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7 章
“打仗了打起来了，娘，快回屋，打起来了！快回屋关门！”盛芸看到窜天的火焰时就意识到，今夜，就是对方的攻城夜了，她将倚在门口，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娘不由分说的拽起来，然后将门紧紧的锁上。
战争，永远是一个令人胆寒的词语。一旦出现，人们的第一想法就是，躲开，这是刻在人类体内的本能。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外面的声音忽大忽小。有城门刀枪剑戟的碰撞声，有不知哪一方的呐喊，也有飞驰而过的马蹄。盛芸和娘就这样瑟缩着坐在门口，既想回屋去寻觅多一分的安全感，又生怕错过了一丝的消息。
即使，即使是在墙里面听听也好啊，万一，有什么消息呢！
东方的天边开始透出一点点白光，城门方向的声音也渐渐地弱了下来。
“盛芸，丫头，回屋去，你去看好你妹妹，娘出去看看是什么情况了。不管什么事，你都别出来！听见没有！”当天彻底大亮，周围彻底安静下去之后，盛芸娘突然间说话了。
经过了这不眠的一夜，有什么东西在盛云娘身上不一样了。她现在虽然脸色苍白，形容憔悴，但是，曾经有丈夫挡在身前时的柔弱、不知所措，统统变成了为人母的坚强。
她现在已经顾不得想，丈夫和儿子究竟是在城外被耽搁了，还是已经遭遇不幸，她现在能想到的，就是她要保护自己的两个孩子。
“娘，你说什么胡话！出去看有什么用，兵荒马乱的，咱们能干什么啊！咱们就在院子里藏着，万一，万一就是有什么事，咱们一家人也在一起！”盛芸的声音有些哽咽，她再坚强也只是一个十四岁的小姑娘，没见过什么世面，更不知道再乱世中要怎么生存，“何况，娘，历来战争中最受难的都是咱们这种手无寸铁的女人，万一，万一这会已经破城了，外面那些人进来”剩下的话盛芸说不下去了，但是两人都明白那意味着什么。
随着破城而来的，多是□□、抢劫与杀戮。
两人间的气氛一时间有些沉默。
“当，当，当”平日里夜半敲更的声音，但是随之而来，说话的人却不是那个熟悉的更夫，听声音，像是平时走街串巷的一个衙役，“跟大家伙宣布一个好消息！咱们昨夜，把城守住了！”
“娘，你听到了么！守住了！守住城了！”盛芸一下子抓住她娘的手腕。
“听到了，听到了！守住了，守住了！”盛芸娘也激动不已。
守住了城，就意味着，现在家中仅剩下的母女三人，不需要冒着风险逃难，也暂时不需要面对未知的厄运。
“不过县令大人也说了，昨夜这一仗打的困难，之后咱们这城想要继续受下去，还需要大家的支持。咱们城内的男人，只要是成丁的，都需要出来守城。请大家伙自己到县衙前去报道，可千万别等到我们挨家挨户的找！”
“当，当，当，跟大家宣布一个好消息”那衙役慢慢的走远了，盛芸母女两人原本激动的情绪，也在衙役说完征丁的事情之后，萎靡了下来。守住城的激动，被与父亲兄弟失联的痛苦所掩盖。两人又想起了生死未卜的家人。
“娘，爹和弟弟一定会没事的，昨天，肯定是因为事情耽搁了，可能，可能是因为昨天提前关了城门！对，一定是，娘，你先回屋歇歇，看着妹妹，我去做早饭。”盛芸率先打破了沉默。
“不，你去看看你妹妹，今天早上，我”盛芸娘边说着话边起身，刚起到一半，就是一个趔趄，险些摔倒。盛芸眼疾手快，赶紧将她扶住，扶着她坐下。
“娘你怎么了，怎么了？！”盛芸看着脸色苍白的娘很是担心。
“没事没事”盛芸娘有气无力的摆摆手，“娘就是一时腿软，没事，不碍的”
“娘你别说了，你看你现在脸白的，我把你扶回屋，你快休息休息！”盛芸这次不由分说，不能再看着娘逞能。
啪嗒，啪嗒，眼泪一滴滴的滴在灶台上。
盛芸将娘扶回屋休息之后，就赶紧出来做饭。一家人昨晚因为父亲和弟弟没有回来，谁都没吃几口饭。娘今天早上晕倒，说不定就是因为饿的，妹妹也是，才那么小，不禁饿
