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奇怪断面

  马车里的脚踏下,是一个暗格,她伸手在四周摸索了一番,终于找到了一个凸起的镂空雕花,腕上用力一翻,拉着雕花翻出来,这才露出那个暗格。
  见到了暗格中的东西,她才松了一口气,看来自己的记忆没出错。
  她飞快的从暗格里拿出那个包袱,翻了一番,将两个小瓷瓶揣到怀里后,随意拢了拢包袱皮,背在背上便跳下车。
  待走回黑衣人面前,扫了一眼他那玄色的衣衫,发现他腰间有一大片颜色更深的地方,知道他应是伤的很重,也不知道是不是方才为了拦着她而受的伤。
  她的面上有些不自然,干咳一声,将包袱扔给他,板着脸道:“包袱里面应该有两瓶上好的金创药,你找找,有什么需要的药,便都送你了。”说完便不再管他,又折返回车子旁,伸出莹白如玉的小手,搭在车轮上,蹙起眉头来。
  她从京城到南京一路颠簸走了二十日,到驿馆的时候马车都是由弘叔亲自安排,弘叔是父亲的人,是绝不可能动手脚的,还有跟随着来的那些护院,都是父亲的心腹,萧姨娘的手绝不会伸的那么长,染指父亲身边的人。
  她咬了咬唇,那一节小葱白一般的手指触在断裂的车轴上,比小臂还粗的断面参差不齐,显然是经过外力使得木头自然断裂的样子。
  这次跟着来金陵的,除了父亲身边的人,便是自己身边的那两个丫头。
  绿袖没心没肺,做不来这样的事。
  更何况,活了两世,她足够看清楚绿袖的忠心,那个丫头,不可能做出什么对自己不利的事。
  那么还剩下一个人,那就是绿竹。
  至于绿竹她有些记不太清了只不过绿竹向来柔弱,又是个将规矩看的极重的人,她会做这样的事吗?从小跟在她身边,本性总不会隐藏的那么深吧?假如是她做的,那她又是如何做到的?
  黑衣人重新包扎了一下伤口,暗自运气后,忍不住叹了口气。
  自己挨得这一下,虽然不是伤在要害,但伤口却颇深,况且那伙人还在刀尖上淬了毒,幸好他发现及时,要不然自己真的是性命堪忧
  他忽然有些沮丧,自己果然还是年轻,上了那伙人的当。
  他又忍不住重新抬起头,往悬崖边上看过去。
  那个小小的、单薄的身影正站在那个断裂的车桓旁不知想着什么,阳光撒向她,可她却仿佛笼在一层阴影之中,整个表情带着一种莫名的阴沉。
  是什么,让这个看起来只有十岁的孩子做出这番表情?忽然,他看见她的肩膀瑟缩了一下,道袍下的身子更显得干巴巴,只是老成的皱着眉看向自己纤细的手指。
  他随意的靠坐在那个将他弄得伤更重的大石头边上,曲起一只腿,换了个更舒适的姿势,她只不过是个有趣而有秘密的小孩罢了,而秘密这两个字,往往意味着危险。
  不过,这和他无甚关系。
  他忽然伸手入怀,将怀里那个蜜色瓷的精巧瓷瓶放在掌心把玩,拔开瓶塞,果然见内壁有一个朱砂印刻的篆书的济字。
  这是济逢春的金疮药,他一眼便认出来了,济逢春虽然有名,但在民间也只是仅闻神医的大名,见过他的人可不多,更遑论得他赠药了,在加上那人性子又怪,他的药,说是千金难求也不为过。
  他方才眼尖,翻找包袱的时候发现了好几个这样朴实却又美丽的瓶子——这姑娘,和济逢春是什么关系?
  他虽然好奇,却也只是好奇罢了,想了想,又将包袱打开,拿出那几个瓶子,打开瓶塞闻了闻,发现都是些止血的圣药,于是毫不客气的收入怀中——这份恩情,他记下了。
  锦棠低下头,拇指在中指和食指之间来回碾磨,拇指触到的地方,仿佛有一层密密的小针扎进肉里,刺刺的,细细的疼。
  仿佛有哪里不对?
  车轴断裂的部位正好在中心的位置上,如果车轴不能承托整个马车的重量,很有可能是从中心断裂开的——这都是小时候跟江妈妈一同去庄子避暑时,在那里学到的但是,车轴正面朝下的位置为什么和上面的参差不齐的断面不同,而是一个略有些平整的,带有毛刺的截面?
  这是怎么一回事?
  忽然,悬崖上一声呼喊打断了她的沉思。
  她顺着声音看过去,原是她打发了的那个小二,抬头看了看太阳,又估算了一下时间,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算他守时,一个时辰便折回来接她了——还有一个时辰才吃中饭,她回去应该还来得及,只是不知道绿袖那丫头有没有露出马脚。
  她冲着悬崖上挥了挥手,忙要提起裙摆,却忽然想起自己早就换了男装,手于是在膝上抓了一抓,便快步走到黑衣人的近前。
  锦棠还没意识到自己早已经被看穿,仍旧如男子般抱了抱拳,压低声音快速道:“多谢大哥不杀之恩,某也会遵守承诺,绝不对外吐露大哥的消息。”
  大哥?什么鬼?
  黑衣人薄唇紧抿,只是微微皱了一下眉,纵然在这荒野也如闲庭信步一般负手而立,看着她明显加快了脚步往峭壁下走去,看似熟练,却笨手笨脚的攀着岩石上的藤蔓,镇定的往上攀爬。
  黑衣人目力极好,一眼便看出悬崖上四处张望的人,穿衣打扮明显是个跑堂的,连小厮都不是。
  护院?黑衣人的面上露出一抹别有意味的笑意,忽然,他湛黑的眸子一闪,整张脸阴沉下来,看着空无一人的悬崖,抿了抿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