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第四章

  下午男生电话约我去游戏厅玩跳舞机,我拿着电话沉默了一会,告诉他我有事,不能出去。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又在犯傻,可我真的没有恋爱的心情。
  刚分开没两个小时的覃丽娅打电话说她在昨天去过的ok厅包房等我,有要事。我疑惑着什么事,覃丽娅在电话那头郑重其事:“人命关天,快点来!”
  应该不是覃丽娅什么事,她失恋和身世打击都承受过了,没有什么会让她“人命关天”了,难道是张清,可她和成康和好了,又有了小宝宝,不至于!
  我一路琢磨着打车到ok厅,推开门一眼看到坐在沙发上的郑朗,立刻明白是覃丽娅搞得鬼,有些气愤有些难堪地转头想走,郑朗过来扯住我的胳膊:“我们,谈谈。”
  郑朗的牵住了我的手,他的手烫得厉害,我看了他一眼,似乎还没从昨晚的醉酒状态中完全清醒。我跟着他走过去坐下。
  没开音响,包房里听得见头顶灯光电流划过的滋滋声。
  “那个,项链,是在上海买的,是特地给你买的。”郑朗把手中的项链放在我手里,五瓣花都被他捂热了。
  “去南京学习时,几个同学约好到南京玩,李希也来了,她急性阑尾炎住院,我照顾了她一个星期,后来送她回上海,这个,是在上海买的。李希和另一女同学说五瓣花的花语是爱情,我是真的特地给你买的。”
  “后来李希说要到我们学校来,我也没当真,可暑假刚过她就来了。”
  “关我什么事!”我没看他。
  “覃丽娅说你喜欢我。”郑朗说得很平静。
  “关你什么事?”我觉得我快哭了,有想要掐住覃丽娅脖子的冲动。
  “今天早上,我睁开眼发现我呆在你家客厅,觉得很安心。也许我们之间的感情足够我们过日子了。”
  我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泪水滴在手心的五瓣花上绽开。
  郑朗靠近过来,迟疑着抬起手,在我眼前顿了几秒,终于抹去了我的泪,他手心的热度似乎又催化了我的泪腺,这下子止都止不住了。
  郑朗轻轻地揽住我,让我靠着他的肩头,又轻轻地拍着我的后背。
  我突然想到李希,狠狠推了他一把,他往后仰,拉住沙发靠背才没倒下。
  “我看见你和李希了,我还知道你以前给他送过蓝色妖姬,而且你现在也和她和好了。”我自己抹去泪,说出这些话后觉得自己十足像个吃醋的小媳妇,觉得更没面子了。
  郑朗脸上有了笑意,又是那种调侃着的笑,“你看着她和看着我的眼神总是不一样的。”这句话我终究没有说出口。
  “你还知道什么呀!”郑朗笑着,昨天他真是醉得厉害了,声音比早上更沙哑。
  “我和李希两年前就已经分手了,只是我们还算是朋友。我以为你——”郑朗停了停,笑意更浓,“覃丽娅肯定地跟我说你喜欢的那个人是我。”
  看着我王顾左右他透出了得意,一下又一下的有节奏地推着我的肩:“什么时候的事?相亲时你说过你有喜欢的人,你尝试过要和他在一起,不过他有女朋友,那个就是我吗?什么时候喜欢我的?读书的时候?那不成了师生恋?”
  “你今天话怎么这么多?”我躲开他的推搡,他笑着说:“我还没醒酒呢,还醉着。”
  “是覃丽娅跟你说了你才来的吧?如果覃丽娅不说,你会怎样?”
  郑朗很认真地想了想,回答:“我会让自己慢慢忘记,然后再找个女生,幸福地过日子。”我有些不忿地看着他,他转身靠在沙发背上,笑着说:“你不是这么想的吗?还滑冰!”
  “覃丽娅太八婆了。”
  “这个不是小覃说的,我早上听到的。”
  “那李希呢?”
