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九十八章
只有商璇。
她是因为治病进的宫，要扎七天的针，少一天都不行。
此时的灵溪宫中，商璇抱着枕头死活不肯下床。
“我不扎针。”
季行知手拿着银针站在桌边，也不过去。
“你必须扎。”
“事情结束了，你就说我的病已经好了，我明天就出宫，不，现在就出。”
“你若是突然出宫，太子立刻就会怀疑上你，到时候你就不是在后背多几个小孔了，而是在身上多了几个大洞。”
“那你就说已经扎过了。”
“春桃还留在这伺候你呢。”
“你把春桃娶了吧，那她就成了自己人了。”
季行知无语地一叉腰。
“我现在恢复了官职，不像前几天那样清闲了，我还能在这呆半个时辰，你自己考虑吧。”
说完，季行知坐在桌边，也不管商璇做什么，自顾自地喝起茶来。
商璇的心里此时只剩下了后悔。
早知道芷灵做事这么痛快，就该自己在宫中的最后一天再去找她。原本心中惦记着事，这针扎在身上也不觉得疼，现在无事一身轻，怎么一想到要扎针就头皮发麻呢？
商璇咬着枕头挣扎半晌，最终一咬牙把衣服往下一撩，闭着眼说：
“来吧，老娘豁出去了！”
季行知放下茶杯，手拿着银针刚要过去，就听见门口传来了女子的声音。
“墨宸，我们来的大概不是时候吧。”
楚墨宸别过眼去，赞同地点点头。
“好像是坏了人家的好事了，咱们还是走吧。”
季行知赶忙走到门口行了个大礼。
“微臣参见三皇子，三皇子妃。”
“季院正请起。”
“谢三皇子。”
季行知起来后就低着头站到了一边。虽然他已经默默地成了楚墨宸这边的人，可是他这还是第一次直接与这个三皇子面对面，所以心中紧张，不敢多说一句。
商璇已经整理好衣服走了过来，她可没有要行礼的意思，只对着云沁雪说：
“这是我给你们拉拢过来的人才，怎么样，不错吧？”
云沁雪露出了一个假笑。
“季院正的能耐自然不用说，那你也不必如此急不可耐。”
商璇瞪了她一眼。
“为了帮你们我都被戳成个筛子了，还不好好说话，真是小白眼狼。”
云沁雪和商璇即使关系变好，两人之间的说话方式还是变不了，好像唯有句句夹枪带棒，才能显出两人之间的亲密。
楚墨宸见怪不怪，他走到季行知身边，开口道：
“这次的事情，季院正帮了大忙。”
季行知赶紧弯腰推辞道：
“是商姑娘厉害，微臣不过尽了些绵薄之力而已。”
楚墨宸伸手拍上他的肩膀。
“既然季院正已经做出了选择，那以后见到我不必如此诚惶诚恐，私下里称我公子就好了。”
“是，三皇……公子。”
楚墨宸和云沁雪看起来要在这待一会儿，季行知十分有眼色地开口道：
“既然公子和夫人来看望商姑娘，那我就下午再来为商姑娘施针，微臣先告退了。”
楚墨宸点点头。
“行知辛苦了。”
季行知听见楚墨宸这样称呼他简直受宠若惊，收拾好东西后便飘飘然地离开了。
商璇看着季行知离开，难得正经地对楚墨宸说：
“他只是个太医，若是可能的话，别让他牵扯进来太多。”
楚墨宸看着商璇，意味不明地问：
“你以什么立场替他说这个话？”
商璇想了想回答道：
“朋友吧，虽然我从来没有过朋友，不知道朋友之间都能为对方做些什么。季行知是很会审时度势，但他心思单纯，并不适合风云诡谲的朝堂，还是尽量让他只做个治病救人的大夫吧。”
楚墨宸没见商璇替谁说过话，哪怕是为她自己都没有。
看来她是真的当季行知是她的朋友了。
“好，我可以答应你，非到迫不得已的时候，不会让他做有违医道的事，而且我和沁雪能护住自己一天，便能护他一天。”
商璇听了楚墨宸的话，露出了个轻松的微笑。
“谢谢你。”
云沁雪冷淡地看她一眼。
“还能从你嘴里听见谢谢，真是不容易。”
商璇恶狠狠地看着她。
“那也比有些人强，刚刚被放出来就对自己的救命恩人过河拆桥。”
“你怎么不说卸磨杀驴呢？”
“你才是驴呢！”
楚墨宸见到这样的云沁雪，觉得生活好像又鲜活起来了。
“最近宫中都在传着，三皇子妃的表姐和昱国太子情投意合，情不自禁，频频相约于御花园，怎么，你们两个好事将近了？”
商璇看着楚墨宸一脸看好戏的神情，觉得他和云沁雪真是蛇鼠一窝。
而楚墨宸则是因为这次欠下了凌钰瑄的人情有些心中不爽，只好拿商璇来调侃一下，解一解心中的不郁。
