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她在意了

  楚臻被是清欢清奇的脑回路噎了一下,随口解释道:“是祁月他爸爸找他有点事,派人来接,不是什么大事,都是学校里的人以讹传讹。”
  是清欢这才恍然大悟,附和道:“我就说嘛,男神一向低调,从没听说过他还有什么黑道背景。”
  楚臻加紧洗漱,是清欢便回到床上继续刷论坛,等到楚臻从衣柜里拿衣服出来换,她又探出头来问:“你昨晚到底去哪儿了呀?”
  楚臻:“……”
  是清欢做西子捧心状,“你不说,我就抓心挠肺地想知道。”
  她刨根问底的性格不是一天两天了,楚臻知道要是自己不说,只怕今天一天都别想清静,只好道:“祁月受伤了,昨天我在医院里陪了他一晚。”
  “什么?!”是清欢险些一蹦三尺高,不敢置信地问:“祁月受伤了?怎么回事?”
  楚臻面色如常,眼底却划过一抹冷意,“昨天出去散步的时候,遇见了几个混混。”
  她说得并不清楚,是清欢却鬼使神差地联想到了杨轩被勒令退学的事,诧异如同雪球般在她肚子里越滚越大,最后一股脑冲出喉咙,“是杨轩找人故意堵你们?他疯了吧?为了这点儿事至于吗?”
  话刚出口,她立即跳下床拉住楚臻的手臂,着急地问:“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楚臻摇头,安慰地在她手上轻轻拍了一下,“祁月他……在保护我。”
  是清欢长出一口气,庆幸道:“他是学过格斗的,还好你在他身边,我收回以前说过他的所有坏话,就这一条,你以身相许没毛病!”
  “快拉倒吧。”楚臻笑着推了她一把。
  她很快换好衣服,是清欢还在絮叨,“我看网上有这么一种说法,就是古代美人被救之后,如果救命恩人长得帅,那就是‘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如果长的不帅,那就是‘下辈子小女子做牛做马也要报答恩公的大恩大德’,你看祁月长得多帅啊,正是套路的好时机!”
  “这套路你留着给钟离用吧。”楚臻穿上外套,笑着说:“别总是看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上午有两节课,楚臻总是担心着祁月,时不时往窗外看去,天空堆叠着的云阴沉中透着黑,比昨天更甚,秋风萧瑟,带着朦朦胧胧的湿气,雨却始终不下。
  吃过午饭,楚臻去了琴房,可能是因为心不在焉,也许是因为练的是新曲子,琴音断断续续的,总有错音,一首曲子弹下来,稀稀落落根本听不出原来的模样。
  楚臻练了好一会儿,始终不得要领,叹了口气离开琴房。
  跟祁月聊天时听他说起两个室友去看了他,是清欢作为室友家属,一惊一乍地问他搏斗过程,待了没多久便离开了。能随时了解到他的动向,楚臻也算是安心了些,其实明知道祁月就在医院,又报了警,混混伤的伤抓的抓,杨轩自顾不暇,他肯定没什么事,可她就是忍不住关心。
  下午的课结束后,楚臻打个车就去了医院,才走一半,暴雨倾盆泼下,昨天下午和今天上午没下来的雨,全都积攒到了今天晚上,可能是憋了太久的缘故,这一下就有点没完没了的意思。
  路上交通堵塞,为了打发枯燥的时间,司机便开始了职业询问,“你是附近大学的学生吧?”
  楚臻坐在副座,见司机殷切地注视着她,只好开口道:“是啊。”
  “去医院干嘛呀?”司机问。
  楚臻含糊地敷衍过去,“朋友受伤了,去看看。”
  司机听到此处,话匣子立即被打开,“你朋友怎么受伤的啊?这么晚了你还一个人去医院,最近咱这儿可有点不太平啊,听说昨天在平阳路有一群混混打架,还无故波及了几个大学生,光救护车就出动了五、六辆,也不知道受伤严不严重……”
  平阳路。
  那好像是他们昨天打架的地方,按司机的说法,他们该充当对打的混混还是被波及的学生?楚臻无奈地想,这世界上可真是哪儿都不缺流言,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人总是很多,这件事要是影响再恶劣一点,或者被爆到网上,那一定能衍生出更多的版本。
  “是挺吓人的。”楚臻随口应道。
  走了将近十分钟,雨依旧未停,司机将出租车停在了医院出入口,方便楚臻下车。
  雨打风吹,扑人一身潮气。
  楚臻进了病房,一眼就扫见桌上摆满了水果和零食,床头放了个花瓶,插着新鲜的百合,淡蓝色小花点缀其中。祁月正安静地看着书,听到开门的声音,下意识抬起头,随后笑容便盈上眼角眉梢,“臻姐,你来了啊。”
  楚臻应了一声,走到他身边的椅子旁坐下,“感觉怎么样?好些了吗?”
