抿,黝黑的皮肤依旧难掩那些因为战乱而留下的伤痕,片刻的沉默过后,霍武慢慢的伸出了手臂,轻轻抚摸,揩拭着我已经泛滥成灾的泪水。面色凝重,无奈,甩袖冷哼,忽地转身,双手背负,望着身后浩瀚的黑暗,还有因为风起而吹皱的河水,带起城楼下簌簌而响动的枯草,哀嚎的声响在耳边回荡。
  “霍武,我跟你走,你可愿意放qì
  这一切?”殊不知,我又何德何能用这天下交换?只不过不想因为我的小小私利再次带起一股子血雨腥风。
  “带夫人回去”霍武陡然转身,身上撞击的铠甲铿然有力,双臂微垂,握紧的双拳预示着霍武此刻的决定,他要的仍然是这万劫不复的深渊,为了自己的宝座,为了自己的权势。而我,只是那点点微粒,是他生活中枯燥乏味之中为了争夺战役的一点点调味的颜色而已,仅此而已!
  “记住,你永远也逃不掉我的手心。”霍武嗖地迈开步子,行至我身后,拽着我还未能长出多长的头发,对着耳朵愤恨的警告着。
  “霍武,你真可悲!”
  可悲的你塑造了此生永远的恨,带着这份永远没有尽头的恨意一直向前,向前,万劫不复的地步。你的眼里只有恨,只有世人对待你的不公,你只能看到阴险的一面,却看不到你尊崇的母爱背后是怎样的悲凉,同样,看不到碧阶那颗深爱的心。
  迈着缓缓的步子,望着下方已经开始行动的士兵。
  填河!好大的工程,又要增添多少人力,又要迫害多少黎明百姓?
  闭了闭眼,最后一滴泪滑落,霍武,此生我同样最后一次为你哭泣,祭奠你已经磨灭的灵魂,和被阴暗吞噬的心。
  身旁,士兵手举火把,摇曳的火光在脸上跳跃,忽明忽暗。
  望了望脚下依旧不知愁苦的一片片枯黄的干草,抹干了脸上的泪水,远处因为呵斥已经吵嚷至半边天的士兵们,忙乎着驱赶被从温暖屋舍拉出来的人群,填河?!霍武亏你想得出来,浩大的工程恐怕你要耗费一个月的时间,不等填完,春汛一来,受苦的是整个赤水镇。
  “霍武,你会遭天谴的。”
  忽地转身,抢过那男子手中的火把,踩着坑洼的石块,只脚尖着地,稍加向后,身子便掉落身后丈许高的墙壁之下。
  而霍武乃至面前的人眼神纷纷注视着我手中那把一直闪着动人光线的火把。
  手臂轻轻摆动,火把坠落之后,火灾肆虐,西城门便会淹没在一片浩瀚的火海之中。即便是不远处有着浩荡的河水,却也只能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冬季草木皆苦,只需点点星火便可燎原。
  “不要做傻事”霍武扯开身边的人,独自靠前,面色凝重。
  “霍武,我允诺你不会再逃,你命令你的手下人停手,这样会带来灾害的,整个赤水镇的百姓会被春汛的水淹没。”
  “你想过没有你的火把也会因此害了整座城池的百姓?”霍武怒喝道。
  “既是这样,你,你还要填河?”回望间,眼前一黑,手臂顿时一紧,画面陡然飞速旋转。
  待我站定,已经是在霍武怀里。
  而手中持着的火把也不知去向,只觉身后一片呼喊,“将军,火势蔓延很快,我们是不是?!”远处男子高声道。
  “看看你的杰作,若是你的火能这么轻易的毁了我的城池,那个伊乌便早早的会领兵攻进了城内,要知dào
  ,这只不过是个幌子!哈哈哈哈……”
  由着霍武拉着手臂,望着身后已经忙乱的士兵们,火势蔓延虽然很快,却也只是在那方许的地方熊熊燃烧。然,稍加靠近便是炙烤如烈。只是不明,干枯的枯草像是一根根冷冰冰的兵器,只是在随着冷风摇曳,不见丝毫因为火势袭来的干扰。
  “那些……”
  “呵呵呵……”霍武阴险的笑着,奸计得逞的摸样一览无余。
  夜路崎岖,颠簸着呆坐在马车之上,茫然的望着上方的一块。好像又中了奸计一般,想着霍武张狂的笑,满yì
  的快要能立kè
  飞上天一般。
  “阴险!”低骂了一声。
  霍武只是稍许抬头,只用一双精明的眼打量着我,却不言语。手里拄着那柄从未离手的宽刀,在厚重的马车之上发着声响,咯吱咯吱的马车轮子带动着身上撞击的铠甲,遥相呼应,一阵接着一阵的响动快要震破了我的耳膜。同样扰乱了我这颗一直不安的心。
