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0.第四百九十章 浮出

  文氏几乎忘了这件事,她从怀中拿出那只血玉凤头簪放在陆崇清面前,强打起精神将簪子的来由和簪芯藏毒的事说了一遍。
  “沈氏的死和这芯子里的毒恐怕脱不了干系,只不过这件事过去太久,即便有什么蛛丝马迹也早都烟消云散了。倒是萧氏,若是她和这件事没干系,又何必欲盖弥彰的在册子上做手脚?况且她乍一见这簪子时的神色有异,显然是知道这簪子的,当然,这簪子的出现也过于巧合了些……”
  陆崇清立刻明白了文氏的意思,不过他并不在意,“这件事情已经不重要,萧氏露出的马脚也好,五丫头自己设的套子也罢,不过是些查无实据的陈年往事罢了。”
  “你糊涂了!这件事若是棠姐不知便还好,但若是棠姐儿知道了,你以为她会瞒着广平吗?广平已经看见这簪子了,看他的样子,恐怕也知道了簪芯藏毒的事,无论是谁的设计,这件事恐怕都含糊不过去了!”
  陆崇清却没有看文氏,只吩咐道:“叫广平来找我。”显然是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文氏错愕失望难掩,垂着的眼睫抖了抖,声音再无波澜:“是。”
  等到吴妈妈关了花厅回到正房东暖阁,文氏正在洗漱,见吴妈妈欲言又止,文氏叹了口气终是将青岚青雪赶了出去。
  春风和煦,吹在窗棱上发出细细的声响。
  吴妈妈沉默着将文氏的发簪一一收好,扶着文氏坐到架子床边,又在她的身后垫了一个大迎枕,一直没开口。
  文氏也没有说话,整个屋子静谧的压抑,直到床边的灯芯忽然爆开一朵灯花,室内陡然一亮,文氏的眼神蓦地暗了下去。
  “你也猜到了吧?”
  文氏没说下去,吴妈妈却心知她在说什么,她艰难的张了张嘴,声音干涩:“或许……是您想左了。”
  “想左吗?”文氏没有抬头,思绪仿佛沉浸在了遥远的往事中。
  “一个小辈的名声有什么重要?连他那么喜欢的英姑枉死,不也只打断了小二的腿,对始作俑者小三子却毫无问责惩戒?”
  “小三子投了萧旻,所以他只能委屈三房;陆家要走出困局,所以要委屈大房;他为了陆家能委屈自己的孙子孙女,那么为了陆家的安定,牺牲一个儿子又算得了什么!”
  “小姐!”吴妈妈心头一紧,红着眼眶捂住了文氏的嘴。
  文氏挣开吴妈妈的手忽然笑了,浑浊的眼中仿佛带着无尽的疲惫,嘴角的笑容也苦涩异常:“都这把年纪了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吴妈妈语塞了一息,叹了口气苦劝道:“都这把年纪了,您还有什么想不开的。”
  “是啊!还有什么想不开的?”文氏也叹了口气,精气一下子颓靡,眉宇间,仿佛老了十岁。
  “我从前常常在想,如果那日我没去四房就好了……可是今日我才明白,那日便是我没去四房,老四媳妇也会来找我,她那个不管不顾的性子听说公中的银子被我挪了,总要闹个天翻地覆才肯罢休的——映雪,这么多年,我们都错怪老钱了……”
  老钱是从前文氏身边陪嫁的管家,后来因为将公中银子被挪用的消息泄露出去被文氏遣回了家。
  吴妈妈没有说话。
  消息如果不是老钱漏出去的,那便是陆老祖故意让四房知道的。
  当年她和小姐百思不得其解,都觉得老钱是那种就算是喝多了酒也不会说漏嘴的人,没想到偏偏在他那里出了漏子……
  而今想来,如果那个人是陆老祖,那当年疑惑的地方便都能有答案了……
  “是我傻,哪有人借五十万两银子三五日便还的?”
  公中的银子是陆崇清问她借的,说是有个同僚有急用,那么多银子,能三五日还上便能三五日筹措,用得着找旁人挪借吗?
  后来四老太太大闹崇园弄得文氏小产,四房才终于消停下来,陆家由此也彻底安稳了起来。
  “忧思伤神,您不要再想了!”
  “我心里这口气梗在这下不去,”文氏眼眶通红,紧抓着吴妈妈的手贴住心口:“这么多年……我原来恨错了人……我是跟我自己过不去。”
  她的话断断续续,吴妈妈却听懂了,她帮着文氏顺了顺气,轻声安慰道:“我知道您伤心,可是人总得往前看,这么多年,咱们总得往前走了!”
  文氏一愣,沉默着看着窗棱,忽然觉得有些冷了。
  书房里,陆崇清看着虽然沉默但却用无声来表达不满的陆绍安忍不住捏了捏额角。
  他神色倦怠的挥了挥手,似一锤定音:“沈氏之死早有定论,后宅的事你就不要插手了!”
  “孙儿知道了。”
  知道了,却不是‘是’。
  陆崇清皱眉,破天荒耐着性子解释了一句:“这件事情时间久远,线索断了不好查是其一,重要的是,朝堂现在局势不明,你应当花更多心思在朝堂上!况且你又刚入阁,那些御史本就盯着你的错处,你现在要翻出内宅几年前的旧事,不是正往钉板上撞么?”
  又是一阵沉默。
  陆崇清心中烦躁,正要怒骂‘眼界不高难成大器’,便听屋外忽然想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是征弘的声音。
  陆崇清知道,陆绍安身边的人极有分寸,绝不会贸然敲门打扰,定是出了什么事!
  陆崇清心头一跳,也没看陆绍安,只是走到门边亲自将门打开,“何事?”
  征弘看了看陆绍安,进了屋关上门方低声道:“傍晚的时候七皇子抽调了二百王府守备军出城说是去通县提前准备秋狩参加演武,城郊别院养的那些死士却进城隐了下来……属下也查探了各个城门的守备情况,看似尚无异动,但阜成门的陈大人家中办丧说是要守制所以晚上换了守将,安定门的王大人不知道去了哪里干脆一整日没露面,现在是副将刘贺做主。”
  陆崇清与陆绍安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眸子中看见了一丝忧虑。
  陆绍安想了想,问:“换守将……是兵部下的令吗?”
  “听说是内阁直接批的折子。”
  “批折子?怎么阜成门换守将是下头的人递折子请的吗?”
  “接替陈大人的人是谁?!”
  陆崇清和陆绍安几乎同时开口。
  城门守将派遣是大事,不止要和吏部商量,还要在皇上那里过明路。除非上任这人,原本就是五军都督府的人,若只是挪挪位置,倒也不必惊动皇上。
  “是陈阁老的女婿王之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