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三章 犯上
“不必起来请安了，”锦棠按住了她的肩，坐在了炕沿，关心到：“到底是哪里不舒服？”
“劳烦小姐惦念，”绿竹实在忍不住，背过身趴在炕上肩头抖动了几下，咳嗽声却是终究没有传出来，绿袖扶着她坐正了身子，一番折腾，她早已大汗淋漓，面色更是惨白一重。
“奴婢不过是染了风寒，这几日身子不爽利，原想着喝些姜水发一发汗也便过去了，没想到反而越发厉害了，还惊动了小姐，害得小姐跟着一同担心了——小姐还是快些出去吧！奴婢这病着，小姐若是过了病气可就不好了???”
锦棠到没担心过病气，前世的时候，荣哥儿染了风寒病成了那样，她整日在身边伺候，不是也没事？只是没料到绿竹竟然病成了这样，因为吃中饭的时候她还在外间张罗着摆饭来着???
“无妨，大夫一会就到了。”
“小姐，这不合规矩！大夫来了请小姐诊了平安脉便让他回去吧！”
就算是一等大丫鬟，又哪里有病了专程去请大夫的体面？陆家是世家，现在老爷升任了阁老，又有无数眼睛盯着，内院出错，指不定又要惹出什么祸事！
绿竹眼眶红了，强撑着将头磕在炕沿，“小姐来看奴婢已经坏了规矩，奴婢若是再不知进退的等着小姐请的大夫来，不如就叫奴婢去庄子上养病吧！”
“去什么庄子？在海棠苑我的话就是规矩！”锦棠打断绿竹的话，让绿袖和绿云压着她又躺了回去。
这一番折腾，愈发头晕眼花起来，绿竹用力的紧握着拳，想让自己看起来精神好一些，可是全身无力却是连手心也握不住，她看着锦棠，眼中有着担忧的祈求。
“你还是少说些话！”锦棠叹了口气，看着忽然憔悴显出病容的绿竹，心头迅速闪过什么，只是由不得细想，便被外头传来的匆匆脚步声打断了思绪。
陆府离着华善堂不算远可也不近，即便是脚程快如绿饶青宴，回来的也不会这样快！
外头却不知为何争吵了起来，很快，帘子被挑开，四个五大三粗的婆子跟着陶妈妈气势汹汹的闯了进来，原本还算宽敞的厢房便立时显得拥挤起来。
董妈妈从婆子身后挤进来，挡在了锦棠的身前质问道：“不经通传便闯进来便是清心居的规矩？你们围着小姐是打算做什么？”
就差将‘以下犯上’说出来了。
她们虽然是夫人的人，可是海棠苑的主子可是五小姐！
陶妈妈白了脸，暗恼董妈妈多嘴，却也心虚的不敢抬眼瞪过去，她知道带着人直接闯进来确实不妥，不过她管不了那么多了，眼下机会难得，一定要趁这个时候将绿竹弄出府去！
不过心中不屑，面上总要装着恭敬几分，规矩的行了礼后道：“奴婢们粗手粗脚惊扰了小姐，奴婢们罪该万死！还请小姐恕罪！”
锦棠稳稳的坐在绿竹前，忽然笑了，像是四月里的春风，让人觉得无害又温柔，“妈妈是母亲身边的老人儿了，得着母亲的体面，好端端的怎么行起这样的大礼来了？快起来吧！来海棠苑可是有什么要紧事？还是母亲吩咐了什么？百荷！来了人怎么领到后罩房来了？规矩真是越来越好了！打今儿起不必当值了！先跟着妈妈学规矩吧！”
百荷早就知道小姐赏了别的差事给自己，故而此番听了锦棠的话，也没往心里去，只是嘿笑着应下便退下了。
引得陶妈妈频频侧目：这丫头不会是傻的吧？
“丫头不懂事，”锦棠笑着解释一句，又起身道：“这儿终究不是说话的地方，母亲若是有什么吩咐还是去花厅说吧！”
“小姐！”陶妈妈焦急之下，一个错步便拦在了锦棠的面前，硬着头皮道：“绿竹姑娘风寒严重，若是过了病气给小姐，奴婢们便是万死也难辞！所以夫人的意思，还是先让绿竹去庄子上修养一些时候???”
