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美色误人啊
“我知道有一个今天新开的中餐厅，主打各种滋补汤，去尝尝吧。”祁月答道。
楚臻：“也行。”她侧脸挑眉道：“你不是宅吗，怎么对学校旁边新开的店都了如指掌？”
祁月轻笑，“我加了一个吃货群，里面对各店的菜色都会实时更新，并且去过的人都会有详细反馈，我也是探路的一员，总不能光吃不干活啊。”
“挺有意思。”楚臻忍俊不禁地点头。
中餐厅距离学校并不远，走路也就七八分钟，祁月拿出一块儿白兔糖递给楚臻，“吃饭前先吃块糖开胃。”
“奶糖才不开胃呢。”楚臻切了一声，还是接住。
两人走在街道上，楚臻的视线被一辆满载糖葫芦的电动三轮车吸引，她只是多看了两眼便收回了目光，祁月却走上前，冲小贩摆了摆手。
“你干什么？”楚臻一愣，问道。
三轮车停靠在两人身边，里面的糖葫芦五花八门，水果蘸糖浆串在一起的摆到左边，加了瓜子葡萄干的放中间，祁月笑着指向右边，“老板，这种糖葫芦怎么卖？”
“三块钱一串，五块钱两串。”小贩爽快地说。
“那帮我拿两串，装起来带走。”祁月将纸币递给小贩，随后他又想到什么似的，回头歉然道：“我忘记不是从前了……臻姐，你看喜欢吃这两种吗？要不要换其他的？”
楚臻摇头，低声道：“你选的就很好。”
这是最初的糖葫芦，饱满红润的山楂裹上一层金黄色麦芽糖，酸甜可口，都是记忆中的味道了。从她父亲牺牲后，她就再也没吃过，过了这么久，她还是喜欢的，有些东西，其实一直都未变。
“等吃完饭再吃吧。”祁月说道，将两串糖葫芦都自己拿了，没给她。
楚臻：“山楂开胃，你却留到饭后，还是不是称职的吃货了？”
“助消化，饭后一样。”祁月一句话堵回去。
楚臻笑了一声，没再理他，两人很快走到了中餐厅。
点好了菜，两人面对面坐着，没聊几句话，一个长相英俊的青年端着托盘走到两人面前，还未等两人开口，他便将托盘放到桌子上，笑着说道：“两位客人，我是本店的店主，今天小店初开业，所以赠送客人两个小蛋糕，请享用。”
楚臻看着面前的蛋糕，眉梢跳了一下，缓声道：“店主你……似乎误会了什么。”
她的蛋糕上面卧着条粉色的小鱼，而祁月的蛋糕跟她正好相反，上面的小鱼是蓝色，两块蛋糕上分别插着一块小牌子，凑在一起就是一句诗：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误会了吗？”店主的视线在两人身上游移，“没有吧。”
楚臻瞟了眼旁边桌，那是一个男生独坐，幸亏她视力好，能看到男生蛋糕上的小字：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
她肯定地说：“绝对误会了。”
“两位不是情侣吗？”店主有些意外，“我还从来没有看走眼过呢。”
“这样的话，请稍等，我给两位换一款蛋糕。”店主说道。
“不用麻烦了。”祁月出声道：“来这里主要是吃饭，就这样吧。”
店主看向楚臻，楚臻无所谓地点了点头。
店主笑眯眯道：“那祝两位用餐愉快。”
两人沉默地吃着蛋糕，楚臻面不改色，祁月却很郁闷，他没注意到原来自己已经表现得如此明显了，又无奈楚臻对感情方面实在是太过无知无觉，看来他的确是道阻且长啊。
待出了餐厅，已经七点多，天色渐晚。
两人往学校走，楚臻突然想到昨晚的事情，问道：“你要跟沈秦打球？”
“恩。”祁月点头。
“能赢吗？”楚臻问。
祁月一怔，随后失笑道：“就是随便玩玩，切磋切磋，不是非要赢的。”
他转过头，楚臻还在看着他，祁月只好道：“胜率对半分吧，他毕竟是行家。”
