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一样的配方,熟悉的味道

  游戏中桃花滚滚开,现实里麻烦事也被清除,楚臻一如往常地去上课。虽然因为照片的事,走在学校依然有不少人侧目,但好在她这两年辛苦经营的高冷形象起了作用,一路上也没被拦着问东问西,连拍照的人都在她皱眉之间识趣地收了手机。
  与此同时,学校论坛也以暴风般的速度整治了一番,抑制住了学生们无处发散的荷尔蒙。而那篇引战的帖子因为影响太过恶劣而被删,连发帖人都被予以警告。
  至于杨轩,楚臻没去警告他一番,或许不重要的人,根本不值得她费时间费心力去应付。
  一切都看似风平浪静了。
  下午三点,天有些阴,云一层一层像阶梯一样叠起来,风不大却阴凉,吹得道路两旁树叶婆娑凌乱。
  街上人不多,楚臻与祁月并肩而行,在这种想下雨,天气预报却一片晴朗的天气,楚臻是打算练琴的,只是祁月却非要拉着她在街上瞎溜达,美其名曰为群里探路,不能光吃不干活。
  其实附近的美食差不多都已经被找出来了,新开业的店铺毕竟不多,祁月也只是想跟楚臻一起出来走走而已。
  “最近没什么好电影可以看,臻姐,你想去哪儿玩吗?”祁月问。
  楚臻正百无聊赖地扫视着街道两旁的店铺,闻言顿了两秒,还没开口,祁月先堵住她的话头,“不准说在寝室呆着最好。”
  楚臻:“……”
  她缓了缓,还是没想到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半晌才说:“蹦极倒是可以试试,应该蛮刺激的,减压。”
  祁月立刻问:“臻姐压力很大吗?是不是因为这……”
  “不是。”楚臻打断他,漫不经意地说:“人活着,脚踏实地,重力就是压力,谁还能一点儿没有啊。”
  “我只是对那些都提不起劲,找刺激都懒得。”楚臻说。
  平静的生活,如死水一样毫无波澜。
  祁月微微皱眉,试探地问:“那……臻姐对未来有什么期望吗?”
  “有什么期望啊?”楚臻侧头看着他笑,没回答。
  祁月沉默片刻,再次挑起话头,“比如,梦想?”
  “你的梦想呢?”楚臻轻飘飘地把问题又推回给他。
  “画漫画,现在正在做。”祁月面不改色地继续问:“你呢?”
  楚臻看了他一眼,把差点脱口而出的敷衍话又咽回肚子里,他静静地凝着她,隐形眼镜贴在黑瞳上,好像把周围的光都吸收进眼里,又清清楚楚地映照着她的身影,他看起来这么执着,好像一定要一个答案。
  楚臻叹了口气,“我想做电竞选手,可是我妈不让,她总觉得那不靠谱,我以后还是得有个正经的工作才好。”她有些自嘲地笑:“她之前抑郁症有两年没工作,慢慢才恢复好,我能逆着她吗,都是不可能的事,有什么好想的。”
  “都会好起来的。”祁月握住她的手,低声说。虽然他知道这一句劝慰实际上轻如鸿毛,楚臻并不需要,但此时此刻,他却无法用别的话语安慰她。
  楚臻挣了挣,没挣开他的手,索性就让他牵着了。
  那件事,毕竟都快六年了,一切都过去了,伤口再凹凸不平也已经愈合,唯有疤痕永远无法褪去。
  只能尽量不去掀开那块遮住疤痕的布。
  天越来越阴了,才三点多,却暗的像五六点。
  楚臻轻轻呼出一口气,不知是方才讲的话题勾起了她那些难过的回忆,还是这天气实在太阴沉,她总觉得有什么东西重重地坠在心间,有点不安。
  “怎么了?”祁月敏锐地注意到她神色变化,关心地问。
  楚臻摇摇头,皱着眉说:“只是心里有点不舒服,看这天似乎要下雨了,也不知道天气预报准不准,要不咱们回学校吧。”
  她扫了眼四周,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走到一条比较偏僻的街道,放眼望去,居然一个人都看不到,她对这条街不怎么熟悉,回去的路也不大记得了。
  “好,那回去吧。”祁月说。
  楚臻点头,没说什么,跟着他走。
  没走多远,迎面行来七八个男人,看着挺社会的,有寸头有染发,有两人秋天还穿着花衬衫,挽起袖子,能看见双臂上的纹身,布局松散,显得乱七八糟,流里流气的。
  街道不宽,但也能过车,那几个人并排走,占了挺大的面积,楚臻拉着祁月往旁边避了避,可谁知那几人顺势就围了过来。
  为首的男人拦在祁月前面,楚臻脸色微沉,抬头看他。寸头,眉下眼皮上有一道伤疤,拖到眼眶,身高一米八往上,黑色紧身T恤衫显出一块块健壮的肌肉,外套藏蓝色夹克,破洞牛仔裤的腰间有轻微鼓起,楚臻眼神微冷,她不确定那是不是匕首。
