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想去找他

  段程也接连好几天要来找丰南,都被她拒绝了。
  一呢因为工作室的生意越来越好,手上的稿子挤压的太多了。
  二呢她还要抽出时间来给容九上课,这一来一去,就没什么太多的时间见到段程也。
  所幸小墨又招了几个靠谱的设计师,帮着分担了她手上的稿件。
  再加上容九乖巧,也不用她操太多心。
  一时间,她竟然就空下来了。
  她抬了抬手机,发现现在已经是下午四点了。
  阳光已经开始往西边坠落下去,斜斜的光晕落在她画纸上的一角,画纸旁的那白玉做的镇尺在光影下泛着白亮亮的光。
  那是段程也前段时间来的时候,给她带来的。
  说她工作室通风虽好,但时不时从对流中涌起的风还是会不小心把那画纸吹翻,因此给她带了一个玉石制成的镇尺。
  那玉上雕刻的凭栏花鸟,乍一看怎么都不像是段程也会挑的东西。
  她能想到的,也只是他会跟从前一样,把玩着她那些个“专业”的东西,一个个的问她都是拿来干什么用的。
  她有时候,还挺看不透他的。
  丰南拿起了自己的车钥匙,她突然想去看看他。
  被她冷落了大半个月了,她都能想象到他那张臭脸。
  估计能在她耳边发半天牢骚。
  丰南没有提前跟段程也说,直接开车去了他公司。
  最近几天,她知道他都不在前沿网络,而是在于怀表业。
  于怀表业的设计部在郊区的工作园区,但是总部是在前南城的CBD买了一栋楼。
  等到丰南到了楼下的时候,才想起来,她这样闯进去,估计会被前台拦下来。
  毕竟她一没有提前预约,二来前台也不认识她。
  她只得去前台碰碰运气。
  那穿着灰褐色职业装干净利落的前台小姐姐一看到她,就起身微微鞠躬,笑着说道,“南小姐,您是来找段总的嘛?”
  丰南有些讶异,“你认识我?”
  “是的。”那小姐姐微微颔首,“段总特别交代过,前台若是见了南小姐,一定要及时接待。”
  “哦,是这样啊。”
  这倒是出乎丰南意料。
  “那……”她指了指电梯口的刷卡门禁,“我要怎么进入呢?”
  “这边——”那小姐姐从台后出来,带着丰南往前走。
  “南小姐,我们这幢大楼装的是人脸识别系统,您只要对着摄像头,就能开了。”
  “是吗,也不能谁都能进去吧,那不需要上传我的面部信息吗?”丰南疑问道。
  那小姐姐却笑了,“南小姐,段总吩咐过,于怀的所有地方,您都可以去,他早就在系统里上传过您的信息了。”
  丰南心下了解,还挺周到。
  她刚走到那装着面孔识别的门外,微微停留,那门就自动开了。
  前台小姐姐指引着她带上了二十八楼,那一层除了几个空置的会议室外,就是一大片空地。
  那前台小姐姐往前一指,“南小姐,您顺着这个回廊走,走到头右转就是段总办公室了。”
  “谢谢。”
  丰南按照那小姐姐说的,往前走。
  挂在那回廊橱柜里的,是各式各样的钟表零件。
  从早期的悬挂重物的机械式大挂钟到工业革命时期上流社会兜里的小巧怀表,以及后来越来越精致和流行的腕表。
  每一只钟表,都代表着岁月变迁和时光的沉淀,也见证着段家祖辈从走街串巷的小商贩成长为匠心独具的手艺人的家族变迁。
  那回廊尽头,是一个灰白色系的办公室,落地窗通明,她从外面看进去,可以看到桌子上垒的高高的文件。
  但房间里,却没有人。
  丰南料想一般这样的房间,后面都有隔断休息室,或许段程也在里面休息。
  她进来之后关了门,四下看了一圈,也没看到人,只是看到绕过那内置咖啡桌后面,有一个小房间。
  小房间里亮着明亮的光,安静到空气里细小的微尘都漂浮着不敢落下。
  那长长的檀木案板上,放置着一台古老的修表手摇车床,那泛着铜泽的摇臂经过了百年之后仍能保证着先进的精度。
  丰南之前在欧洲的时候,一次交流会上,看到过这样的手摇车床。
  与其说是工具,不如说是典藏品,随随便便一台就贵的吓人,奇货可居。
  那手摇车床修表台后面,段程也右眼上正带着单目放大镜,右手把机芯里的零件码的整整齐齐。
  丰南这个角度看过去,那修理台上的零件细如牛毛,她仔细瞧着,却也分不出每个零件之间的区别。
  统一细碎。
  他用镊子夹起任何一个不比头发丝大的零件的时候,丰南都觉得自己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段程也衔过镜面装在那已经装好的显示系上面,再轻巧合上底盖。
  一气呵成之后,他翻过来,丰南才发现,这是一只很漂亮的简约式腕表。
  段程也摘下目镜,仰了仰微微酸痛的脖子,才发现站在身边的姑娘。
  他原本淡漠的脸上染上几分喜悦,“南南,你怎么来了。”
  他从案台后站起来,张开双手,微微噘嘴,“抱抱。”
  丰南微微侧着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身体却未动半分。
  他换了个孩子撒娇的口气,带点小抱怨:“不是吧,我乖乖的自己做事都没有去打扰你,倒头来连个拥抱都没有嘛。”
  丰南看着他眼里还未消退的血丝,伸手抱过他,但嘴上涮着他:“看不出来啊小伙子,你竟然耐得下性子修表。”
  段程也听了这话,微微不悦,他从人身上离开,右边眉微微上挑,“哦,那我应该适合怎么样?”