  “我们分手了,说多少遍了。”
  “她要这么想会从上海来我们这地方,你不厚道!”可我心里却像卸下了重重的桎梏。
  “有些感情,看清楚了不合适就要早作决断,不然害人害己。”郑朗的还是笑着,可绝不是像刚才嘲弄我那样没心没肺。
  “那我们也分手了的。”我看着他。
  “我们还可以试试。”郑朗看着我点着头。
  “蓝色妖姬你是听谁说的?”见我没做声,郑朗从我手中拿起项链,双臂环住我的脖子,帮我带上。
  “那是二十出头的男生做的事,五瓣花不好吗,常开不败,你不是喜欢长长久久的花,才会把鲜花压成干花吗?”郑朗像哄着小孩子,又取下了我脖子上的小金花,“这个没我选的好看!”他把小金花塞在我手里。
  我忍不住笑了:“这是我自己买的!”
  “我们真的再试试吧!”郑朗说
  “试什么?”
  “滑冰啦,我是高手!”郑朗拉着我出门。他或者是真没醒酒,脚步漂浮。
  门外天已黑了,冷风吹过,我忍不住缩缩脖子,郑朗又将手搭在我肩头,我倚在他身边,隔着厚厚的衣服也能感觉到他身上的热,不正常的热度。
  我看着他潮红的脸,还有浮肿着的眼,伸手摸摸他的额头:“你不会是发烧了吧?”
  “头有些疼,大概是吧!”郑朗借势将身体的重量往我肩头压了压。
  “那还滑什么冰,看看去!”
  “你不是滑得很开心吗?要去!”郑朗像在耍赖,他很少这样,或许真是醉酒后遗症。
  我扯着他看了医生,开了退烧药,他说先到我家休息下,也不过七点多,只是我们还空着肚子。郑朗说还想吃粥,我买了些熟菜和他一块回了家。
  “这几个月你相了几次亲?”郑朗端着热水杯站在我身后,我让他挪开点,影响我熬粥了。
  “你相了几次呢?”我反问。
  “我没有,谁像你,不高兴就去相亲!”
  “那你在干什么?和李希和好?”
  “你有完没完?不过万好,我还真想过要不和李希和好算了,只是分手两年,好像太陌生了,没有那种感觉,回不到那种关系了。你记得,以后要和我闹分手,两三天就行了,时间长了假的也变成真的了。”郑朗说得很认真。
  “你话真变多了耶!”
  我让他到沙发上看看电视,等我把菜热热再吃。
  不过几分钟的功夫,我端着菜到客厅,他却歪在沙发上又睡着了。
  还说滑冰去,还是高手,就这样!
  我抱着被子给他盖上,坐在他身边,将电视调到静音,看着无声的画面。不知怎地便看着他的脸。
  他睡得很沉,很安静,不像昨晚那样睡着难受。退烧药起了作用,他额头和鼻翼边上沁出了汗。我拿毛巾给他擦了擦,他居然动都没动。再摸摸额头,不是那么烫了。
  看着看着,我的呼吸缓缓地,似乎和他同步了。突然的电话铃声吓了我一跳,是郑朗的手机,我从他口袋里翻出来,再看他,睫毛都没闪动一下,还真是能睡。
  是覃丽娅,我摁下接听键躲到一边。
  “和好没?”覃丽娅好像压着声音在问。
  “是我!”
  “哈,你接的,那就是和好了!”
  “都是你安排的吧?”
  “废话!”覃丽娅声音里压抑不住的得意,“你以为郑朗是成康?不过我只告诉他你喜欢的人是他,剩下的事便是我们二人的合作了!你要请我吃饭!”
  “我不请!”
  “那郑朗请也一样的,在干什么呢?我也来吧!”覃丽娅心情很不错。
  挂断电话,看着沉睡着的郑朗,我在心底真诚地感谢着覃丽娅。
  不知不觉过去两个多小时,我的手机又响了,表姐问我什么时候去她家,我说十一点左右去。
  郑朗坐起来,用手使劲揉着额头,额前发根和鬓角都湿透了。
  我把菜又热了热,放在茶几上,盛好两碗粥。郑朗吃了一口便说:“没味道,你手艺还不如我。”
  “粥能有什么味?菜是买的熟食,不关我事。”
  这样和他坐在家里吃饭,说些柴米油盐的话题,还真有了过日子的感觉。
  我让郑朗吃完了赶快回家休息,郑朗看看窗外:“外面冷,我好容易退了烧,出去受了寒又发烧怎么办?”