“我会去看的。”楚臻说道。
他们都不是年少的孩子了，她自然不会干涉他的决定，虽然她看不惯有人欺负祁月，但她既不能在篮球场上吊打沈秦，也不能宣扬暴力。人越是长大，社会上条条框框的限制力就越强，要顾虑的就越多，很多事都不能再凭借着一时意气去解决。
祁月笑了笑，把两串糖葫芦都递给楚臻，楚臻疑惑道：“你不吃吗？”
“太甜了。”祁月说。
“那你还买。”楚臻没客气，从纸袋里抽出一串咬了一口。
正此时，一辆黑色的商务车突然在两人身边停下，祁月警觉地握住楚臻的肩，将她往里侧推了推，下一刻，车里出来两个男人，不算魁梧，但裸露出来的手臂看着就令人觉得很有力量。
两人凑近祁月，其中一人扣住他的手腕，反手一拧，压在他背上，另一人趁机勒住他的腰，两人配合起来动作很快，不由分说地将祁月推进车中。
事情发生只在瞬息，楚臻只来得及做个旁观者，不过看到祁月仅是微微反抗一下，便顺从地进了车，她的心也稍微放下了些。再者说，这两个人训练有素，出手果决，毫不拖泥带水，绝对是练家子，她断然是打不过的。
而要她丢下祁月自己逃……她也做不到。
“请问您是楚臻小姐吗？”其中一个男人说道。
“是。”楚臻并不退避，光明正大地打量他——脊背挺直，四平八稳，再加上一种特殊的铁血气质，楚臻大致得出了他的身份，这才放下心来。
“祁月的父亲令我们将他带到指定地点，顺道请您也前去。”男人虽是在复述，声音却铿锵有力。
楚臻没有问可不可以不去这样试探性的问题，反正她是不能让祁月独自前往的。
上了车，就见祁月端正地坐在最后一排，在他身边各坐着一个男人，隐隐是制约的姿态。楚臻在第二排坐下，祁月身体前倾，挨近楚臻，歉疚地说：“没想到把你也牵扯进来了，你要是不想去，可以让他们放你下去。”
“没什么。”楚臻转过身，规规矩矩不乱看，“你爸爸要找你，何必派这么大阵势？”
她心里总归有疑虑。
“因为我们冷战两年了，”祁月面露无奈：“他一心想让我当兵，我不愿意，就总是吵架，久而久之我们就差不多是互相拉黑的状态了。至于为什么派人来抓我……之前他给我打了个电话，我没接，大概是这个原因吧。”
楚臻了然，“那你这次去，又要吵架？”
“估计是。”祁月点头。
楚臻已经在心里盘算从这里下车，要多久才能回学校了。祁月一下子就看穿了她的心思，手指轻轻搭在她的肩上，用一种可怜兮兮的语调说道：“你不会丢下我不管吧？你知道的，我爸脾气不好，等我们吵起来，说不定他还会打我。不，是肯定会打我，如果你在的话，他多少会收敛点，臻姐……”
楚臻没说话。
祁月失望地收回手，“善解人意”道：“臻姐不想去就算了，本来就是我的错，现在还勉强你，确实是过分了。”
他苦笑一声，垂下眼睛，却时不时地偷偷瞧着楚臻，好像想靠近又不敢靠近的小动物一般，带着小心翼翼地试探与讨好。透明的镜片倒映进他的眼瞳里，好像有水波在里面流转，楚臻叹息一声，“好吧。”
她迟早得被这双眼睛迷得昏头转向，真是美色误人啊。
祁月立即展颜一笑，“谢谢臻姐，这样我也能安心些。”
坐在楚臻右边的男人：“……”
坐在祁月左右的男人：“……”
安心些……他每次面对他父亲时，不知道有多硬气，父子俩唇枪舌剑，怎么就没见他服个软卖个乖呢？现在泡妹子的时候就一点不介意地装怂装可怜了，偏偏小姑娘还就吃这一套，原来长得好看真的可以为所欲为……
跑了十几分钟，商务车最终停在了一家私人会所的地下车库。
两人跟着指引上了三楼，进入一间包房。
房间内的装潢对比这个私人会所，堪称朴素，但也因此显得典雅大方。
竹制的屏风后，有一个中年男子盘膝坐在宽大的茶海前，两人对视一眼，默默走过去，祁月不怎么真心地叫了声“爸。”
