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物是人非
锦棠一口气没上来，涨红了脸。
感觉那只手越来越紧，几欲窒息，立刻松开了揪住他衣襟的手，不由自主扳住了那只如铁钳一般企图要掐死她的大手，她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镇定，猛地抬起头，迎着黑衣人的眼睛目光中，带着淡漠，左不过是个死，她又不是没经历过，只是这样乖乖就死，委实太过憋屈了。
她屈肘，在袖子里探了探，却忽然察觉到手掌上的异样，用余光瞟去，却发现不知哪里沾来一大片血迹。
她眸子一闪，嘴角不自觉带出一抹邪气的笑意。
她的声音忽然危险又低沉的在他的耳边响起：“你，好像受伤了…”
黑衣人蓦地一惊，来不及收起眼中的狠历，却忽然觉得腰间一麻，紧接着，是骤然袭来的痛意，他闷哼一声，下意识的弯起手肘躬起身子，手也不自觉的松了一松。
他不敢置信的低下头，看着这个只到他胸口，顶多也只有十岁的小男孩，却蓦地对上一双黑亮的眸子，像是闪在漆黑的夜里的那一抹亮在远处的火光。
等等！他忽然眸子一闪，眼神如刀，在他鬓边的碎发间打了个转，竟是个小姑娘？
锦棠急忙抓住这个难得的空档挣开他钳制的那只手，从腰间拿出那把小时候小舅舅送的翡翠柄银质小弯刀，仗着身量矮小，一弯腰钻到他身后用刀顶住他的后腰，深吸一口气，语速略快，“你别误会啊！我并不想伤你，但是我也不想死，我们家的护院真的马上就要来接我了，我爹还在等着我回家，我一时贪玩掉下山崖，被一个好心的大哥所救，我家人一定会重重的酬谢他！”
黑衣人只觉得有一个小小的，针尖都不为过的硬硬的小东西抵着自己，心中愤怒更胜，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刚才他一时大意，这才着了眼前这小鬼的道。
这点小把戏他还不放在眼里，刚要出手，却听了她一番话，眼中却忍不住闪过一抹赞赏，真是个聪明的孩子，表明自己立场又不忘威胁自己最后还抛出利益来诱惑自己——也不知道这个机灵的小丫头是谁家的，金陵城的大户人家的确有点多，但大多都是大家闺秀，无趣的很。
锦棠大气也不敢出，只感觉自己手心已经沾满了潮湿黏腻的细汗，冰冷的刀柄硌的手心生疼，可是她不敢松懈，生怕错过这个难得的机会又被对方挟持，落入比刚才还危险的境地。
忽然，一声低沉的闷笑声入耳，锦棠紧张起来，“你”话还没说出口，便听“嘶”的抽气声。
黑衣人眼眸微眯，遮住眼中的精光，小姑娘，年纪不大心眼倒是不少。
他的身子忽然一侧，被刀剑抵住的后腰贴着刀尖迅速滑过，侧过头看了眼身后正瞠目结舌的反复瞧着自己手上匕首的锦棠道，“我不杀你。”
锦棠顾不上再想方才他是怎么看似轻巧的一避，自己的刀便像是被黏住了般，手也使不出力气究竟是怎么回事，利落的将手里的小刀插进一个嵌着星辰般月光石的刀鞘里，扬了扬眉，指了指他那一身宋锦的夜行衣，“我相信你。”
黑衣人看见她那个昂贵至极的刀鞘先是眉毛一挑，听了她的话不禁薄唇紧抿，只是微微皱了一下眉，这么容易相信别人？
锦棠看着他的背影挺得僵直，双手却下垂，握的紧紧的，锦棠心中一动，像是想起了什么，转身便往坡下挪去。
黑衣人一顿，便听见身后悉悉索索的声音，转过身去，却看见她正坐在地上一点点向下滑过去，下面可真的是悬崖
黑衣人皱了皱眉，眼中又有一丝疑惑，想到他方才想要杀死她的时候，她眼中那一抹让他颇为诧异的淡漠，方才她下崖来，不会就是要寻死吧？那现在
想着，忽然心头一动，忙追了上去，待要拉住她，却被她一个趔趄带翻，他护着她一起滚了两滚，撞到一块石头才停了下来。
锦棠只觉得今日又惊又吓，心中的怒火忽的点燃，猛烈的蹿开，一直燃进那双漆黑的眸子里，一把将黑衣人推开，仰头质问道，“你干什么？”
我还想问你干什么！
黑衣人握着拳站起了身，心中无端恼火起来，语气渐冷，“你要自戕是你的事，只要不是死在我眼前。”
锦棠瞪大了眼睛，仰着头看着他，却只看到一个冰冷的面罩，她眨了眨眼，似是听了什么匪夷所思的话，“自戕？我？”
她的唇角一勾，冷笑道：“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要自戕？”
黑衣人刚要说话，却晃了晃身子，皱着眉暗自摸了摸自己的左腹，果然方才石头撞到了伤口，伤势更重了。
忽然，不远处的草丛中有一个黑影吸引的他的注意，那个是？
锦棠顺着他目光看去，不禁松了口气，雀跃着低声咕哝一句，“找到了！”忙站起身，顾不上拍身上的土，小跑着到了那黑影前面，不禁有些踌躇起来。
伸手摸了摸车架，又皱眉围着它走了一圈——檀木的车身，汉白玉填漆的窗牖被三层玄色回字纹的绸布围住，依稀还是记忆中的样子。
马车一个轮子已经不见了，另一个轮子和半截的车轴卡在一个大石头上成一个斜角，不足三尺的边上就是悬崖。
锦棠扶额想了一下，又看了一眼身后那个像一块石头一般靠坐着的黑衣人叹了口气，用力的推了一推，发现马车卡的很牢固，这才放下心来，一鼓作气的拉着车门的边缘，费力的爬上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