  他往沙发上一躺:“我昨晚也在这儿呆过,再呆一晚,不回去了。”
  “不行!”我坐到他身边想扯他起来,心底却有些犹豫,外面好像真很冷,而郑朗脸上还有潮红。
  “怎么不行,要不我给你妈打电话,说我不放心你一人在家,我陪你!”
  我怎么看着郑朗越像耍赖的孩子:“你怎么变赖皮了?”
  郑朗笑了:“以前不敢跟你耍赖,总觉得你——”郑朗抬手以指背抚触着额头,顿了顿,放下手,侧着头看着我:“不是说你喜欢别人,我们两个,没有爱情也一样生活的吗?”
  我忍不住笑,原来我们两人都一直小心翼翼着交往,我想我们两个应该不止我一个有着爱了,我应该不是一厢情愿的了。
  “不管了,我不出门了,睡沙发也行!”郑朗躺着不起来。
  我只好又给表姐打电话,以覃丽娅为借口说今晚也不过去了。
  郑朗跟着我走进我的房间,拨弄着我窗台上的茶梅:“开得好漂亮,你还说我没给你送花,这不是?你把项链还我了,这个怎么不还我,还有这些石头,都是我送的!”
  “稀罕,要不都还你?”我抓了把雨花石递给他。
  “算了,你是不是等着和我和好的?”郑朗凑过来笑,将雨花石放回水里。
  看着他似乎还是很累,撑着也勉强,我让他早些睡。
  “我也睡这儿?”我点头之后才发现他笑得坏坏的。我用力一推,他重重倒在床上。
  “我去妈他们房里睡!”我匆匆跑开,听得见郑朗的大笑声。
  虽然很累,可我还是没有睡意,原来当你知道你一直喜欢着的人也真的喜欢着你时感觉是这样的。
  早上醒的有些迟,郑朗已经打开电脑在玩了。
  他精神气十足,应该是好彻底了。见我进去,他问:“我在你的电脑上怎么没翻到我们的照片?你存哪儿了?”
  我一愣,想着该怎么回答。郑朗看着我,胡茬跟明显了,下巴都有些泛青,我说:“你要刮胡子了!”
  “别打岔,找几张洗出来,夹在你的钱包里!免得动不动去相亲!”
  “我删了!”郑朗吃惊地看着我:“你真准备我们就这样玩完了的?就一点没想过我们还可以和好继续的?”
  “没有,要不怎样呢?”
  “你真是,唉!怎么说你?”郑朗夸张地摇着头,“好在我电脑里还存着!”
  我下午才有课,便坐在一边等郑朗关好电脑下楼去吃早点。
  想想,我问他知不知道方鸣海究竟怎么想的,和覃丽娅还有没有机会,郑朗笑说我想投桃报李,我说不管怎样,我也希望覃丽娅开心。
  “她和方鸣海在一起不一定开心。”郑朗说得肯定。我等着他解释。
  郑朗关了电脑,面对着我很认真地说:“张清的名字是早就刻到方鸣海的骨子里了,再长的时光也消磨不了。覃丽娅又骄傲任性,为了爱她可以暂时放下身段,可她能长久地容忍自己爱的人最爱的不是自己?你和她那么好,你应该比我还清楚!”
  “所以你一开始就不看好他们?”我想起我告诉他覃丽娅和方鸣海的事时他的反应。
  “嗯。”
  “那你不早说?”
  “说什么?怎么说?毕竟是人家两个人的事!”
  我感叹着,不知该如何帮覃丽娅。可突然又想起要问的话:“那你呢,你把我的名字刻在那儿了?”
  郑朗好笑地看着我,顺手拿起一支笔,在自己的手心里写上了“万好”两个字。伸手在我面前展示:“啰,刻在这儿了!”我啪地甩手过去,哼了一声,写在手上,洗洗就掉了,跟人家没得比。
  “方鸣海是极端,情深不寿,强极则辱,他把人生弄得太沉重太执着。你别撇嘴,想想,刻在骨头里的爱,你敢要吗?”郑朗像是也为着他的朋友担忧。
  “你的意思是像你这样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才好,反正分手了再找个好的好好过日子就行!”我把“过日子”几个字说的咬牙切齿,可我自己不也是如此打算的吗,我们都不是方鸣海,做不到他那样长情,所以我们更要珍惜,珍惜现在拥有着并享受着的爱!