“我就剩下了这点名声，也因为你们两个兔崽子败光了。”
云沁雪走到桌边倒了杯茶，轻描淡写地说：
“你什么时候在意过名声了？”
商璇走到她身边坐下。
“从前在孟国已经没名声了，现在在楚国重新开始，还不兴我攒点好名声，往后好许个好人家？”
云沁雪挑着眉看她。
“许个好人家？”
商璇理所应当地答应着。
“当然了。”
云沁雪嘴角不禁挂上了个微笑。
“你说这话让叶晨哥哥听见了，他会怎么做？”
商璇嗤笑了一声。
“我都进宫来了，你还用这个诓骗我做什么？”
“我没骗你。”
“我才不信。”
“由你信不信，若路上不耽搁，最多五天，他应该就到了。”
商璇紧盯着云沁雪。
“你说真的？”
云沁雪点点头。
“我早就跟你说过，我从来不说假话。”
商璇的脸终于垮了下来。
“他为什么要来？他来做什么？他来了晋王府怎么办？他他他他他怎么能来呢？”
云沁雪见商璇不知所措的样子，终于又和她记忆中的商璇重叠在了一起。
原来一点都没变，真好。
“他来自然是我爹派他来看我的，顺便带些东西给我，你以为呢？”
商璇看见云沁雪不怀好意的笑容，心中不安，也没有心情和她抬杠。
“别闹了，我现在真的很焦虑。”
云沁雪见她的样子也不再逗她，放下茶杯握住了她的手。
“你为什么焦虑？”
商璇脑子里一片混乱。
“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见他。”
我的身份，我做过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事情，我现在无家可归的样子，都让我不知道该怎样面对他。
“你做的事情，他全部知道。”
“我知道他都知道，就是这样我才更怕。”
商璇慢慢冷静了下来，将她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过去的事已经过去，可是留下的痕迹不会磨灭，就算别人能原谅我，我自己在午夜梦回的时候总是被惊醒，然后整夜整夜地无法入睡。沁雪，我忘不了，那些我做过的事，我娘犯下的罪，不管我做了多少事来弥补，都弥补不了。我不敢想象在叶晨的心里，现在的我是个什么样子，我已经配不上那么好的他了。”
自从商璇重新振作起来之后，她整个人比以前看起来更加神采飞扬，云沁雪没想到，原来她的心中还压抑着这么多的悲伤无人倾诉。
云沁雪一时语塞，她不知道现在该说什么才能让商璇得到安慰，那些压着她的大石头，到底怎样才能帮她搬开。
这时候，一直静静听着的楚墨宸在一旁开了口。
“若我是叶晨，我甘愿不远千里到异国他乡，为的绝不会是一个无足轻重的人。”
云沁雪和商璇齐齐地抬头看他。
楚墨宸把手放在云沁雪的肩膀上。
“我与沁雪回楚国已近半年，与岳父通信也不是一次两次，为何之前都没有要来探望的意思，唯独提及了你，叶晨就突然要来了？”
商璇低下头，握着云沁雪的手慢慢收紧。
楚墨宸轻轻叹息一声。
“在我看来，叶晨这次来，不过是来寻一个找不到家的姑娘罢了。他是想接你回去，给你一个家。”
毫无征兆的，商璇的眼泪止不住地掉了下来。
云沁雪看着楚墨宸，眼中满是不可思议。
你竟然也能做这种安慰人的事情？还做得这么好？
楚墨宸冲她挑了挑眉。
你夫君会的事情多着呢，等着以后慢慢看吧。
云沁雪偷偷撇了撇嘴，低下头接着看商璇了。
商璇压抑得太久了，这一哭就连续不断地哭了半个时辰。虽然她的心结不可能一下子解开，但是哭过之后还是觉得轻松了许多。
商璇拿出手绢一边擤鼻子一边说：
“每次有这种出丑的事情都是在你面前，真让人心烦。”
云沁雪看她又恢复了过来，便松开了她的手，重新变得一脸淡漠。
“心烦也得忍着，你在这宫里住的时间可还长着呢。”
商璇把手绢扔到一边，吸着鼻子说：
“你们那个太子大哥给我定了时间，七天就要赶我走了，你不知道吗？”
云沁雪开口道：
“那时是因为我和墨宸还被禁足着，无法面见皇上，现在我们出来了，这件事可就由不得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