  “逛青楼?斗蟋蟀?上房揭瓦?”
  丰南打趣他,“听起来还是这样比较符合你的人设。”
  “你的胆子,是越来越肥了。”
  段程也拦过她的腰,让她落在自己的膝上,“谁还没点艺术追求,在你眼里,我就是那番不学无术?游手好闲?”
  丰南的手腕上感觉一阵凉意,低头一看,却发现自己的手腕上,多了一只玫瑰金色的腕表。
  是刚刚他细致组装的那只。
  表壳、表冠和表链是18k镀金,那表盘侧镶嵌着明亮式切割钻石,光洁的钻石镜面下剑形蓝钢指针正有规律的走动着。
  “想着你喜欢简约的款式,给你重新定制了一款,瞧瞧,带上多合适。”
  段程也扣好表带的暗扣,疏离的眉眼下有一层淡淡的柔光。
  “喜欢吗?”
  玫瑰金配着她白皙的手肘,显的她露在外面的半截手肘修长剔透。
  “喜欢。”
  丰南用手指摩挲着那镜面,“这款表,叫什么名字?”
  段程也:“含黛。”
  “嗯?”丰南重复了一句,“含黛?”
  段程也伸手牵过她,五指与她交叉重叠,他掌心的那颗远山痣在灯光下尤为明显。
  “远山含黛,眉眼似水。”
  “南南,你是我最契合的另一半。”
  段程也握过丰南的食指,用她的指纹摩挲着他的掌心红痣。
  “神明说的不对,掌心有红痣的人并非永远得不到真爱,并非凉薄无情。”
  “至少,这个世界上,有一个姑娘,只是皱皱眉头就会让他癫狂疯批,她若是红了眼眶掉了泪珠—”
  “那段程就再也不能原谅自己了。”
  他说的认真,语气里甚至还有些对自己的懊恼和愧疚。
  “也哥。”
  丰南伸手搂过他的脖子,踮起脚,轻轻地在他脸上点了一下。
  “我很喜欢。”
  “很喜欢含黛。”
  段程也顺势回了她脸上一吻,“那你喜不喜欢我?”
  丰南仰着头:“还行。”
  段程也扬着下巴看她:“还行是什么意思?”
  “就还行嘛。”
  段程也知道自己讨不着便宜,换了个方式问:“那比起三天前、五天前、半个月前……有没有更喜欢一点?”
  丰南假装微微思忖。
  “那是有的。”
  段程也听了眉心舒展,心中一悦,“那就好。”
  他牵起她的手,“时间不早了,我们吃饭去,想吃什么,西餐日料还是私房菜?”
  “吃点中餐吧。”
  “好。”
  段程也走到外面的办公室,拿起桌子上的电话,内线拨给了助理。
  “今晚上跟付总那边的局,再往后缓缓。”
  丰南拽了拽他的手,“也哥你今天有应酬吗,有的话下次再一次吃饭好了。”
  段程也转过身来,“我半个月才见你一次,你又要把我往外推,有什么能比得上能跟你吃一段饭的。”
  他半个身子坐在那桌子上,没个正行地晃着一只腿。
  “你瞧,我家大业大,段家又不缺钱,少应酬一次怎么了,他要不想缓,我大不了不跟他做生意了,谁让这小子刚好撞上我和我老婆吃饭的日子。”
  丰南笑着骂他:“段程也,你这样说话真的不怕被你爷爷打吗?”
  段程也从桌上下来,挽过她的手往外走:“这你就不懂了,我爷爷说,现阶段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把你娶回家。”
  丰南跟他并排走出办公室“那你怕是要让他老人家失望了。”
  段程也停下脚步,“什么意思,你又说话不算话?”
  丰南没有停下脚步,兀自往前:“说什么话,我什么话都没说哦。”
  段程也站在那里望着她背影,有些无奈,继而又像是想到了什么,走上来:“带身份证了没有?”
  丰南下意识回答:“带了。”
  “你问这个干吗?”
  段程也把手插进口袋,风淡云轻地从她身边走过。
  走到她旁边的时候,低头在她耳边添了一句:“让你好好想想你说过什么话。”
  丰南一脸疑惑,她没明白什么意思,只是在他身后追着问。
  “什么意思?”
  段程也用后脑勺背对着她,“你自己想。”
  丰南辩护:“我想了,我想不明白。”
  “你是笨蛋吗?”
  “你怎么骂人啊?”
  丰南在后面跟着,“别以为就你会骂人。”
  “段程也你这个傻子。”
  直到两人吃完饭,段程也把车子直接开去了前南城东区最高的五星级酒店楼下,丰南才傻在了车里。
  段程也给她开门,“怎么?你还没想明白?”
  丰南缩在车子里,有些怂。
  “你这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我不去。”
  段程也有些无奈,他一手扶着车窗,“想什么呢,约了这家酒店的SPA。”
  丰南有些窘迫:“那你还问我带没带身份证?”
  段程也扶她下来:“实名登记小姐姐。”
  他护在她身后,右手挽过她盈盈一握的细腰,侧身,笑的温和。
  “你要真想,也不是不可以。”
  “明天我所有的会议,都可以推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