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盔甲与紫玉剑

  施霄轩急急地走到施光季的书房，他的几个伯叔都已在房中了。
  房间里，大家神色肃穆气氛有些紧张。
  施霄轩上前向长辈施礼。
  施光季：“有信使来报，敌国派先锋军队三万，已经包围奢暮。奢暮将士英勇奋战，誓死保卫。但敌众我寡，奢暮城已危在旦夕。”
  “而敌国的后续部队十多万不久将会赶到。”
  “我们必须得尽快派军救援，奢暮一旦被攻陷，南方的边境就没有了屏障，敌军就会长驱直入！”
  “敌军这次是有备而来，粮草丰盛，士兵精锐。可谓是来势汹汹，势在必得。”
  “我们此次出征，与往常比来，凶险多倍。大家定要小心谨慎，英勇抗敌，要抱着誓死卫国的心而去！”
  “所以，你们各自回去与家人离别，让他们心中要有准备，或许此离，将是最后一别！”
  众人应声退了下去。
  施光季：“轩儿，你留下，我有话要说。”
  他走到施霄轩的面前，目光深沉地看着他，看着这个自己最心爱的孙儿，看着他与那个人如此相似的面容，就如同看着那个人一般。
  叮嘱，如此地用心而深情。
  “轩儿，此去时间不会短，而且凶险无比，面对悍敌，你可不能懦弱，失了我施家的英勇！”
  施霄轩抱拳，目光坚毅：“爷爷，请您相信我！轩儿定当英勇抗敌，誓死保卫家国，不辱了朝廷，失了您的信任！”
  施光季：“嗯，这就好。你可要小心，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爷爷和你娘等着你凯旋之日！”
  施霄轩：“请爷爷放心！”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转头对站在爷爷旁边的施毓说：“大伯。”
  施毓：“嗯。”
  施霄轩：“大伯，我有个请求，想请您同意。”
  施毓：“什么，快说！”
  施霄轩：“此次出征，我想把青儿给一起带上。”
  施毓：“嗯，青儿？”
  施霄轩：“是的！”
  施毓：“青儿是个女孩家，怎能去那种地方。”
  施霄轩：“青儿也是学了武术的，武功也不差。一来可以带他去见识见识，二来说不准还有用得着的地方。”
  施毓沉吟了一下：“不行，她个女孩子家，不要出去抛头露面。”
  施霄轩：“啊！大伯！”
  施毓不耐烦地挥了下手。
  施霄轩把头转向施光季，用恳求的目光看着爷爷：“爷爷！”
  施光季最心疼的就是这个孙儿，对他的要求一向都是百依百顺。
  “就让青儿去吧，什么女孩子家不要出去抛头露面，你这话语也太迂腐了。”
  “这样的想法应该是属于那些酸腐的文人。”
  “况且她平时也跟轩儿学了一些武功，自保还是可以的。”
  “让她跟着轩儿，也可以在生活上照顾下轩儿。
  父亲发话了，儿子怎敢违抗！
  施毓无奈，只得答应：“好吧，你带上她吧。但是，得让她扮成男装。”
  施霄轩高兴地答应：“是，大伯！”
  施霄轩急冲冲地走到施小丹的住处，见这个弟弟正躺在床上，双手抱着头，两只腿懒散地叠成二郎腿的样子，闭着眼睛，哼着小曲，一副好悠闲的样子。
  施霄轩：“小丹。”
  他睁开眼睛，看见哥哥。
  施霄轩：“小丹，我这要出征打仗了。”
  施小丹：“嗯？”
  施霄轩：“敌国入侵边境，情况告急，我马上就要出征了。”
  施小丹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
  “什么，你又要走了！”
  哥哥点点头。
  弟弟玩世不恭的样子，一下露出一种不舍，“……”
  哥哥紧紧地看他，观察着这个弟弟脸上的表情。
  施小丹：“你真的要走吗？这次要走多久？”
  施霄轩：“这就不知道了。这次敌军一下派了十万军队，来势汹汹，此去凶险得很，不像以往。”
  “甚至……”
  施小丹：“甚至什么？”
  施霄轩：“能否再回来，也是一个未知数了！”
  “不！”施小丹一下抱住他，抱得着紧紧的。
  “不！不要！我不让你走，我不让你走！”
  哥哥仔细地看着弟弟的表情。
  他感觉到弟弟这一切动作与话语，都是发自内心的，发自内心的自然显现，真心地表现出对自己的不舍。
  他冰冰凉凉的脸上，淡淡地泛出温情的笑容。
  弟弟抱着哥哥的脸亲吻着，“哥，哥……”
  嘴里喃喃地，“你走了，又只剩下我一个人了，又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哥哥看着弟弟如此的不舍得自己，心里真是感动。
  平时冷漠粗暴对待自己的这个弟弟的心里，又何尝不是对自己充满了深切的爱，还有关怀吗？！
  “小丹，你愿意跟我一起走吗？”
  施小丹怔了一下。
  施霄轩：“这次你跟我一起去边关吧！”
  施小丹看着他，还是没有反应过来。
  施霄轩：“我已经给大将军说了，大将军同意带你去。你不要穿女儿装，以男儿的身份去。”
  施小丹：“……”