  “小子,识相的就赶紧把身上的钱都掏出来。”寸头男人语气淡淡,看向祁月的眼神一片漠视,好像祁月一米八五的大高个只是个电线杆子。
  祁月没说话,静静地看着他。楚臻捏了下他的手,祁月侧脸看她,楚臻对他点点头,他们如今只有两人,跟七八个年轻男人对上,讨不到什么好处,如果只是破财就能免灾的话,那也没什么不能低头的。
  虽然她隐约觉得这件事可能没这么简单……
  祁月顺从地自口袋里拿出钱包,寸头男人后面的小弟接了过去。
  “我们可以走了吗?”他眉目不惊地问。
  “着什么急啊,身上还带着什么值钱的物件儿么?都给我留下来。”寸头男人一歪嘴,语带恶意,故意想叫他难堪。
  别看眼前的小子仪表堂堂,还不是个逆来顺受的怂包?不过是在姑娘面前强装镇定而已,他最瞧不起这种金玉其外的公子哥儿了,不过仗着自己这张小白脸,再有俩钱儿,就敢撬别人的妞儿,其实连那个出钱让他们揍这小子一顿的窝囊货,他也瞧不起。
  不过钱给的到位,他帮着办点事也可以。
  “没有。”祁月说。
  “是吗。”寸头男人玩味地看着祁月,突然伸手一把拽住他的衣领,用力一扯,将他带到面前,威胁道:“别跟老子来这套,你装什么装啊,求两句饶,说不定等会儿下手我还能轻点,起码保住你这张脸,让你还有资本去泡妞。”
  他又一笑,眼神瞥向楚臻,对祁月说:“只是不该你碰的,可别再碰了。”
  此时,楚臻就算再迟钝也该懂了,要说开始还只是怀疑,寸头男人这句话一出立刻直指杨轩。而这群人气势汹汹地挡在他们面前,显然也不是临时见到他们而起意劫财,而是有目的性的,只怕是杨轩的意思。
  寸头男人身后一个穿花衬衫、染着黄毛的干瘦男人见他们老大动手,当下往前迈了一步,手顺势就伸出来要去摸楚臻的脸,边笑着说:“这妞儿长得不赖啊。”
  他眼睛小,鼻子却大,笑起来皱到一块儿去,说不出的猥琐,楚臻厌恶地扫了他一眼,不打算再忍让了。
  然而她并没来得及出手,祁月已经扼住了黄毛男人的手腕,也不知他使了多大的力气,只听“咔嚓”一声脆响,黄毛男人的手腕呈现出不正常的弧度翻转过来。
  并且在黄毛男人的惨叫下,他仍泰然自若地又往下一扣,骨骼摩擦的响声听在耳里简直让人汗毛直立,黄毛男人疼得直接跪下了。祁月犹未收手,一脚踹在他肩膀上,将他踹出两步远,黄毛男人躺在地上干嚎,手臂软趴趴地垂在身侧,不知是脱臼还是骨头断了。
  他下手太过狠辣,以至于所有人都没想起来阻止他,等回过神,却情不自禁地后退了一步。
  楚臻睁大眼睛看向祁月,他已经拽开寸头男人的手,慢条斯理地整着自己的衣领。
  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她都惊呆了。
  黄毛男人的惨叫尚在耳边,楚臻平复了下心情,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寸头男人愣了一下,随后目光变得谨慎起来,“小子,看不出来啊,练过?”
  祁月没理他,冷笑一声,语无波澜地轻声说:“杨轩那个蠢货,就这么急不可待。”
  他原本以为杨轩起码会等照片的事情风头过去,再找人对付他,好把自身的嫌疑降低,而他也准备好了过几天跟楚臻保持些距离,免得连累到她,却没想到杨轩第二天就敢出手。
  他是王者的意识,却遇见了青铜的段位,根本始料不及。
  “你们往后退什么!”寸头男人恼怒地喝道:“一起上,他就一个人,怕什么!”
  他混社会有些年了,对那些单挑的做法嗤之以鼻,这种情况下,不仗着人多碾杀对手,难道是脑子坏掉了吗?
  剩下的六个小弟闻言凑了上来,人一多,也就冲散了祁月刚才造成的恐惧。
  楚臻立刻站到祁月身边,祁月转头说:“臻姐……”
  楚臻抬起手止住他的话,接着点了点自己的眼睛,笑着调侃:“这就是你说的没准备?”
  祁月一怔,低声说:“我确实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敢对付我。”
  “女人闪开!拳头不长眼,擦了碰了你都受不了!”寸头男人皱着眉粗声道,他对眼前的男女大祸临头仍腻腻歪歪说话的行为十分不爽。
  楚臻的目光缓缓掠过在场的人,最后落到祁月身上,她眼中看不出惧怕,反而有一丝笑意,“祁月,你觉不觉得这场景有点似曾相识?”