  祁月老实回答:“还是疼,有点痒。”见楚臻皱眉,又接着说:“不过还好,过几天差不多就能出院了。”
  楚臻点点头,一时无言。
  片刻后,两人同时开口,祁月笑了,“你先说。”
  楚臻摇头,“就是想问问,你要不要吃点水果?”
  桌上有个果篮,还有一个大塑料袋,她在塑料袋里翻找,见里面五花八门什么东西都有,拿出一盒榴莲,无语地看向祁月,“谁这么有意思?”
  祁月没忍住笑了,双肩抖动,立即乐极生悲,痛呼一声,捂着伤口忍着笑说:“浪子……就是余朗,通知他的时候,他刚好在超市。”
  楚臻明了,塑料袋里的水果都是盒装的,她把榴莲放回去,拿出车厘子,打开包装放到祁月面前的小桌子上。
  “我要吃苹果。”祁月说。
  楚臻的手一顿,白了他一眼,“不早说。”又去袋子里找,还没等她找到,祁月又说:“我要吃现切的。”
  这小子……
  楚臻看了他一眼,见他视线游移,慢慢瞟向她时带着小心翼翼地试探,心顿时就软了,任劳任怨地打开果篮,挑了个苹果,又找出把水果刀削皮,一边问:“你刚才想说什么?”
  祁月正专注地看她,闻言“哦”了一声,顿了顿才说:“之前跑掉的那个混混抓到了,而且已经起诉了,证据确凿,判决应该很快就能下来。”
  “那就好。”楚臻利落地把苹果切块,放到装车厘子的盖子里,扎了根签子推到祁月面前。
  祁月这才总算没有再挑剔她周到的服务,吃着苹果,跟她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天色渐晚,雨一会儿大一会儿小,始终不停。楚臻看了眼窗外的夜景,雨水如珠,爬满玻璃,外面有橘黄色的路灯以及车辆驶过的嫣红瓦白,透过小小水珠,折射出繁华的万千世界。
  天晚了,屋里光线柔和,祁月嘴角含笑,修长的手指划过桌面,拿着一颗车厘子递到她唇边,楚臻微怔,有那么一瞬间,她恍惚觉得身处之地不是医院,而只是一个普通的小房间,或者说是——家。
  也许所谓的家,跟地方并没有太大的关系,跟人才画上等号。
  楚臻张了嘴,任由他将车厘子送到她嘴里,指尖不小心擦过她的唇,楚臻倏地站起来。祁月吓了一跳,连忙收回手,谨慎地问:“臻姐,怎么了?”
  楚臻掩饰般地咳了两声,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些过于激烈了,于是垂下眼睫低声说:“没什么,时间不早了,我该走了。”
  “可是外面还在下雨。”祁月说:“要不然等雨停再走吧?”
  “没事,我叫个车,在医院门口等就行。”楚臻有些不敢看他,“我明天再来看你。”说完拿起包,脚步匆匆开门走出去,竟似落荒而逃。
  祁月盯着她的背影看,直到门被关上,他蓦地笑起来,低头凝着自己的指尖,上面仿佛还残留着她唇上的温度与柔软,让人沉醉又麻痹。
  “她在意了。”祁月低声自语,心里溢满了温柔。他想:不是从前那样毫无知觉,楚臻已经不再仅仅将他当成童年的玩伴,她对他的感情变质了,而且在朝着他期待的方向发展。祁月将指尖握在掌心,好像握着胜券,只需要一个契机,将一切都公布,他就能得到楚臻。
  楚臻回学校的路上,心跳如擂鼓,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对祁月的碰触反应那么大,或许……心里是隐隐明白的,只是她不愿意捅破这层窗户纸,直视自己的内心。
  从未有过的感觉让她觉得有点惶恐,下意识就想逃避。
  直到回了宿舍楼,她才勉强将无来由的悸动压下去,然而,刚进了寝室门,一阵短信提示音便传来,她打开手机看了一眼。
  祁月:到寝室了吗?