  施霄轩：“怎么？你不说话，你不想去吗？”
  “我带你离开这里，带你到边关去。那里热血沸腾，是男人的天下。你不用再扮着女儿，你可以恢复你的男人身，可以不用像在这里那样压抑。”
  “你可以纵情地生活，纵情地欢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不用再装样，不用再掩饰！”
  弟弟听哥哥这样说，他的眼神渐渐地漾出喜悦，点点光芒闪烁。
  “哦，真的吗？我可以恢复成男儿的样子，无所顾忌地着做男儿的事，不用再讨好，不用再压抑，不用再装模作样了吗？！”
  爱着他的哥哥点点头。
  “不过，此去凶险，什么样的事都可能发生。如果你不愿意去，我也不会勉强。”
  施小丹：“我当然愿意去了！男儿志在四方。长这么大，我还从来没有离开过正渭，我还是很想出去见识见识啊！”
  施霄轩：“如此，你准备一下，过一会儿就要整兵待发了。”
  突然，哥哥想起了什么似的，把弟弟的手拉着朝外走去。
  显得那样的急，那样的激动。
  他带着弟弟，急急地走着，走过走廊，走过花园，走到了他母亲住的那个院子“青韶阁”。
  院子里的丫环小厮们向他们行礼，施霄轩没有理会他们，也没有把弟弟拉到母亲的那里，而是径直地把弟弟拉引到旁边那个偏房子门前。
  这个屋子是这院子里一间独特的小屋。门一直被锁着，紧紧的锁着，从来就没有人走进去过，已经有十多年了。
  屋子里的东西，不知道已经积满了多少的灰尘和蜘蛛网？
  施霄轩抬脚用力踢开了这个门。
  他引着弟弟走了进去。
  屋里的家具很简陋，也就一张床，桌子，几个凳子还有衣柜什么的。靠窗口那里放着一张古琴。古琴没有被布遮挡，上面已经结了厚厚的灰尘。
  桌子上放着一副盔甲，盔甲上有一把插进剑鞘的剑。
  自然是灰尘厚积，结着蜘蛛网。
  施霄轩慢慢走向那桌子，他伸出手抚摸盔甲，抚摸那把剑。
  施小丹惊讶地发现，哥哥的手颤抖得厉害。
  再看哥哥的脸，竟呈现出一种剧烈的痛苦。
  “哥哥！”
  他唤这失态的哥哥。
  施霄轩回到了现实。
  他用眼角瞟瞟站在身旁的弟弟，掩饰地垂下头。
  他让自己静立了一小会儿，平静了自己的心情。
  他先掏出自己的手绢，擦拭着剑和盔甲上的灰尘。
  灰尘太多了，手绢儿一会儿积满了尘垢。
  施霄轩干脆脱下自己的长袍，细细地擦拭剑和盔甲。
  擦了好一会儿，终究是擦干净了。
  盔甲上的铁片，隐隐地发出掩藏多年的光芒。
  施霄轩抱起盔甲，把它递给施小丹：“小丹，你就穿这一副盔甲吧！”
  施小丹：“哦，你让我穿盔甲吗？！”
  他无比惊喜地接过盔甲。
  施霄轩：“穿上吧！”
  他帮着弟弟把盔甲穿了上去，站在他面前的不再是一个男扮女装的假娇娘了，而是一个年青俊朗，英姿飒飒的武将军。
  施霄轩双手捧起那把剑，郑重地递给面前这个年青将士。
  是那样的严肃，那样的郑重，小心翼翼。
  施小丹接过剑，打量着，“呼”的一声把剑抽了出来。
  一道寒光闪过，把两个人的眼睛都闪得闭上了。
  剑柄上挂着的剑穗摇晃着。
  过一会儿，两人睁开眼。
  这把剑长而浑厚，上面不知沾染了多少人的血。
  寒气凌人，而又冷酷浸骨。
  施霄轩看着面前这个年青将士，
  似曾相识，却又陌生。
  弟弟高兴地看着手中的剑，摆弄着身上的盔甲，他抬起头看哥哥，不由愣住了。
  眼泪，他看见眼泪从哥哥的眼眶里转动着，转动着，却没有滑下来。
  “哥，你怎么了？”
  施霄轩低下头，拭去眼角上已快掉落下来的泪水。
  施小丹：“哥，我穿盔甲好看吗？像不像一个将军！”
  哥哥看着他，慈祥地笑：“好看，怎么不好看？我们的小丹本来就是一个英俊的儿郎。穿上这身将军服，真的是英气逼人了！”
  施小丹高兴地笑：“真的么？哈哈！”
  “小丹。”哥哥平静地看着面前这个兴奋的弟弟。
  “小丹，你知道这把剑叫什么名字吗？”
  施小丹：“什么名字？”
  施霄轩：“它叫‘紫玉’，是我们施家的家传宝剑。”
  “哦！”施小丹看他：“这么贵重！你怎么把它给我？！”
  “当然应该给你了！”施霄轩平平静静，“它本来就属于你的。”
  “嗯？”拿着剑把玩的男子没明白过他的话，不解地看他。
  施霄轩：“你知道你身上穿的这身盔甲，还有这把剑是谁的吗？”
  施小丹：“谁的?”
  施霄轩：“它们是你爹爹的！”
  “是你爹爹穿的盔甲。”
  施小丹：“……”
  施霄轩：“这紫玉剑，是你爹爹的剑！”
  “放在这儿，很多年了。”
  “你，是他的孩子。“
  “你已经长大成人了。”
  “也该，把它们还给你了！”
  施小丹：“……”
  施霄轩不再看他，转过身，缓缓地走出屋子。
  拖着地上紧紧追随着的他的影子，
  离开了这里，离开了这个弟弟。
  离开了，
  放在这间屋里十多年的，那副盔甲。
  还有，
  那把，紫玉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