庄子上！
锦棠脑中那一闪而过的思绪终于明晰起来——前世的时候，她执意要嫁给萧湛，绿竹和江妈妈苦劝无果，后来，绿竹染了风寒被送到庄子上养病，没几日便有顺天府来陆府说绿竹做了逃奴，跟着一个管事跑了???
陶妈妈使了个眼色，身后的婆子立刻上前，打算将绿竹背在背上。
“你们做什么！”绿袖和绿云急着上前阻拦，陶妈妈和三个婆子却像是一堵不透风的墙，岿然不动的将人全部拦在了外头。
“放肆！谁准你们动她？”锦棠大怒，抓着陶妈妈的肩膀，猛地一推。
陶妈妈身子晃了晃，被两旁的婆子稳稳扶住，抬起眼睛，直视锦棠，“小姐，得罪了！”语气恭敬，眼中轻蔑却一闪而逝，沉声吩咐身边两个婆子，“小姐受了惊吓，速将小姐请回冬暖阁！”
婆子得了吩咐，伸手便要抓锦棠的胳膊。
绿袖和绿云护在锦棠身前，怒瞪着婆子，“你们敢！”
“小姐，奴婢跟她们去???你们放——”绿竹心焦的想要拦着陶妈妈动手，可是话没说完，却觉得肺腑间有股灼热的气往上顶，涌到心口，闷疼之下又猛咳起来。
婆子面无表情的钳住绿云和绿袖，手一用力，便分别卸掉了她们的胳膊。
会功夫！
绿云和绿袖大惊，可是奈何胳膊已经脱臼使不上力气，只用身子挣着挡在锦棠的身前，“小姐万金之躯起是你们可以碰的？我管你们是谁的人，这是海棠苑！主子就只有小姐一个！你们做什么！以下犯上吗？你们敢对小姐动手，老爷回来是不会放过你们的！”
锦棠表情淡淡的，轻轻拍了拍绿袖和绿云的后背，示意她们让开，平静的道：“我倒是不知道，陶妈妈好大的权利，竟然管教起我的人来了！”
前世的时候绿竹一定是被人害死了！
这一世，她虽然极力避免跟萧家有牵扯，可是绿竹却仍然患了风寒，依旧逃不掉被送到庄子上的命运吗？绿竹是她身边得力的人，她们不会让她再回到她身边的！是不是绿竹的结局，还和上一世一样，最终要被冤枉跟人私奔私下里被人弄死？
一双眸子古井无波，端肃的站在那，陶妈妈却没有来由觉得心头一跳。
回过神，陶妈妈眸子闪了闪，谄笑道：“奴婢哪里敢管教小姐的人，只是夫人为小姐担心，奴婢们这些做奴才的自然要替主子分忧，何况主子的命令难违，奴婢自然知道小姐与身边的丫头感情深厚，奴婢怕小姐看着伤心，这才想请小姐先回暖阁，谁知道这两个粗使的婆子手劲忒大，竟然产生了这样的误会???小姐还是先回暖阁吧！”陶妈妈渐渐收起笑容：“愣着做什么？还不动手？”
婆子的手如同铁钳，轻松的拨开绿袖和绿云，一边一个架起锦棠便往外走。
“我自己走！”锦棠挣了几下，却无论如何也挣不脱，倒是折腾出一身汗。婆子的手捏的她手臂几乎要断掉，她颓然垂下酸疼的胳膊，由着婆子带着她往外走，“陶妈妈如此关心我，还教我的人规矩，我可要好好谢谢你！”
威胁她？陶妈妈冷笑，“感谢自然不必，奴婢不过是替夫人做事！”
婆子走到屋门口却停住了步子，钳制着锦棠的手也下意识放开了。
陶妈妈见状，以为婆子被五小姐那几句话给唬住怕了，怒斥：“没胆色的东西！还不讲小姐送回去？别忘了谁才是主子！”
后罩房内外却仿佛忽然沉寂起来，屋内几乎落针可闻，陶妈妈欲再骂，一个声音却在门外蓦地响起
：“好一句‘谁才是主子’！好个嚣张狂妄的奴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