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下个月就是婚期,不要给去母亲增添心思……”韩语乔淡淡地吩咐喜禾,顿了顿,才微微一笑,看着她道:“大哥终能得偿所愿,也是了了我的一桩心愿。”
  韩晟延和曲溪有青梅竹马的情分在,纵然两人都不曾将爱言出,但自幼的仰慕,多年的等待,再相逢的喜悦,言明心意的欢喜,明明朗朗。
  幼时的婚约,现在的相悦,足以传为一段美谈。
  上一世的遗憾,再也不会重来。
  喜禾眼尖地看见自家姑娘的明眸中划过的喜悦的光亮,知她又在多愁善感了。自打姑娘伤了头,就像变换了一个人般,脾气性情大不同以往,行事作为也是天壤之别。
  如果姑娘的改变是因为内宅的腌|臜事情,那么她宁愿姑娘还是过着以前想哭哭想笑笑的日子,而不是把所有的心思藏在深处,让人看不懂。
  喜禾点了点头,陪着韩语乔去了萃華院。
  远远看见大姑娘带着贴身丫鬟从月牙门进来,刘嬷嬷放下手中的事务,急忙迎了上去。
  她笑吟吟道:“大姑娘来了!快进里屋,夫人方才还念叨着呢!”
  韩语乔微微点了点头,转身进了房内。孟氏正拿着礼单看着,闻声也放下了手中的活计。招来韩语乔,母女亲|热地说了一会子话。
  “囡囡来瞧瞧,这是聘礼的礼单。”孟氏将厚厚的礼簿递给韩语乔。
  韩语乔接过来,大概浏览一番,想要还回去,却听得孟氏道:“聘金、聘饼、八式海味、四京果、斗二米这些寻常之物倒是好准备。而帖盒却是最能表明心意,要仔细备下才好。”
  韩语乔抬起脸望向孟氏:“娘亲做主便是,这些我也不懂。”
  孟氏缓缓饮了口刘嬷嬷递上来的茶水,放下手中杯盏,眼神中似透着嗔怪之意,刘嬷嬷在一旁掩唇而笑。
  “大姑娘有所不知,这帖盒可有大大的讲究。”刘嬷嬷得了孟氏的眼色,娓娓道来:“这盒内要有莲子百合、青缕、扁柏、槟椰两对、芝麻、红豆、绿豆、红枣、核桃干、龙眼干,还有红豆绳、荔枝、聘金、饰金、龙凤烛和一幅对联。”
  “东西多,样样都有说道。夫人准备的聘金丰厚,聘礼足足十余抬,放眼京中也是为曲家姑娘做足了面。只是有一样,夫人拿捏不准。”
  韩语乔问道:“何物令母亲犹豫不决?”
  刘嬷嬷慈爱地笑着,继续道:“是一对龙凤成对的喜镯,这镯子是夫人的陪嫁,是太夫人专门定制的,做工精致,十足十的金子。夫人私心里想留给姑娘做陪嫁的……”
  韩语乔一听话题突然转了风向,立刻脸红了,打断刘嬷嬷的话,拉过孟氏的手,讪讪道:“娘亲……女儿还想多陪您几年呢……”
  孟氏顺手揽过人到自己怀里,韩语乔趁势亲热地贴了上来。
  “你也是大姑娘了,合该给你准备嫁妆了。首饰铺子打的喜镯差强人意,我有意将陪嫁里镯子作为聘礼,将那对和田老玉的镯子留与你,囡囡说说自个儿的意下如何?”
  她本就与曲溪交好,不仅是因为知道曲溪与韩晟延自小的婚约,更因为曲溪身上的气质,大家闺秀,仪态端庄,知书达理,落落大方。
  这样的一位温柔女子却有着刚烈脾性,认定的了就不会改变,若是遭到背叛,宁愿打碎了牙和着血也要往肚里咽。一旦做了选择,便是义无反顾。
  上一辈子,韩晟延稀里糊涂纳了喜瑶为妾,曲溪决绝去了庵子里,伴着青灯古佛,孤独终老。韩晟延求而不得,相思入骨,永远留在了疆场上。
  如今,韩语乔眼看着他们这一对痴男怨女可以成就美好佳话,心里只有欢喜,哪里能计较陪嫁物品。
  “哥哥与曲姐姐情投意合,佳偶天成。曲姐姐是我未来的亲嫂嫂,娘亲看重她,我心里只有高兴,哪有不乐意之说。”韩语乔微微偏头看着孟氏,“物是死的,人是活的。人永远比东西重要的多,这个道理娘亲从小就教给我,眼下怎么自个儿糊涂起来了呢?”
