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二十七章 为他人作嫁衣裳

  不管万蕙云怎么急得跳脚,怎么责问小湄,罗骐忽然觉得自己很可怜。她漂泊了这么久,好不容易认了门干亲有了一个家,刚刚与罗越正冰释前嫌,他就被人刺杀了。过来投亲,路上弄丢了小妹妹罗鹿宾不说,万蕙贞还被莫名其妙的一个小丫鬟给气死了。要是连吴遥都移情别恋,抛弃了自己,拿她真是又要无依无靠了,难道她还要继续漂泊,然后孤独终老吗?
  屋里的人都还在胡思乱想呢,正这时,外面风风火火跑进来一人,还没迈进门槛呢,就已经大叫大嚷,道:“夫人,找到了!找到了,夫人!”
  万蕙云一听,大喜过望,忙问道:“找到了,找到谁了?阿遥还是淑真?”
  那人道:“夫人,朱姑娘找到了,码头边不少人在那里放河灯,人多极了,可叫人好找。”
  万蕙云一听这话,终于放下一半的心来,问道:“她人呢?在哪里?阿遥那小子和她在一起吗?”
  那人答道:“朱姑娘就在后面,哭哭啼啼地不肯走,我先回来报个信。找到她的时候就她一个人,公子估计是去别处玩了,晚一点儿自己就会回来的。”
  万蕙云点点头,拍拍胸口,这才云销雨霁,笑道:“是啊,是啊,他往常不就总喜欢出去玩么,今天又是灯会,就是天亮回来也正常。”
  不大多一会儿工夫,一个家丁便将朱淑真给领了进来,起初朱淑真还情绪很不稳定,神情十分忐忑。当她一看到小湄跪在那里的惨状,一下子就冒了火,过去捧着小湄的脸,十分不忍地问道:“是谁打的你?可怜的小湄,跟我来了吴家尽挨打了。”说着狠狠瞪了在一边看热闹的罗骐一眼。
  万蕙贞在一旁冷笑一声,说道:“是我叫人打的,你大晚上不在房里待着,跑哪儿去了?”
  朱淑真支支吾吾地答道:“今日灯会……我出去……逛逛。”
  万蕙云一听这鬼话,立马就着了火,她拿起桌案上的情诗“啪嗒”一声,掼在了朱淑真跟前,问道:“逛灯会?就你一个人逛灯会吗?”
  朱淑真一见那张薛涛笺的信纸,脸色一阵惨白,瞠目结舌半天也说不出话来。她看看左右,见众人都虎视眈眈地盯着她看,最后她不得已才吞吞吐吐地问道:“舅妈,你……你从……哪里……得来的这个?表哥人呢?”
  没待万蕙云说话,旁边小湄突然横眉立目地怒视罗骐,恶狠狠地叫道:“是骐姑。姑娘!早上骐姑进过表少爷的书房!”
  罗骐本就厌恶小湄,此时莫名被小湄点了名,凭白沾上这种丑事,胸中不由得升起了满腔怒火。她斜眼瞟了小湄一下,冷冷地说道:“我又碍着你什么事了?莫名其妙,嘴里一惯地说不出人话!”
  朱淑真忽然苦笑数声,自嘲般地说道:“骐姑,你好啊……枉我自诩聪明过人,可是还是没有你的心眼子多!”说着又泪流满面,她转而对万蕙云哀求道,“舅妈,我这次来你家……其实……我不想嫁给二娘她侄子,我看不上他!我真正想嫁的,是……是吴遥表哥……”
  众人听朱淑真说她想嫁给吴遥,都是大吃一惊。虽然朱淑真的情诗被大家发现了,此事已是明摆着了,但是亲耳听她一个大姑娘在大庭广众之下亲口承认,大家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万蕙云恼恨朱淑真行为失当,恨恨地说道:“自古婚姻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事容不得你自己做主。我吴家你是待不住了,赶早的就回去吧。”她又叫过来一个婆子,对她说道:“你给我把她们主仆两个看紧了,别再出什么差错。”说完便叫众人该干嘛干嘛都散了。
  罗骐紧锁双眉也待要走,却被万蕙云叫住了:“阿骐,你先别走……陪我在这里坐一坐吧。”既然是自己二姨叫,罗骐说不出二话,只得留下陪着万蕙云。
  两个人就在当厅坐下闲话家常,万蕙云便和罗骐聊起了家常,她说道:“你娘总在我面前提到你的好,这些日子我也瞧出来了,你确实叫人省心,聪明但不张扬。”
  罗骐笑道:“阿姨说什么话,您的侄女淑真人称才女,我看她能写能画,比我聪明百倍。”
  万蕙云摇摇头,冷笑道:“淑真?她那不叫聪明,那是自作聪明。要是那也叫聪明的话,她早晚会死在这上头。”
  听她说的可怕,罗骐又知道她对朱淑真一直有心结,就没有搭腔。万蕙云也没想让她说什么,又说道:“我对你了解的少,你娘说的也不多,你老家哪儿的?家里都有什么人啊?”
