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 章

  *
  第二天,又发生了件令她心底存疑的事。
  拍摄完时尚UE杂志封面回华敛城时,飞机晚点,在贵宾厅候机时,身侧一道男声叫她:
  “盛小姐?”
  她转头,看清了来人。
  他是雷凌凌,Y&H公司的老板,之前剪彩时见过的,剪彩后的饭局上对她也颇有照顾,替她化解了方总带给她的难堪。
  “雷总。”她摘下遮了半张脸的墨镜,朝他微微点头打招呼。
  雷凌凌霍然反应过来,懊恼地笑说:
  “瞧我这记性,应该称呼为宁太太”
  “你怎么顺口怎么来,都行的。”
  “宁先生最近可还好?”
  “他一切都好,多谢挂念。”
  本以为谈话到这里就该结束了,但雷凌凌反而在对面坐了下来,态度很热切,但举止很有度,毫不越界。
  “宁太太是刚拍摄完时尚UE的杂志封面吧。”
  她精致的眉眼淡挑,咖啡杯重新放下,说:
  “雷总怎么知道的?”她百分之两百没和他说过。
  “我们公司和时尚UE杂志的月刊有长期合作,宁先生要求封面由你来拍摄。”
  这句话像阵风,刮起她心里的层层涟漪,挂着笑意的嘴角有些僵。
  宁焰要求?难道就只凭借和雷凌凌的关系好?
  联想到上次饭局雷凌凌对宁焰十分尊敬。而宁焰也能进去Y&H的拍摄场地。传言Y&H的幕后老板远见卓识,才能让公司在三年内迅速在时尚行业稳站一席之地。
  隐隐约约猜到,又不敢肯定。
  她说:“宁焰他真是,仗着和雷总私下的交情,就这样瞎提要求。”
  雷凌凌立马摆手,“宁太太你说笑了,Y&H能有今天,全是宁先生的领导。”
  果不其然,她捏着瓷把手的指骨有些用力,也无需再绕弯子了,最后直接问:
  “宁焰是Y&H的幕后老板吧?”
  雷凌凌疑惑,“是、是啊……宁太太不知晓么……?”
  盛寒没有言语。
  宁焰不近女色,但盛寒却能让他在微博大肆宣扬他们的关系,并且还支持她的事业,为她揽了许多资源。
  因此,雷凌凌私以为,关于宁焰是Y&H幕后人的事,她也定然知晓。
  可现在,分明不是这么回事,他有种祸从口出的不详预感。
  还好,助理在一边说:
  “雷总,该登机了。”
  他急忙起身,匆匆告别。
  小雅看着雷凌凌慌忙的背影,纳闷地说:
  “这个雷总,向来气闲神定的,怎么今天这么反常?”
  盛寒问:“你常见他?”
  “偶尔能在公司遇见,咱们晓月的胡老板对他很是敬重。”
  她心底的疑惑有一半明晰了,怪不得狐狸的态度会这么反常,而宁焰会清楚她的行程,怪不得她最近会有大量空闲时间。
  她拨通了狐狸的电话,语气很冷静,
  “狐狸,我都知道了。”
  狐狸从座上弹起,嗓门破天,
  “谁告诉你的!宁焰?”冷静点后,又纳闷,“你没生气?那就好,这段时间我见到你话都堵在嘴边了,想想还是不能说。”胡开开当面恐吓他这个侄子,要是他说了就开了他,来真的。
  狐狸的话,让她确定了心底的猜想。
  “所以是宁焰插手我的工作,让我一直闲在家,胡开开为了和雷凌凌搭上关系,就把我给放弃了?”
  胡开开是晓月经纪公司的创始人和老板,结合小雅的话,她得出这样的结论。
  狐狸嘴角一咧,她开头分明是在诈他。
  他这段时间都快憋死了,干脆豁出去了,眼睛一闭,说:
  “你只说对了一点,确实是宁焰在插手你的工作,但是,咱们公司的胡开开不是想攀附雷凌凌才给宁焰这个面子的。”
  他一咬牙,全兜了出来,“而是,宁焰收购了晓月经纪公司,胡开开和我在你的事情上做不了主,雷凌凌这段时间总往咱们公司跑应该是替背后的宁焰来的”
  她觉得心口像是被宁焰用一团软棉花给堵的死死的,“好,我知道了。”
  “寒寒,宁焰他,就是个醋精。”
  最后,狐狸这么说,这句话江渔也曾说过,一模一样。现在看来,这话的程度还是太轻了。
  *
  她陷入了一张绵柔细密的网,宁焰顶着一张温顺无害的脸,将她裹得严严实实。
  他的眼泪,他的柔弱,如今回想起来,都是在步步紧逼。
  宁焰到达潋滟浮天时,已经是深夜。
  雨季的雨还没下完,淅淅沥沥地落在地面,溅起后又落回地面,汇集成一股细流,流入排水口。
  庭院所有的灯亮起,驱散浓重的黑暗,也将随风倒斜的透明雨线照得根根分明。
  雨斜劈进车库,宁焰下车,无意中被雨淋了半个身子。他从车库和小楼互通的门进了楼下客厅,再径直上了二楼右拐。
  盛寒应该睡熟了,他轻手轻脚,推开房门。
  她听到门响的那刻,便掀开绒毯,从躺椅上起身,站立着看向他。
  他身上被雨淋湿了,发丝也有水珠,眉眼有难掩的倦意,但眸色在她站起来的那刻亮了一下。
  她咽下梗在喉咙要质问他的话,转而问:
  “怎么淋湿了?”