  孟氏知她喜欢曲家姑娘,但这般大度实在出乎意料,本想着要费番口舌,细细劝导,不料女儿根本不以为意,淡淡回她,反被将了一下。
  当下里便松了口气,暗中感叹她的囡囡真的懂事了,又暗自决定以后要寻来更好的物件给女儿添妆。
  这般一想,孟氏抱着韩语乔的手不禁多了两分力道。
  稍息,韩语乔无意间瞥到崔嬷嬷和众位丫鬟窃窃偷笑,才反应过来屋里还有这么多伺候的人,当着人前在母亲怀里撒娇,怪不好意思的,想不动声色撤出来。
  孟氏察觉到了,反过来将她搂的更紧些,自顾自地道:“你这个孩子哟,让母亲亲亲还害羞了……”
  与此同时,还心情极好的与嬷嬷们打趣她。
  宫中,承德殿内举办了场家宴。
  看到下座的靖王爷,皇后上官氏端详了他好一会儿,才与皇帝咬着耳朵,小声说:“陛下,臣妾看皇弟今晚上兴致不高啊!”
  皇帝大为不解地扫了弟弟一眼,同样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回答:“手底下的人不是说两个人有进展吗?”想当初,听说了阿衍对韩国公家的女儿动了心思,他和皇后好一通高兴,这个只会打仗的人也懂得了哄女子。
  真是见着了铁树开花好吗?
  不过话又说回来,不是已经亲手做礼物送人家了吗?这般闷闷不乐只顾饮酒是做什么?
  皇上担忧地问皇后:“难道出了什么事情?”
  上官氏温柔小声说:“据说,楚相公子似乎与那位韩姑娘有些牵扯,臣妾大胆猜测,皇弟不高兴与之有关吧……”
  皇帝一听,顿时不乐意了。暗自咬牙切齿,真想翻桌,低声怒道:“朕的弟弟人中龙凤,阿衍可是战神,楚家小子哪能与他相提并论?”
  她前几天还听皇帝赏识楚家嫡子,说人有大才,年纪轻轻深谙治世之理,加以培养,大可委以重任。可眼下,见皇帝护短护的如此明显,上官氏掩唇而笑。
  皇帝被自个儿媳妇笑的满脸困惑,心里打了个大大的问号,这有什么可乐的?不由得瞪了她一眼,细细嘱咐:“关于阿衍的终身大事,皇后你的胳膊肘可不能往外拐。”
  半晌,上官氏嗤道:“臣妾遵旨。”阿衍也是臣妾弟弟好不好?
  靖王可不管上位的人如何窃窃私语,自顾自地饮酒,谁来敬酒都应承下来,搞得其他皇室众人用疑惑的眼神打量他。
  真想去外面瞅瞅,这大晚上的月亮到底是从哪边出来的?
  皇帝见胞弟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实在忍无可忍,借着去省酒的空隙,让人悄悄叫了赵顯去了偏殿。
  有内侍在赵顯耳畔低语几句,赵顯赶紧起身,整了衣冠信步而出。
  刚入偏殿,皇帝就攥紧他衣角,将人拉去角落,小声问道:“怎么愁眉苦脸的,快老实交代!”
  赵顯与之对视片刻,挠了挠头,觉得‘追不到想要的女人’这种话说出来在哥哥跟前未免太丢分了。
  皇帝皱眉,迟疑道:“皇兄问你可是源于韩家那位?”
  赵顯知晓兄长一直派人暗中窥探自己跟韩语乔的事情,根本也没放在心上。此刻,被道出缘由,他感觉有些尴尬。
  看着兄弟完全没了平日里的脾气,皇帝大有恨铁不成钢的愤懑。
  皇帝怒道:“你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朕这就下道旨意……”说着就抬脚往勤政殿方向走去。
  赵顯闻言后,知道他真生气了,赶忙拉住皇帝。退后一步,恭敬行礼,语气里却是不容置喙的反对。
  “皇兄息怒。”
  赵顯何曾为谁低过头,如今竟为了一个女人这般低声下气,皇帝简直满腹邪火,他从小拿来当宝的人,被别人嫌弃了,这种感受简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