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五章 安慰

  黄大夫要走,萧氏也起了身。
  “母亲要走了吗?”
  “不用送了,你若是无趣,找人陪你说说话也是好的,不过若是精神不济,就多歇歇。”
  她看着四小姐客气的笑了笑,暗示的意味明显。
  陆锦朵转过头,见萧湛没有要走的意思,犹豫了一下,装着听不懂萧氏的话,笑着继续和锦棠说话。
  经过的方才锦棠的提点,陆锦朵不可能再做她想,只不过,方才既然锦棠给她指了一条明路,她也乐得做一个顺水人情,此时留下来,让她的这位五妹妹免于流言之扰,权当是还了她的人情。
  萧氏皱了皱眉,只当四小姐是小地方回来的、不懂看人眼色,也没有多计较,笑着道:“湛儿好容易来一回,你们是表兄妹,又是同龄人,话总比和我这个老太太要多。”
  锦棠垂着眼,一副乖巧的样子,嘴上客气的回着“您还年轻着”的话,将萧氏送了出去。
  萧湛一直噙着笑,一张狐狸脸温和又端方,双眉似剑,眼眸如润玉,只是看着锦棠的目光十分克制,像是想要隐匿快要四溢的情深。
  锦棠就是再想忽略他,可是心底还是忍不住一阵恶寒,就像是一个可恶的癞蛤蟆趴在了脚背上,让她从脚底心一直到头顶转过两个激灵,寒的她伤口痛。
  “听闻昨夜表妹惊着了?”萧湛面露关心,“表妹那辆马车可不是头一回出问题了,上一回不就是惊了马,差一点酿成大祸?”
  锦棠叹了口气,十分无奈的样子,“是啊,上一回便是表哥救了我,说起来,我可能最近犯了小人,大祸小灾不断,须得去庙里拜一拜才行。”
  萧湛似乎听了什么好笑的笑话,笑的十分舒朗,“我还以为表妹这样的性子是不信神佛的,我倒是觉得,与其求佛,不如换个车夫,听说你那个车夫被姑父罚了?借此机会换掉他也是正当,若是表妹信得过,我倒是可以给表妹介绍几个驭马的好手。”
  锦棠支着下巴,好似十分烦恼,“您不知道,这个车夫是我娘亲留给我的人,虽然不堪大用,可是我也舍不得换呢!只怕要辜负表哥的好意了。”
  “原来是这样,倒是我唐突了,”萧湛微微一笑,“其实倒也无妨,万事熟能生巧,出的这几回岔子无非是他不谙驯马之道,需得有人点播一二,我身边的巩江正是个中高手,不如叫他去找你的车夫切磋一二?”
  他算她的谁,来插手她院子里的庶务!帮着教导她身边的人?说的好听一些是表亲之间走得近、不分彼此,说得难听一些,指不定什么私下早有首尾的风言风语都要传出去!
  锦棠紧紧捏住手心,忐忑的恰到好处,“这???太麻烦表哥了吧???”
  陆锦朵眸子闪了闪,跟着帮腔,“是啊!怕是有些不太妥当,咱们只知道表哥是好心,可是车夫毕竟是陆家的人,外人不知道缘由,说出去只怕不太听???”
  “倒是我考虑不周了——不过若是你那车夫有什么疑问,倒是可以来寻巩江问问。”萧湛从善如流。
  锦棠气红了脸,本来想回一句嘴,可萧湛却忽然转了话头,“不过万幸的是你没什么大碍,惊马可不是小事,马儿疯起来可是轻易安抚不了的,你那个车夫自己将马制住了?”
  萧湛这话其实是一个陷阱,若是承认秦如海自己制住了受惊的马,就等于承认他驭马的功夫了得,在一个驭马好手的手里,马儿是轻易不会受惊的。可是这件事本就是一个谎言,她要不要对他说谎?
  锦棠低垂着眼眸,日光从窗纸透过,洒在她修满了千丝海棠的裙摆,经纬交错,像是开出一朵朵绚烂的花。
  昨夜在玉河中桥有过一场厮杀,想必今日该知道的人都已经知道了,只不过不那么容易查到她头上罢了。可是萧湛那么聪明,根据事发的位置排除、再依照时间反推,焉能不知是她的遭遇?
  “锦娘?”
  再度听到乳名从萧湛的口中唤出,锦棠脸色一白,再抬头眼圈也泛着红,看着萧湛欲言又止,最后她伏在放桌上,将脸埋在了帕子里。
  萧湛一愣,他想过无数次她的反应,唯一没有想过她会哭。她虽然是一个小姑娘,可能也会哭泣,可是他以为,她绝对不会在他的面前哭出来!至少她过去给他的认知是这样!
  萧湛站起身,犹豫了一下才将手放在了她的肩上,感觉到手掌下的小人儿身子一僵,衣衫单薄,衣衫下的肩膀纤细脆弱,他忍不住轻轻的握了握,声音轻轻的仿佛一声叹息,低低的递过来:“很吓人对不对?若是觉得害怕,哭一场就好了,都过去了。”
  感觉到掌下的身子愈发僵硬,他松开了手,负手站在她的身旁低头看她,这样的俯视让他更觉她的娇小,他后退了一步,颇有些正人君子的味道,可是声音却带着丝丝缕缕剪不清的旖糜味道:“好啦!不要哭啦!都是我不好,我不该问你又勾起你的害怕,我给你赔罪还不成吗?”
  锦棠拿开帕子,她的头垂的很低,从萧湛的角度,只能看见她皎白的侧脸,纤长浓密的睫毛像是如蝶的翅膀,微微打着颤,她的面色,似乎很差,脸色比方才还要惨白。
  到底是个小姑娘。萧湛心想。
  “昨晚幸好有人救了我,不然???”锦棠的话音戛然而止,像是又回忆起了昨夜的惊心动魄,般说不下去了。
  萧湛试探道:“既然是有人救了表妹,救命之恩可要好好答谢,可问清楚了姓名?”
  锦棠扬起脸,明亮的目光直直的看向萧湛,“是个不愿意透露姓名的人。”她顿了顿,似乎有些为难,“他不愿意透露姓名,不过我听到有人好像管他叫七爷。”她知道萧湛其人最为细心,往往旁人注意不到的小细节都能被他发现,所以等她挖完了坑便迅速垂下眼,她的手在袖中收紧,全身紧绷,生怕自己乱转的眼睛或者哪一个细微的表情控制不好被萧湛看出破绽。
  她不知道的是,萧湛本来就对七皇子心存怀疑,此时听了锦棠一席话,更是认定了救她的人是田七,他的一整个心思都在封古被杀的疑虑中,自然也无暇顾及锦棠垂着的眸子里那一闪而逝的狡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