  堪堪理清的思绪轰然倒塌,楚臻愣了好一会儿,才慢吞吞地回了信息,“恩。”
  下一条短信很快便至。
  “下雨潮气太重,赶快洗个澡换衣服,喝杯热水,注意别感冒了。”
  楚臻盯着短信,有些茫然无措,半晌才憋出一个字,“恩。”
  “楚楚,你站在门口干什么啊?”是清欢的声音传来。
  楚臻这才回过神来,将包挂到衣架上,脱下外套扔进脏衣篮里,坐到桌边发呆。
  “你怎么了呀?”是清欢见她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凑上前问。
  楚臻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是清欢已经脑补出了一场大戏,悚然问道:“是不是祁月出什么事了?”
  “啊?”楚臻迷茫地看着她。
  是清欢担心地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你没事吧?”
  “没事啊。”楚臻下意识回答。
  随后她直直地盯着是清欢,把是清欢瞧得浑身不自在,“你今天是怎么了啊。”
  或许……她应该问问是清欢的意见?
  楚臻觉得仅凭自己根本捋不清脑中的一团乱麻,旁观者清,或许是清欢能帮她一把,于是小心又委婉地问,“你觉得我对祁月怎么样?”
  “挺好的啊。”是清欢随口道。
  “就跟……”楚臻支支吾吾地说,“你们差不多吧?”
  是清欢脑子一时没转过弯来,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无辜地看着她,脑中翻江倒海,经过火星与地球的碰撞,竟出奇地领悟到了楚臻隐晦的言语里的精粹,直言不讳道:“你是想问我,你喜不喜欢祁月还是想问祁月喜不喜欢你?”
  楚臻:“……”
  是清欢却好似窥到了什么天大的隐秘,一边在心里尖叫,面上却绷着云淡风轻的表皮,挥挥手说:“多大点事儿啊,值得你这么纠结吗?”
  楚臻觉得喉咙有些发干,半晌才艰难地出声,“那你怎么看?”
  “这还用说吗?明摆着啊,祁月喜欢你。”是清欢说。
  “为什么?”楚臻问。
  是清欢简直要被她的迟钝给气笑了,“这还用问为什么?喜欢一个人怎么可能藏得住啊,你仔细想想你们相处的时候,他对你和别的女生是什么态度?为你做过什么没为别的女生做过的事?爱情嘛,那么自私又狭隘,跟别的感情都不一样,总有只属于两个人之间的东西,不容别人插足。其实那种占有欲啊,很明显的,想亲近的心情,也都融在一举一动里,你真的感觉不到吗?”
  她的一番话直接将楚臻给说懵了,她这才后知后觉地回想起,和祁月在电影院初次重逢时的惊艳,以及街巷里骑行、亭中听雨落、琴室一起弹琴,乃至一起吃饭散步,和生病时……他在楼下借着尝药的理由亲她的那一下。
  不知不觉,已经过了那么久。
  她见过他彬彬有礼、温柔清贵,也见过他深于城府、工于心计,甚至是出手狠辣、毫不留情的样子,却独独忽略了他的一片情深。
  青梅竹马,是感情的基石,同时也是一种固有的看法。她这才发现,她一直都没有完全正视现在的祁月,直到照片风波和并肩战斗以一种无可匹敌的强势姿态打破她的观念,原来,祁月一直在守护着她,等待她醒悟。
  楚臻轻声说:“那……那我喜欢他吗?”
  “我佛了。”是清欢闻言翻了个白眼,把刚才趁楚臻思考时洗好的两个苹果递给她一个,“你自己的心意,你还看不清楚吗?祁月出现以前,你有整天跟一个男生在一起,一约就答应吗?就算是以前杨轩死缠烂打,你同意跟他在一起,约个会也是推三阻四的。现在呢?甚至都夜不归宿了……”
  “那是意外,祁月毕竟受伤了。”楚臻无力地反驳。
  “他受伤,你有没有心急如焚,失魂落魄?”是清欢八卦意味十足地问。
  楚臻心虚地说:“哪有你说的这么夸张……”
  “楚楚啊。”是清欢啃着苹果,一副看透了她的样子,语重心长地说:“女人爱上男人,这不是头一回。”
  作者有话说:女人爱上男人,这不是头一回——《百年孤独》