  车内除去我方才的那句话之后便是寂静,寂静,寂静的鲛人害pà。然,与霍武在一起除了沉默,我也只有沉默。他是精明的狐狸,狡诈的心性,单单一双精明的眼便能令我全部的心思看透。
  “你的衣衫?!”霍武凝重的眉毛上揪着结,看着我身上裁制的得体的皮衣,而因为游水已经脱掉了内衣的我,此刻里面可是春光无限的。
  “没事!只是一件衣服而已。”怯生生的向着已经是马车后背的地方使劲的靠了靠,双腿并拢,甚至于不敢抬目去看此刻霍武的眼。
  “呵呵,若是我们再生一子如何?!”霍武低沉的声音自头顶响起,想似一根尖刺,狠狠的刺向了我的心脏。
  一子?我们有过孩子,那不过是上天眷顾着我的孤苦无依吧,只是那个不应该来的生命也在我毫无在意的情况下断送了性命。
  再生一子,是何意?只是,我还能有生育的能力吗?一路上的寒冷已经侵吞了我的骨髓,就这样在体内生根发芽了一般,回想着那句,体寒至冷,便会导致不孕的。
  呵呵,何来的再生一子之说呢。
  “霍武,我冷,很冷。那股寒冷从皮肤钻进皮肉,渗入骨髓,最后一点一点的递进,我想我再也不会体会到身为人母的快乐!”
  “……”霍武不语,只是那样锋芒毕露的望着我,看着我蜷缩在马车的一角,不去理会,更没有因为暴怒而高吼。
  只闻得霍武的叹息,一声接着一声。
  “碧阶可以,她还年轻。”
  “你才是我的夫人”
  “他是你的侍妾”
  “只要我肯!”霍武恶狠狠的说。
  是呀,只要你肯,你就可以再一次的强.奸我了,只是他娘的老娘并不觉的被强行是件多么有趣并且很上瘾的事情,不过话说回来,你若是周启,我倒是乐意强行的,但是你是那个没有丝毫血腥的霍武。
  车轮滚动,摇晃的车子终于在一处停了下来。
  不等霍武说话,我已经翻身出了车外。忽地,面前一纵士兵整齐的围拢而至,陡然我拔出了手里的短刀,你们吓唬我,我就不会吓唬你们吗?
  “都滚开!”低声骂着,我却自顾自的向着院内走去。
  豁开的府门,两排整齐队列的士兵们在瑟瑟的冷风中挺立,手背发红,脸上粗糙的皮肤干裂。
  着实心疼了一把,一群为了保家而卖命的苦命人们,只是不知dào
  他们是不是明白自己保卫的是怎么样一个小人。
  “夫人!”
  远处迎来一个干瘦的年轻人,迈着匆匆的步子,就衣衫来看,应该是府内的管家之类。随意的挥退了,我便吩咐道,“管家是吗?给我备好热水,酒水,还有烤肉。”
  毫不客气的吩咐完,我便漫步目的的在院内走着。
  “哎……”手腕一痛,霍武疾步而来,拽着我便走向院子的深处。
  惊呼间,挣扎了几下便没了力qì
  ,身上的包裹已经不知去向,而更为尴尬的是我没有穿内衣的此刻,只要动作稍加大了,便是一阵冷风吹进,紧了紧衣衫,老老实实的跟着霍武一路前行。
  院内很大,倒是简单的布局,不像皇城的那般华贵,更不似曾经住的那间阔绰典雅。只是一颗常青的树木在院内矗立着,一个简单的石桌,围绕了四个同样简单的圆滚的石凳,绕过一段很长的长廊之后,在一处四扇门豁开的屋内停步。
  惊讶!
  我的下巴快要因为自己张大的嘴而合不拢。
  这里是?!
  伸着手指,眨巴着眼,我望着霍武沧桑的脸。却怎么也说不出半个字!
  曾经在皇城便是见到了满室的画像,而相比较这里,那只不过是九牛一毛。
  迈步而行,头顶上,一张身着粗木麻衣的叫饭花子,手里半块碗已经黑乎乎的不成样子,而那个持碗的人便是一张挂着天真无害的笑容的女子。
  另一侧,手里短刀飞扬,身上乌黑的血迹干涸,一双愤nù
  的眼怒瞪着面前的士兵。
  角落处,一袭雪白的长裙,手里一只长剑垂落,漫步在皇城的街头巷尾。
  这……
  每一个场景,是我曾经走过的,发生的。
  不明所以的望着身后的霍武。难道,这些他都亲眼所见?
  “你一直跟踪我?”诧异的问着,望着霍武的眼,试图要在那双眼里寻找到一丝一毫异样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