  他闻言,才发现自己手里握着滴雨珠,身上也带着水汽,“没注意到,急着上来,我还以为你睡着了。”
  “睡不着,就看了会书。”她手里拿着本一直停留在第一页的书,“去洗澡吧,小心感冒。”
  宁焰点头,带着一身寒雨湿气进了浴室。
  再出来时,他穿着奶白色的大卫衣,方才西装革履彰显出的成熟稳重半点不剩。
  身上温润暖和,头发还滴着水珠,脸蛋嫩得像个高中生,掀开被子就往盛寒怀里钻。
  她脖子一凉,“怎么不吹头发?”
  “吹了。”十秒也是吹了。
  她无奈叹气,去浴室拿了吹风机回来,他倒是够自觉,立马趴在了她的腿上。
  插上电,按下开关,热风呜嗡呜嗡洒出,穿过他的发间,他的发质很好,乌黑浓密又顺亮,趴睡在她的大腿上,显得格外温顺,浑身的气质都是软软的。
  可就是这样的他,让她一肚子气无处可撒。
  她甚至想过,他如果再流眼泪,她又能不能冷绝地不管不顾,然后识破他的计谋。
  他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吃醋了,分明是占有欲太过强烈,强烈到要把她困在他的羽翼之下。
  思绪走远,手忘记了移动。
  “嘶,疼。”他捂着头皮,喁哝出两个字。
  她立马移开热风源,“抱歉。”
  拔下电源,宁焰扔开吹风机,面对着她重新躺在她腿上,注视了她几秒,然后侧身用手环着她的腰,温热的脸埋在她的腹上,闷着声音说:
  “酒酒,我想……”
  她顺往下瞥了一眼,那处要顶出布料的蛮横劲儿实在不如他脸蛋来得温顺。
  “我来那个了,你,”她思量着,“要不你用手解决下。”
  他埋在她韧腹的脸抬起,红得跟煮熟了的虾背似的,还带着烫意,声音很喑哑,
  “用你的手。”
  她心里满满的抗拒,她不想手抽筋,可耐不住宁焰在她腰上又用手捏又用脸蹭的。
  最后那刻,他侧身枕在她大腿上,漫天的舒适噬软了他的骨头,他的双腿不由地往内蜷起,抵住床头的大枕头,喉咙里溢出一声,
  “唔……”而后牙尖狠狠咬在了她腰侧的嫩肉上。
  盛寒一直以为,他们两人会纠缠终生,起码在这刻,她是无比坚信的。
  *
  宁焰像是这段时间去英国出差把工作都忙完了,一直赋闲在家。
  午后,盛寒窝在露台的躺椅上看一本书,看得入迷,姿势换了一个又一个。
  隐约察觉到宁焰进来了,隔着玻璃门席地坐下,她正沉迷其中情节,倒庆幸他没来黏在自己身边。
  时间很温柔,流动起来无声无息。
  等她再抬头,昏黄的余晖已经洒落在青绿的湖面。
  远眺了大约一分钟,略微昏沉的眼睛渐渐舒缓过来。
  一转身,她的视线和宁焰的视线撞了个满怀。
  宁焰坐在地板上,她看书前好像把地暖给关了,他也不嫌凉。
  右腿屈起,手肘抵着膝盖,掌心托腮,投向她的视线很像一张细密的又薄又轻的柔网。
  见盛寒看自己,嘴角一弯,笑得晃眼又无害,周遭的万物皆因他脸上的稚气纯真而失了颜色。
  他在这儿坐了多久了?身边也没点打发时间的东西。
  殊不知,自己便是。
  盛寒也大概不会知道,宁焰觉得这一下午的时间过得有多飞快,流光易逝得有多么疯狂。
  她随手放下书,从露台进了房间,拿脚尖撩了撩他的小腿,
  “地上凉,快起来。”
  他仰着头,愣直看着她,伸手向着她。
  她当然是懂的,伸手握住了他的手心。
  当指尖蹭过宁焰的手心时,皮肤绒毛战栗的感觉一划而过,他脸上的笑深了几度、艳了几分,看似个得了好处的孩子。
  两人的这个姿势,看起来是盛寒要拉宁焰起来。其实宁焰压根没有借半分力,不过是偏要拉着她而已。
  “我手凉不凉?”他一只手握着她的手,一边从背后半圈抱着她。
  “凉,这两天降温了,别在地板上坐那么久。”
  “好,我听你的话。”他弯下腰,下巴颏儿懒懒抵着她的肩。
  她手机响了,左手是空出来的,她拿着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
  姜行导演。
  多半是工作上的事。
  想起宁焰前段时间一直干涉她的工作,下意识的,她把手机屏幕捂在了胸前。
  从他怀里挣脱开,说:
  “我接个电话,你先去帮我把露台的那几本书拿进来。”
  宁焰的眸色微变一瞬,从她手机上移开,又是原先清浅恬淡的模样,乖巧应声:
  “好,你快点接完。”
  见他不跟着要听她的工作电话,她松了口气,出了房门才按下接听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