盛芸掀开家里米缸的盖子，看着里面快要见底的米，不禁叹了口气。自打流民的事情一出，米面粮食一天一个价，家中随原本有些积蓄，但是这半年时间耗下来，吃米吃面都要精打细算，根本留不下余粮。想他们本算不上大富大贵的人家，但是吃喝不愁，可再看看现在，若是外面围城的军队在十天之内不走，恐怕就要吃不上饭了。
还有已经见了底的柴火，过了早上这顿，晚上那顿就不知道要用什么柴火烧了。
盛芸越想越难受，再一想为了点柴火出城的父亲和弟弟，眼泪，就再也不受控制，啪嗒，啪嗒。
不行，别哭。盛芸在心里告诫自己，现在爹和弟弟都不在，娘病了，妹妹还那么小，这个家现在自己必须支撑着，自己现在可不能撑不住！
这样想着，盛芸将眼泪强忍了回去。
“咚！咚咚！”
当天下午，又是一阵敲门声。
“怎么回事？是谁？”盛芸娘一听见这敲门声就挣扎着要起身。
盛芸连忙将她摁回床上。她今天早上眩晕不仅仅是因为饿的，还是因为着了凉，得了风寒。这也是她过了中午，开始发烧之后，盛芸才知道的。
这病来势汹汹，中午烧才起来，但是下午就已经烧得她有些昏昏沉沉的了。盛芸本想去请个医生来看看，但是她不同意，外面乱，她能挺过去，不想让盛芸出去冒险。可况，家里现在也没钱抓药了。
于是她就这样生挺着，盛芸一边担心，一边用土法子照顾着她。可是看起来却没什么用，到了现在，甚至意识都有些混乱。但是现在一听到敲门声，她却反映的快。
“娘，躺着，你别动，我去看看。”盛芸眼睛有些发红，将被子给她小心掩好，不让她动。
“好，快看看，是不是你爹，啊。”
盛芸快步走去大门口。
“谁呀？”
“官府的！开门！”外面的人听起来火气很大，一边说着，还一边又大力的敲了几声门。
盛芸认得这个声音，确实是管他们这片的衙役。
“各位老爷，请问，有什么事么？”盛芸小心翼翼的将门开了一条小缝，开着门外三个大汉，有些不安的问道。
“废什么话，开门。”一边说着，领头的衙役一边大力将门推开，三个人闯了进来。
“官爷，这是怎么了，有话好好说，好好说。”
那三人进了院子，先是环视了一圈，之后就问盛芸：“你爹呢？征丁你爹怎么没去啊！嗯？！”然后领头那人一挥手，另外两个人就大步走向屋子，看样子是要搜一圈。
“你爹是不是想要逃征兵啊！我告诉你，现在是邻水镇的危难关头，平日里什么事都好说，现在逃征丁，以后是不是不想在邻水镇待了！啊！”
“官爷，官爷，误会，误会啊！”盛芸看着那两人已经闯进了母亲和妹妹待的屋子，急的快要哭了，但是由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应付眼前这衙役，“官爷，我爹现在是生死不明啊！昨天他和弟弟出城去捡柴，到现在也没回来，我娘因为这事都急病了！官爷可不能冤枉我们啊！”
“出城了？！”那衙役有些半信半疑，“什么时候出去的，这兵荒马乱的，出城？！你别是骗我吧！”
“官爷，小女子哪敢骗您呢！不信你看我家柴火，今天晚上做饭的都没有啊，您也知道现在城里柴火什么价格，是真的不得不去啊！官爷，我爹和弟弟，是真的生死不明啊！”
进屋搜查的两人这时候也出来了，对着那衙役摇了摇头。
那衙役还是有些半信半疑，自己又进屋看了一次，看了看躺在床上挣扎着想下地的盛云娘和哇哇大哭的妹妹，之后又去检查了柴垛，确实没看出什么不妥来。
“洛家的，就算你爹真的不在，那你们家的征丁名额，怎么算啊！”最后，这三人站在盛芸家的院子里，不善的问道。
“这，这，官爷，现在小女子家实在是困难”盛芸心中隐隐明白，这是衙役要孝敬，但是现在家中实在是没什么钱了，何况还要预备着万一给娘买药和买粮食，这时候怎么能给他们“等过了这次劫难，小女子一定给您补上”最后盛芸也想不出什么法子，之后试着往后拖。
“补上？！”那人嗤笑了一声，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不行！”
“这”盛芸觉得自己快要被逼疯了。
“大哥，不然，军营里现在不是还缺几个做饭的么，不然就让这小娘子代替他爹，去做厨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