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表哥
“二哥，你又言行无状了。”身后一个少年起身朝着锦棠一揖，又不赞同的对着沈二皱了皱眉。好看的五官如斧凿一般，细细看去，竟和大表哥、二表哥颇为相似，可是那一张严肃而呆板的脸，反而让人注意不到他俊俏。
见沈二气愤的样子转瞬变成了猫一般乖巧，锦棠忍不住笑着仰倒在沈老夫人身上，“我怎么可能不记得二表哥？大舅舅家的三个表哥，就属二表哥最特别了！是不是？三表哥？”
谁知话音还未落，沈二又叫起来，不依的道：“不行不行！小表妹还没有叫我，怎么可以先叫你？小表妹，快来叫一声二表哥听听！”
还未等锦棠开口，沈希筵便笑着道：“亏你还虚长了我们两岁，怎么一点做哥哥的样子都没有？可见虚长的也只是个子而已。”这便是二舅舅家中唯一的儿子，沈家的四公子了。
小五沈希笭点了点头，一本正经的扼腕叹息道：“小表妹好容易来一趟，我们早就商量好了要带她和小表弟去庄子上玩，你大概还有先生留的策论没做吧？啧啧，真是可惜了，听说庄子上的果子熟了，到了那摘果子、打鱼，多惬意。”
看着沈二又哀嚎一声，只差撒泼无赖的样子，其余人顿时笑了起来，大表哥笑着指了指沈小五，“我劝你最好不要招惹他，你现在敢这么编排他，看来你是苦头还没吃够。”
沈小五却浑不在意，只是嘿嘿笑着。
这一番插科打诨见礼过后，房中便又分了座次。沈老夫人不放手，锦棠只得坐在沈老夫人对面，大表哥沈希笎坐在左下首，右下首是二表哥沈希筕，紧接着是三表哥挨着大表哥，与四表哥沈希筵、五表哥沈希笭相对而坐。
二舅舅三舅舅在锦棠见过礼后便先行离开了，三舅母刚刚小产不宜挪动，所以没跟着回金陵，二舅母倒是回来了，和沈老夫人请过安便在大舅母那处帮忙，没有过来。
舅舅们一走，沈四和沈五之前的拘谨也就一扫而光，说起话来也是妙语连珠，惹得沈老夫人笑声连连，锦棠也自始至终都带着满足安静的笑意。
见她如此，老大沈希笎的眼中闪过一抹若有所思，不知为何，他总觉得那一双宁静而带着笑意的眸子下，藏着一种与她年纪不相称的沧桑。
表哥们刚说完京城族学里的趣事，又问锦棠道：“不知道表弟现在读什么书？”
锦棠之前便对弟弟的事情上心的很，所以想了想，便答道：“已经读了《孟子》和《中庸》，最近似乎在读《春秋》。”
沈三点了点头，“他年纪小，多读些经史子集明事理，总不致以后走了歪路，族学里都是世家的子弟，多看这些，以后会有出息的。”
她点点头，忽然却想起了前世，弟弟小小年纪便早夭了，哪有什么以后。
绝不能再让锦荣回京去！她想了想，心中有了决断，话音一转：“不过荣哥儿毕竟年纪小，京城虽好，可也终究是在眼皮子底下，我正想禀了父亲，想让他在外面历练一番，开阔开阔眼界，多交一些朋友也是好的。”
沈老夫人听了，不由赞同道：“难得你有这份心，想当初，你外祖父也是有过游学的，你大舅舅也不是在京城读的书，不一样高中？你瞧瞧京城，早已经被那些世家纨绔搅得乌烟瘴气，他这个年纪，在哪里读书不重要，历练心胸和胆识才最是要紧。”
听到外祖母赞同自己的话，锦棠不由喜出望外，转而又皱起了眉头，“只是如今荣哥儿连秀才的身份也没有，去府学胡同本已是借了陆家老祖的面子，在外头与之相当甚至比之更好的书院倒是不少，只是荣哥儿可选的也没几家吧？”
沈希笎听了点了点头，“外头找的书院，名气上，确实比不得府学胡同，这样，陆家便不好交代过去，毕竟，能到府学胡同的，除了家世，便是已经有了身份的举子。氛围上便占了先机了。”
沈老夫人倒是赞同沈希笎的话，有些犯了难，“你五个表哥都是在京城念书，若是锦荣要到外头的书院念书，恐怕你还得问问你大舅舅。”说完，声音戛然而止。
锦棠自然知道沈老夫人是想起了杜氏那件事，于是忙道：“问大舅舅倒是方便，大舅舅自小对我们便是和表哥们也不差什么，只是大舅舅念书的时候，毕竟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尚且不知，大舅舅当初那间书院，还是不是当初的夫子”
正说着，屋外传来一个清朗的如同缶击玉罄的声音：“这有何难！”
“是小舅舅！”沈二先站了起来，巴望着屏风，转眼见人走了进来，脸上不由挂起一抹开心的笑，“小舅舅！你也忒慢了！”
此时，面前的这个男子俨然只是个少年人的模样，身穿月白直，足蹬石青皂靴，纤尘不染，身长玉立，清隽的面上，一双丹凤眼带着点点笑意向着锦棠投过来。
锦棠脑中正在想着萧湛前世的那些话，一时之间有些怔忡，仿佛看着面前这个芝兰玉树般的人就在她的面前被人捉了起来，倒挂在城外被点了天灯。
她眨眨眼，又眨眨眼，忽然不敢想下去。见他的目光射过来，握在袖子里的手一紧，睁大了双眼企图压下眼底的雾气。
沈希笎正暗自观察着锦棠，见她眼中那隐在一层雾气中一闪而逝的惶然，不由挑了挑眉，眼中有一丝疑惑，转而慢慢抬起头，打量了一眼这个比他还年少一岁的舅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