  祁月轻轻抿唇,思绪骤然拉回到十一年前,他被一群小霸王围在树下,楚臻从树上跃下的一刹,以及……初中时扬名的那一战。
  “还是一样的配方,还是熟悉的味道啊。”楚臻感叹。
  “不一样了。”祁月说,他看向楚臻,认真地说:“楚臻,以后都不会一样了。”
  “不识好歹。”寸头男人怒了,一摆手,冷声道:“上!”
  混混们立即冲上。
  祁月前跨一步,挡住寸头男人,他能看出来这群人里谁最不好惹,自然要先解决刺头。
  楚臻捏了捏手指,噼啪脆响,她的确没有了当年的一腔孤勇,但此时此刻,热血却再次涌上心头,不再是一味地保护,祁月已经能和她并肩,甚至能替她分担大半的压力。
  男人和女人力量上的悬殊不可忽视,寸头男人说的没错,要是普通女人,甚至挨不了男人暴怒之下挥出的一拳。只是她却不一样,虽说这两年有些懈怠了,但以前的技巧还在,何况她一直有注意锻炼身体,倒不至于太弱势。
  另一个穿花衬衫的男人直冲向了楚臻,在他看来,这个柔弱的女人,总比那个两招就废了一个人的家伙好对付的多。
  于是,他匆匆冲来,楚臻侧身躲过,顺手抓住了他的手肘,脚步挪移到他背后,干脆利落地一个过肩摔,将他摔了个七荤八素,楚臻还怕这一摔不够劲儿,一脚踩在他腿上,随着花衬衫男人一声惨叫,才确保他暂时爬不起来。
  这声惨叫令在场的人都愣了,下意识看向楚臻。
  不知谁说了一句,“靠,谁他妈说这对男女是学生!!!”
  楚臻已经冲向下一个人,那是个在脑后扎了个小揪揪的男人,她自下而上,一拳砸到那人的下颌,剧烈的碰撞另那人短暂地失去了意识,楚臻立即在他腹部又补了一拳,在他痛苦躬身之时一脚将他踹翻在地。
  混混们都懵了,任谁都不会想到,一个艺术系学音乐的女大学生,居然这么猛。
  楚臻甩了甩手,指骨处有些泛红,她从小打架到大,对怎么出招怎么用力了如指掌,打击下颌既不会伤人太重,又能快速制敌,比过肩摔还实用。
  与此同时,祁月也伸腿绊倒了一个混混,他一边跟寸头男人周旋,一边踹着那个倒地的混混。他虽然受过专业的训练,但是眼下又不是在赛场上,不必遵守什么规则,对方又人多势众,自然是怎么狠怎么来,尽快结束战局才好。
  楚臻这边有两个人围过来,其中一人抬腿就往她身上踢,另一个人则是想抓住她的手臂,抑制住她的行动。楚臻先是躲了一下,随后抓住那个男人的腿,反身一转,拧了一圈,那男人痛呼着想拽她,楚臻往后一退,将他带倒,一脚踩在他腹部。
  另一个男人见状脸色都吓白了,后退几步,楚臻刚逼近一步,他忽然转身就跑,嘴里哇哇大叫着消失在视线里。
  楚臻:“……”
  她喘了口气,跟几个年轻男人打架,确实挺累的。
  “臻姐小心!”身后突然传来祁月的声音。
  她下意识转身,便看见寸头男人握着匕首向她冲过来,已经十分接近了,而祁月刚踢开死死抱着他脚踝的男人。匕首划向楚臻的脖颈,寸头男人另一只手伸向楚臻的肩膀,想用她来胁迫祁月。
  然而只差几厘米的距离,祁月后发先至,用手臂勒住他的脖颈,一只手抓住自己的手腕用力收紧臂弯。呼吸骤然受到压迫,寸头男人眼前一黑,但他打斗经验足,条件反射般地抬手,匕首狠狠扎进祁月的肩膀!
  祁月哼都没哼,一双眼睛冷得仿佛在冒寒气,他松开手,趁寸头男人没缓过来,一拳砸在他太阳穴上,顿时将他砸晕过去。
  楚臻愣了一下,连忙上前握住祁月的手臂,着急的问:“你……你怎么样?疼不疼?”
  她脸色苍白,喃喃自语:“肯定疼,都流血了……报警,叫救护车……”
  却想不起来掏手机。
  祁月看她似乎真被吓到了,连忙说:“没事,刀扎得不深,你别怕。”
  楚臻其实并不怕血,也不怕受伤,只不过这些年来,不管祁月受过多少次为难,却从来没有在她面前流过血受过伤,她才一时间慌乱地不知所措。
  祁月捂着伤口,血从指缝间流出来,他却浑然不在意,仍跟楚臻开玩笑:“这是不是比蹦极刺激多了?”
  楚臻抬起头,轻声说:“去你的。”
  祁月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他看见楚臻眼睫微颤,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眼泪却止不住地流,可能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祁月轻轻将她揽进怀里,低声说:“别哭,别哭……我真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