楚臻礼貌地低头致意：“祁叔叔好。”
祁千山微微一笑，抬手示意楚臻坐到旁边，“小臻来了，快坐。”
压根理都没理祁月。
楚臻依言坐下，莫名觉得他们三人现在的组合怪怪的。
祁月扶了下镜框，也不在意，对老头子这傲娇的性格摸得透透的，自觉地就坐在祁千山对面。
祁月的长相与祁千山并不很像，实际上他遗传母亲比较多，脸部轮廓柔和，眉眼干净地好像天山顶上那捧无人可触碰的雪。祁千山的脸侧却锋利许多，唇抿起的时候，更显冷硬与刚毅，他的五官经过风霜的洗礼，越发深刻，而身上的气质沉淀下来，却有种说不出的镇静，令人仅是看着他，就觉得可靠。
楚臻有些恍惚，如果她的父亲还在世的话，也当是如此吧，强大冷静，让她崇拜又骄傲。
“有五年多没见了吧，小臻。”祁千山道。
楚臻轻轻点头。
祁千山饮了口茶，叹息道：“你母亲念旧，这些年来，我怕触及她的伤心事，一直也没敢联系你们，就最近得知你遇到了祁月，我才有理由见见你。”
已经不是脆弱到无法控制眼泪的年纪了，楚臻低声道：“劳祁叔叔挂心了。”
“爸——”祁月出声道。
他也不在乎惹人嫌，将话题引导向一边，“臻姐跟我在同一所学校，这是不是就证明了我的选择没错？”
祁千山白了他一眼，对楚臻说道：“没想到一转眼你就长这么大了，以前我没机会照顾你，以后如果你有什么困难，尽管找我。我的联系方式祁月知道，只要在我能力范围，一定帮解决你。”
“谢谢祁叔叔。”楚臻中规中矩地道。
其实她是真的很感谢祁千山，当年她母亲执意回河南，大大小小的麻烦都有他的帮助，虽然他从未提起，甚至不曾出面，但母亲是承他的情的，只不过她实在不愿再接触从前那些人，这些年才没有再联系。
而楚臻那时尚且懵懂，第一次接触死亡，那么直观，猝不及防就被那么巨大的痛苦砸到，她甚至都还不明白“死亡”究竟是什么意思。
母亲那边的亲戚时不时地问她知不知道父亲去了哪里，她要么沉默，要么就顺着大人的话回答，那时她才真正明白，自己此生是再也见不到父亲了。
于是亲戚那些怀有善心，却带着怜悯的询问，就像钝刀子一样，每问一次，就割一刀，直到鲜血淋漓，之后她将心用围墙遮住，若无其事地继续生活，好像从未被伤害。
这些痛楚她从未向任何人提起过，时间一长，她也以为不存在了，只是扒开围墙看一眼，伤疤依旧在，即便是如今，她心里到底还是有些怨的。
所以她感恩那些不曾在她最无助时仍雪上加霜的人。
“我觉得爸您应该先解决我的困难。”祁月道。
“你能有什么困难？画画赚的钱不够花了？那就给我滚部队里去！”祁千山没好气地说。
楚臻看向祁月，就见他正正经经地说道：“画画赚的钱够给您养老了，只是您不能总是老一辈的思想，只有从军才算是保家卫国了吗？我当个纳税人也是为国家做贡献啊。”
“油嘴滑舌。”祁千山训斥道：“那你小时候脑抽一样非要学格斗是为什么？”
祁月下意识看了楚臻一眼，正对上她的目光，清了清嗓子，严肃地说：“我不能老是挨打，那以后还不得被人看扁了啊。您现在非逼我从军，小时候怎么就没见您教我点儿防身的技术，从小培养我，磨砺我啊。”
“我是要看你什么时候才能有羞耻心，不再成天躲楚家小臻身后。”祁千山道：“而且你妈那会儿把你的时间都占了，过满则亏，我总不能连点喘息的余地都不给你留。再说她逼得狠了，你就该对音乐美术产生抗拒了，倒时候还不是好好听我安排。”
祁月感叹：“姜还是老的辣啊。”
只是想象很丰满，现实却骨感，祁月不光继承了母亲对于图画的审美和天赋，还将其贯彻到底，一头撞南墙，死不悔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