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死者为大

  范禁暴走了。
  此时的他已经完全失去了意识,全身心都被一股冲天的狂怒所控制,三十年不得志的憋闷尽数爆发。
  “啊!那是我的!”
  只见范禁陡然长啸一声,口鼻耳目便各自喷出了一团黑气,随后黑气凝而不散,甚至还倒灌回了范禁的身体,致使他的身躯开始不断膨胀拔高,半黑半白的发丝间更是长出了一双扭曲的牛角。
  在那黑气的影响下,范禁竟是就这般从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落魄书生,变成了一头狰狞凶戾的牛头人。
  “那是我的机缘”
  “那是我的妻子”
  “你们都该死!”
  话音刚落,化身牛头人的范禁便迈开脚步,双眼猩红,戾气冲天地朝着李玄嗣和守冲的方向撞了过来。
  “师傅小心!”
  “后退!”
  面对范禁的突然暴走,守冲的反应不可谓不快,第一时间就将李玄嗣拦在了身后,随后青钢剑出鞘,而这次李玄嗣没有再阻止他。刹那间,只见一道绚烂的剑光便在这雪地山林之中一闪而逝。
  “锵锵!”
  青钢剑和范禁的牛角轰然相撞,黑气与剑气交错,一波波肉眼可见的气浪以两人为中心不断向外炸开。
  “死死死死死”
  “哈啊!”
  范禁的动作全无章法可言,只有最纯粹的暴力,一双在黑气灌注下膨胀了数倍的粗壮手臂猛地拉开,肌肉下的筋骨似乎都异化了,这一刻竟是发出了弓弦震动的声音,接着便是一阵惊雷炸响。
  “轰隆隆!”
  雷出山中,看似只有一道,但实际上这却是数十次发劲炸响的集大成,范禁在呼吸间就打出了数十拳!
  而面对范禁这一击。
  守冲只是冷笑一声,一手护着李玄嗣连推七步,一手则是把持青钢剑,剑气由刚转柔只是轻轻一拨。
  范禁的拳势看似暴烈。
  实则全无章法。
  只是乱打。
  而守冲签到五年,学过的剑法不计其数,又怎么可能被范禁就这样乱拳打死老师傅。一柄青钢剑不求破敌,却将范禁的拳劲尽数融入剑势之中,腾挪扭转间,居然硬生生抗住了范禁这数十拳。
  接。
  化。
  发!
  七步退罢,守冲猛然站定身形,原本被范禁压制到极限的剑势飒地展开,剑气宛若一道铁壁横推而去!
  “噗嗤!”
  这一道剑光融汇了刚刚范禁那数十拳的力道,还要更胜先前,直接就将范禁那异化的皮肉撕裂开来。
  黑色的血液洒落在雪地上。
  明明是血液,却仿佛熔浆一般,厚厚的积雪直接被其烧穿,而沾染到雪地的山木更是被彻底腐蚀熔化。
  “魔血?”
  不远处,李玄嗣看着范禁身上的异变,终于是皱起了眉头:“居然魔化了?这年头魔化这么容易的么?”
  “魔化?”守冲应声回头:“师傅,那是什么?”
  “那是一种状态。”
  李玄嗣看了眼跪倒在地上的范禁,摇头道:“人心为魔,所谓魔化,便是人心所致。而更确切来讲,魔化乃是人心中的负面情绪和天地间的负面灵气,两者产生共鸣以后才会出现的特殊状态。”
  “而魔化以后,就会得到天地负面灵气的灌顶,并借此获得极强的力量,但从此以后就不再是人了。”
  “我的”
  “我的”
  就在李玄嗣向守冲解释何为魔化的同时,本已被守冲一剑重创的范禁居然又颤颤巍巍地重新站了起来,嘴里还在嘀嘀咕咕,如疯似癫地呢喃着什么,守冲见状眉头微皱,旋即再次举起青钢剑。
  “等等!”
  只见李玄嗣突然伸手拦下了守冲,随后便摩拳擦掌着走了上去:“你不是一直不相信师傅我武功盖世么。”
  “今天就让你这兔崽子开开眼。”
  “退后!”
  “我要开始装逼了。”
  说完李玄嗣就走到范禁面前站定,一身道袍迎风猎猎,双手背负,神色淡然,一派渊渟岳峙的宗师气度,随后开口道:“妖孽!你我素昧平生,无冤无仇,你却意图加害我等,可谓罪不容诛!”
  说完李玄嗣就打算一掌把范禁打爆,然而就在这时,范禁却突然抬头,神色狰狞,咬牙切齿地说道:
  “白狐那是我的妻子”
  “夺人所爱”
  “你该死”
  “我靠。”李玄嗣顿时大受震撼:“神经病,凡是女人都是你老婆也就算了,不是人都能是你老婆么!?”
  “吼!”
  范禁显然没有把李玄嗣的话听进去,或者说他也听不进去了,在魔气的侵染下,他的思考已经完全被困在了“白狐是我老婆,你抢走了我老婆,你该死”这个循环之中,让他的执念愈发深重。
  而执念越重,魔化的程度也就越深,由此而生的魔气也就越强,眼看范禁就要借此重新回归巅峰状态。
  但是——
  “还有啊。”
  只见李玄嗣满脸无奈地摇了摇头:“虽然这么说可能有点打击你,但是我觉得还是必要告诉你真相。”
  “你该死”范禁丝毫不为所动。
  “刚刚那头白狐妖啊。”
  “你该死”范禁依旧不为所动。
  “是只公狐狸啊。”
  “草!”范禁突然破口大骂了一声。
  范禁的执念其实很简单:三十年一事无成,如今好不容易遇到了一次机会,他无论如何都想要把握住。
  但李玄嗣的话却揭露了残酷的现实。
  那是只公狐狸。
  执念瞬间就绷不住了。
  而直到这一刻,范禁那被魔气侵染的猩红眼眸中,才终于透出了几分清明,甚至还有几分大彻大悟:
  “果然死者为大啊。”
  范禁原本不过是一落魄书生,之所以能够承受住体内不断高涨的魔气,纯粹是因为在接受魔气灌顶的同时,也在用魔气修补身体的缘故,结果执念中断,魔气卡壳,原本形成的循环瞬间断裂。
  结果就是——
  “轰隆!”
  身体不堪重负的范禁当场炸开,血肉在魔气中被腐蚀了个干净,而后就这样随风弥散在了天地之间。
  烟消云散。
  而看着最后走得很安详的范禁,李玄嗣的表情却是僵住了:我还没出手呢,你就自爆了?你这还让我怎么展示实力?想到这里,李玄嗣当即一咬牙,丢啥也不能丢脸,赶忙做了一个收掌的姿势
  “呼能死在我这一招如来神掌之下,也算是你的福气了。希望你来世能投个好胎,再重新做人吧。”
  说完李玄嗣便回头看了眼守冲。
  “师傅好厉害!”
  “是我小看你了!”
  咦?莫非糊弄过去了?李玄嗣有些惊喜,本来他还在想着要没糊弄过去,就干脆给对面山头来一掌呢。
  虽然山崩的善后处理很麻烦。
  但总比丢脸好。
  不过看样子守冲似乎已经明白自己的实力了。虽然过程有一点曲折,但既然结果是好的,那就算了吧。
  而与此同时——
  “师傅不会以为我是傻子吧,分明是那家伙控制不住自身魔气,这才自爆的。以我的眼里绝不可能看错不过师傅似乎很希望我以为他是高人。算了,配合一下他,否则他乱来的话容易出事。”——
  守冲心里则是这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