  既然是闲话家常,罗骐也没有在意,便将自己家住海外,因为战乱跑到了中原遇到了罗越正的事,捡能说的,删繁就简地说了一遍,引得万蕙云一阵唏嘘。最后万蕙云笑道:“这可巧了,原来你不是中原人。吴遥他爷爷在西北打过仗,他奶奶就是个西域胡人。吴遥长得高鼻梁深眼窝,虽然还有些胡人影子,却已经看不出什么了。他父亲红发碧眼,长得才活脱脱一个胡人呢……”
  两人又说了些闲话,一直说到了将近四更天。万蕙云总是有话说,就是不让罗骐回去,罗骐没办法只能强忍睡意,打着呵欠,跟着一起熬呗。
  一直等到天快亮时,外面灯会上的人快散尽了。吴遥才提了盏灯,笑呵呵地哼着小曲回来了。一到家,吴遥立马就被人请去了上房屋。迈进大门,吴遥一眼就瞧见了坐在正中央的母亲和罗骐,他刚叫了声:“娘!”万蕙云站起来,过去照着他的脸就是一巴掌。这一巴掌又响又脆,一下子就惊跑了罗骐的瞌睡虫,她心想:“表哥哎,谁叫你今天晚上找不见人,叫我和你娘白白担惊受怕,挨打也活该!”
  吴遥猛然间被打,十分不知所措,问道:“娘,你打我干什么?”
  “我打你干什么?我就打你了!呜呜……我以为你丢下娘……和别人跑了……”万蕙云说着说着忽然痛哭流涕起来。
  吴遥看到她亲娘突然哭起来,更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了。正好他看到罗骐就在旁边,此时也顾不得了,忙问罗骐道:“我娘这是怎么了?”
  罗骐笑笑,便将事情经过与吴遥说了一遍,弄得吴遥真是哭笑不得,赶紧辩解道:“娘啊,哪年灯会我那几个师兄弟们不都要摆个擂台凑凑热闹嘛,我不是年年都要去帮忙助助兴的嘛,怎么今年你就忘啦?”
  罗骐听吴遥话中的意思,今晚他没和朱淑真在一块儿,心里暗乐,便跟着劝了两句,说道:“好了,二姨,遥哥不是回来了吗。他那么孝顺,怎么会说都不说一声就跑了呢,您放宽心吧。”
  听了罗骐的劝解,万蕙云再想想自己儿子平时的作为:他不是那种不负责任的孩子。把事情想通了,万蕙云的脸上这才雨散风消,露出了笑模样来。
  “……但愿暂成人缱绻,不妨常任月朦胧……”不知何时吴遥拿起了朱淑真写的情诗在那里读了出来,读得双颊飞红。
  万蕙云听到自己儿子在那里读这倒霉诗句,心里又恼火起来,一把将那封情诗夺了过来,“唰唰”两下给撕了个粉粉碎,道:“这种诗你读出来干什么!我告诉你,只要有我在一天,你休想娶她朱淑真!”
  吴遥被她说的一愣,偷眼瞧了下罗骐,道:“娘,你说什么了,什么娶不娶的,她不是订亲了吗?”
  万蕙云说道:“她就是没定亲,我也不准你们两个有勾连!”
  吴遥见万蕙云真地生了很大的气,再看罗骐一个劲儿的给他使眼色,便顺着万蕙云说道:“我能与她有什么勾连,将来我娶妻,她嫁人,两厢再无瓜葛。再说爹和姑妈也不在了,这一表三千里,这门亲戚只怕是等闲都不会走动了。”
  听他这么说,万蕙云的气才顺了一些,语气也缓和下来,说道:“不是我心狠无情,朱淑真这孩子和她母亲一样行事乖张,甚至更甚她母亲,有点儿离经叛道的意思,你不要招惹她。”她又看了看罗骐,见她站在那里一直低眉不语,又道:“小骐,你过来,站到我跟前来。”
  万蕙云左边站着吴遥,罗骐便就过去往她右边站了,万蕙云对罗骐说道:“小骐,你娘临终前不念罗兕,也不念罗鹿宾,唯独念着你罗骐,托我好好照应你。我就想了,这要怎么照应呢?你都这么大的人了,也到了该说亲的年纪了。把你嫁出去吧,你到了别人家,我就是有心,也难免有照应不到的地方……”说着她瞧了瞧罗骐,又瞧了瞧吴遥,继续说道:“所以我就想了,我儿子吴遥比你大不了两岁,这表兄表妹好做亲……”
  听到这里,罗骐双颊飞红,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万蕙云这是要给她和吴遥说亲呢。吴遥听到这里也是满脸羞红,低着头不说话。万蕙云见两人都没有异议,将两人的手拉到一起,让吴遥的手覆在了罗骐手上,两人一瞬间好似过电一般僵在那里不敢动弹,万蕙云瞧他们的样子心知有戏,笑道:“这里我就是你们两个的长辈了,我做主,给你们两个定亲!”
  罗骐内心欢喜,却又担心,道:“阿姨,我爹娘都是刚死,还在孝期,现在说亲合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