  “我和彭致远劝过他,结果没劝出效果,倒把自己喝得烂醉!也怪你,你要是和江春对彭致远那样对我,不用我操心,我怎么至于喝醉?”
  “别赖我,你喝醉也不是为我!”
  “你知道?那是为谁?”我们笑闹着下了楼。
  刻在骨子里的爱,我的确不敢要,而且我也给不起。张清会不会是清醒地认识到自己不敢要这样的爱而拒绝方鸣海的吧?
  郑朗赶去上班,说好我下午放学后接我一起去滑冰。
  我在上课时都有种不真实的虚幻感,分手是那样的纠结和不易,和好怎么就显得这么轻描淡写?
  下课后给郑朗打电话,他说事没做完,让我先到他学校去等他。我按他说的到了他办公室,比我们学校办公室强多了,比着觉得气人。
  他让我找事做做,他得把一份图纸改一改。
  我从他的书柜里找出一本《悟空传》,这书我很久前看过,记得当时最为之心动的是猪八戒还有他那漫天的繁星。我坐在他办公桌前的沙发上翻着书却也没看进去。
  抬头看着郑朗,他很少见地戴着眼镜,专注地盯着屏幕。办公室有暖气,他只穿着宝蓝色暗花的羊毛衫,我注意到他的胡茬已经刮掉了,脸上干净清爽。他偶尔蹙起眉头,或者凑近屏幕比划着什么。
  “那么喜欢盯着我看,为什么还把照片删掉?”郑朗没看着我,可突然来了这么一句,我慌忙低头看着自己面前的书,又觉得好笑。
  郑朗向后滑动电脑椅,从包里翻出照片,坐到我身边,拿出我的钱包,将照片插进钱包里,我拿过一看,是我们在庐山如琴湖边照的,两张笑脸贴得颇近。我找出他的钱包,却什么都没有。
  “怎么你不放一张?”
  “哪个男生这样,女生才做这种事。再次提醒,别再相亲了,真不知你怎么想的,我相了一次亲就够受了,你怎么能折腾那么多次!”
  郑朗嘀咕着又从抽屉里找出两包零食,拿过来给我。
  透过镜片看他的眼睛,似乎小了那么一点点,可似乎又亮了那么一点点。
  郑朗突然夸张地盯着我的脸,一副发现新大陆的表情:“太过分了,你居然有雀斑!”气得我把手上的零食直接扔在他身上。
  他笑着拆开一包烤馍,递给我:“还有半个小时,吃点东西垫垫。”
  我笑他像女生,办公室里还备着零食,他说上课倒很规律,可设计院的事就说不准了,有时候画图晚了,总要塞点什么到嘴里。
  我吃吃玩玩,又偷偷盯着他看看,难怪有人说认真工作的男人最迷人。
  他花了四十多分钟才完成,还抱怨我让他分了心,弄得效率太低。
  “改天滑冰吧,今天系里青年教师春节活动,有吃有玩,我带你去。”郑朗取下眼镜。
  “你不早说?”
  “早就通知过的,我忘了,中午看到通知又想起来了。”
  晚上郑朗直接把我送到表姐家,表姐吃惊地看着他,他倒是笑着大方地告诉表姐:“我重新追她,她答应了!”
  重新追?追过吗!如果不是覃丽娅,郑朗和我不会再有交集。覃丽娅说得对,郑朗不是成康。成康爱得爽快热闹,郑朗,说和做之前他会掂量思忖,他不可能像成康那样哭着闹着追老婆!
  表姐八卦着眨眼间就给妈发了短信,妈立马打来电话,我只好告诉妈我们和好了,妈警告了句:“以后别再动不动就闹腾!”
  突然想起郑朗妈妈,郑朗如果告诉他妈我们和好了,他妈妈会不会再找我?心情郁闷了些,不过不要紧,会有办法的,况且那次和郑朗分手的主要原因也不是他妈妈说我的那几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